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敲了敲霍春兒的門,里面沒有任何動靜。她等了一會兒,正欲離開,卻聽劉先生的聲音驟然響起,“甄姑娘,你找春兒有事嗎?”
方紫嵐看向面前的人,若有所思道:“不是什么大事,想來請教劉先生也是一樣的?!?p> 劉先生神情一凜,抬手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甄姑娘請。”
方紫嵐微微頷首,與劉先生一道去了樓中雅間,緊隨其后的茗香與阿宛交換了眼色,茗香跟了過去,阿宛則狀似無所事事地在樓中逛了起來。
“甄姑娘身邊跟著的這兩位姑娘,都不簡單。”劉先生略一沉吟,視線從樓下的阿宛,移到了樓上的茗香,最終落在了方紫嵐身上。
“劉先生過譽了。”方紫嵐自顧自地斟了一盞茶,“不過比尋常丫頭伶俐些罷了?!?p> “甄姑娘不必過謙。”劉先生從方紫嵐手中接過茶壺,也為自己斟了一盞茶,“不知甄姑娘想要問什么?”
“劉先生可聽過拜山頭?”方紫嵐問得直接,劉先生端茶的手不由地抖了抖,“甄姑娘說的可是傳于流寇山匪中的拜山頭?”
“不錯?!狈阶蠉馆p描淡寫道:“那晚霍女俠的話我想了許久,隱約猜到其父霍門主從何處打聽到了消息。”
“甄姑娘說什么,我聽不明白?!眲⑾壬咽种械牟璞K放回到桌案上,方紫嵐挑了挑眉,“劉先生這是敢說不敢認了?”
“我什么都沒說過?!眲⑾壬壑卸嗔朔纸鋫渖裆?,“世人從不問千金坊的消息從何而來,這便是規(guī)矩。我以為甄姑娘,應(yīng)是懂規(guī)矩之人?!?p> “凡事都有例外?!狈阶蠉姑蛄艘豢诓?,隨手將茶盞擲在了桌案上,隨著磕碰聲響起的是她近乎倨傲的聲音,“規(guī)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她話音落下,茶盞上便浮現(xiàn)出道道裂紋,仿佛頃刻間就會分崩離析,卻仍維持著完好的形狀,只有邊緣的水漬,暴露出破碎的事實。
見狀劉先生斂了神色,“甄姑娘,你當(dāng)真是千金坊之人嗎?”
“劉先生覺得呢?”方紫嵐不答反問,劉先生不動聲色道:“拜山頭是需要誠意的,若甄姑娘不肯據(jù)實以告,便沒什么好說的了。”
“劉先生有法子便好?!狈阶蠉剐α诵?,“不過,我身份特殊,拜山之時才能透露?,F(xiàn)在說,我怕嚇到劉先生?!?p> “甄姑娘,拜山頭不似你想的那般容易?!眲⑾壬袂閲烂C了幾分,“具體情形因人而異,或許九死一生丟了性命也未可知?!?p> “若是上官敏踏實留在軍中,便不要為難他。若是他離開大京,回歸蠻族……”方紫嵐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如果他挑起紛爭卷土而來,你便殺了他。如果他只想照顧族人,為兩邊爭一個相安無事,還請你保他性命。”
皇甫鑫沉吟半晌,低聲道:“方大人用心良苦,但愿上官敏不要辜負才好。”
“上官敏本心極好,原不該蒙塵?!狈阶蠉剐α诵Γ暗降讕熗揭粓?,趁我還有能力,可以看顧之處便看顧一二。如何,皇甫將軍可愿承我此托?”
“我答應(yīng)方大人便是?!被矢螡M口應(yīng)下,方紫嵐端起茶盞,“我以茶代酒,謝過皇甫將軍。愿將軍萬事順遂,北境安寧祥和?!?p> 皇甫鑫也端起茶盞,與方紫嵐碰了盞壁,清脆聲響之中,兩人相視一笑。
之后方紫嵐又吃了兩盞茶,便告辭回府了。
后日皇甫家離京回了北境,方紫嵐給鐘堯、祁聿銘和老李都分別去了書信,信中并未提及上官敏的心思,只是請他們看顧好上官敏,不要讓他再亂跑了。
阿宛替方紫嵐把信送了出去,回來的時候見她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發(fā)呆,不由地走上前去,道:“好不容易休沐,你怎么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方紫嵐沒有答話,阿宛扯了扯她的衣袖,“暮春三月,最適合出門踏青了。要不我們……”
她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曹洪一嗓子打斷了,“老大!”
阿宛不滿地瞪了過去,卻見曹洪神情有些焦急,她奇道:“你不是去新府邸添置物件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臨時知道了點事,來和老大說一聲。”曹洪說著看向方紫嵐,道:“老大,我聽說狄戎之部和波斯打起來了?!?p> 方紫嵐眉頭微皺,還不待細問就見蕭璇兒匆匆而來,“方大人,狄戎之部有消息了?!?p> “和波斯打起來了?”方紫嵐接了一句,蕭璇兒點了點頭,“是,兩方僵持不下,波斯國主遣使攜國書來大京問責(zé),想來再過幾日使團便到了?!?p> 阿宛疑惑道:“狄戎之部夾在大京、波斯和汨羅之間,慣會見風(fēng)使舵,怎么好端端地和波斯打起來了?”
蕭璇兒解釋道:“此戰(zhàn)由頭是有劫匪搶了波斯的一支商隊,殺人越貨后躲入了狄戎之部,然而狄戎首領(lǐng)哈圖木拒不承認,兩邊起了紛爭,便打了起來?!?p> 方紫嵐追問道:“那劫匪是什么身份,狄戎人、汨羅人,還是大京人?”
“是大京人?!笔掕瘍撼谅暤溃骸氨粨尩氖遣ㄋ顾_珊家的商隊,好在薩珊家主作為如今波斯主事的大貴族甚明事理,加之西關(guān)城劫匪一事,他記著方大人你的人情,不僅為大京說了話,還勸誡波斯國主莫要與大京交惡,毀了兩國多年邦交,波斯國主這才只是遣使來問責(zé)。否則,怕是要與大京打起來也未可知?!?p> “這事聽起來是狄戎之部理虧,便是鬧到陛下面前哈圖木也沒理?!狈阶蠉褂挠牡溃骸爸皇枪D木這根墻頭草狡詐得很,若是他替那劫匪辯解,伺機挑撥大京與波斯的關(guān)系……”
她沒有說下去,阿宛撇了撇嘴道:“我們大京什么都沒做,反倒被塞了一個燙手山芋。狄戎之部真不是什么好東西,干脆讓波斯人滅了他們算了!”
“確是無妄之災(zāi)?!笔掕瘍焊胶土艘宦?,方紫嵐搖頭道:“并非如此。狄戎是大京臣屬之部,出了事,無論如何陛下都要過問。不過相比其他臣屬之部,狄戎的確算是事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