“原來是你小子，周詢！哈哈！我想起來了！”薛蟠高興的手舞足蹈。
人生有三大喜事，分別為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以及他鄉(xiāng)遇故知，對于薛蟠來說，他此次回到金陵，遇見熟人，自然是高興非常。
于是命張德輝以及小廝取來艞板（注：yào）架在了兩艘船之間。只見薛蟠輕輕一躍，直接就上了艞板，快步的去了對面的畫舫之中。
“文龍兄！”周詢見薛蟠前來，也是高興的上前迎接，作揖行禮。
“你不要怪我，主要是我這離開金陵都已經(jīng)將近五年了，自然是記不大清楚了?！毖葱χf道，只是他的目光卻是繞過周詢的身子，色瞇瞇的看向身后畫舫中的那些嬌艷女子。
“請！”周詢笑道。
“哈哈，好！今日能夠遇到故人，確實當(dāng)浮一大白！”薛蟠哈哈大笑，然后就要摟著周詢一道進了畫舫艙內(nèi)。
不過卻被這周詢閃了過去，只見他看向薛蟠大船上的另外兩人。
“你過去吧！”王攸看向柳湘蓮，吩咐道，眼中也是露出讓后者多加小心的意思。柳湘蓮點了點頭，同樣輕輕一躍，上了艞板，三兩步便是來到了對方的畫舫中。
兩船相撞，看似動靜頗大，實際上也就是畫舫的一側(cè)的頂子和窗戶被撞爛了，對畫舫本身的安全并未造成太大的影響，遠遠看去，只是少了一排燈籠和幾扇窗戶。相較于畫舫，王攸薛蟠等人所呆的船卻是堅固的很，除卻艙內(nèi)倒了架子花瓶之外，并無大礙。
“好功夫！”周詢笑著夸贊道，然后他又比較了一下柳湘蓮和薛蟠的年紀，柳湘蓮相容俊美，有著一絲瀟灑氣度，看起來相當(dāng)年輕。
柳湘蓮只是笑了笑，也不回話，直接快步走到了薛蟠身邊，坐了下來。等周詢再度轉(zhuǎn)身尋找王攸時，卻發(fā)現(xiàn)王攸已經(jīng)離開，這不免讓周詢有些失落。
畫舫中，周詢屢屢看向柳湘蓮，但不知如何開口。薛蟠見前者神情，笑著給周詢介紹道：“詢小子，這位是我兄弟！”
“失敬失敬！久仰久仰！”周詢面露喜色，可細心之人就能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絲嘲色，當(dāng)即拱手道。
王攸并不知道周詢是會錯了意，同時也認錯了人。
柳湘蓮和薛蟠二人有佳人美酒作伴，漸漸的也就放開了。柳湘蓮的行舉被周詢看在眼里，更是樂在心中。
及至一個時辰后，薛蟠和柳湘蓮便是回到了自己的船上，臨走之前，柳湘蓮笑著和周詢道了別。
至于畫舫也漸漸的往岸邊駛?cè)?。周詢下了岸，從一旁陰暗的角落中有兩名小廝牽來一匹馬遞給了周詢。周詢踩著馬鐙，調(diào)轉(zhuǎn)馬頭，輕喝一聲，朝著金陵內(nèi)城疾馳而去。
只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王攸看在眼里，此刻的王攸正在船上收回了手中的望遠鏡，面露冷色。
王攸將望遠鏡放在了桌上，拉開艙門，直接去了薛蟠處。
薛蟠喝的酩酊大醉，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著。將他攙扶回來的柳湘蓮也是微醺，不過好在神志較為清醒。
“他若是半夜醒來，記得讓他來找我！”王攸丟下了一句話，便是離開了薛蟠的艙室，復(fù)又回到了甲板之上，看著這清冷的秦淮河以及空中那輪明月。
“大爺，夜深了，您還是趕緊進去吧。雖說是江南，但終究是入了冬，若是凍著了，少不得又得耽誤些功夫！”王辰從艙室中走出，來到王攸的身邊，提醒道。
“我父親還交代了什么沒？”王攸不經(jīng)意的問道。
“大爺可是想家了？”王辰搖了搖頭，然后問道。
“確實有點！不過圣命在身，日后還不知如何呢？”王攸承認道，隨后露出一抹憂色，“這里終究不是咱們家的地盤！只怕到時候吧龍游淺水，虎落平陽！我并非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fēng)，而是這些年，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p> “......”王辰不知自家大爺心中所想所憂，是故也無從評價。
“呼！走一步看一步吧！”王攸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冷熱相交之下，自然帶起一片水霧，就連眼前的秦淮河水面上也起了霧，將兩畔的建筑漸漸的籠罩其中。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蓖踟鼜?fù)又念起了先前柳湘蓮提到杜樊川的那首詩，這后兩句中商女的無奈和身不由己確實令得王攸感同身受。
他是一把刀，一把握在圣上手中的刀。從當(dāng)初的魚餌成為刀，王攸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不幸。這把刀可以斬向江南甄家，但同時也可以斬向王子騰！
王攸很清楚宮里那位坐在龍椅上之人的決心，決心推行新政，決心整頓吏治，決心打擊朝廷勛貴，甚至能夠名垂青史！
霧漸漸的濃了起來，王攸能看清的只有岸邊那些酒家掛在檐下的紅色燈籠，那一個個燈籠就像是一個個猛獸的眼睛，齊齊的看向王攸，伺機將王攸這把刀給折斷！而濃霧正是這些怪物所吞吐出來的一張又一張的網(wǎng)，只為了攔住握刀之人！
“回屋吧！”王攸吩咐道，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甲板。
半夜，王攸聽見了艙門外過道中的動靜，聽聲音像是出自薛蟠。
過道中，薛蟠晃了晃有些暈眩的腦袋，不耐煩的說道：“都這么晚了，攸兄弟難道還沒睡不成？”
只聽得柳湘蓮回道：“想必是給你道歉！”
薛蟠頓了一下，看了柳湘蓮一眼，復(fù)又說道：“我哪里會怪他！只是當(dāng)時我家的船被人無緣無故的撞了，心里才有氣！又不是對他，他給我道什么歉！”薛蟠嘴里雖是這么說，可還是輕輕的拉開了王攸所在的艙門。
艙房中透出一道燭光，薛蟠看向光亮處，發(fā)現(xiàn)王攸正在伏案看書。
“噌！”一道燦銀色的劍光迎著薛蟠的面直接襲來，嚇得薛蟠差點沒背過氣去，蹬蹬蹬的撞在了對面的木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出劍之人正是靠在門邊閉目冥想的王辰。
又聽得‘?！囊宦?，金鐵交擊之音直接讓一眾護衛(wèi)都驚醒了過來。只見柳湘蓮替薛蟠擋住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劍！
“原來是薛大爺和柳公子！”王辰定睛看去，意外的說道。
“是大人讓我們過來的?！绷嫔徎氐馈?p> 王辰急忙讓開身子，又示意其余護衛(wèi)無事，然后將柳湘蓮和薛蟠領(lǐng)了進屋。
薛蟠被這一劍嚇得醉意全消，正要抱怨之際，只見得王攸站起身，手中捧著蠟燭走到二人面前，說道：“進里間說罷！”
泱上云逐
注：艞板：跳板，置于船，岸之間供人上下的長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