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著心事的時候,就聽到了窸窣的腳步聲,門后閃過來了位穿著一身素衣的女子。
說是女子,倒不如說是一個小蘿莉,畢竟對方的年齡只有十三歲,跟正在撓頭的薛璘是雙生姐弟,她的芳名叫薛琪。
小蘿莉正處在這個時代的妙齡,所謂豆蔻年華,嬌美初綻。
薛琪與薛璘雖是雙生,但兩個人站在一起,她的身材卻顯得高挑一些,而且天生一副楊柳細(xì)腰,穿衣顯瘦,一襲素衣也能駕馭,穿搭出畫中的仕女氣息,加之步態(tài)自然優(yōu)美,盡顯嬌俏玲瓏。
小蘿莉唇紅齒白,看著粉面含春,發(fā)型也做的很精致,紅頭花和金釵點綴的頗有層次和美感,額前飄著的劉海比較漫畫風(fēng),右肩處自然垂下來一束烏黑油亮的長馬尾。
大暐朝的男女衣飾,款式其實跟大宋的比較接近,男子的沒有多少看點,女子的就不同了,胸前總是在天鵝頸和抹胸之間,會露出一片地方。
江辰在這薛府里,平日很少遇到女眷,畢竟府里很大,家眷和下人們都是分開了住。就是偶爾遇到了,也不敢與對方直面,一般都是弓身縮在路邊,靜候主人走過去。
此番薛大小姐出現(xiàn)在面前,他豈敢放肆,早已老老實實低頭侍立在一旁。
當(dāng)然,他才不會那么死心眼,適才薛大小姐突然出現(xiàn)的時候,江辰躲在薛璘身后,其實已經(jīng)偷偷的近距離過了一次眼癮。
此時盡管低著頭,腦海里卻存著一張比較香艷的畫面。
很早就聽說,府里的薛琪大小姐美麗萬方,眼高過頂,對待下人們卻很刁蠻。根據(jù)江辰從前的記憶,他在府里僅邂逅過對方兩次,都被戲弄了。
此時,手里搖擺著一個小羅扇的薛大小姐,側(cè)著身子站在薛璘的面前,歪過頭,俏皮打量了他一眼,柔聲一笑:
“你放心,我剛來。不信,你大可以去問傅祥,我適才是見到了他,才叫住他,問起你在哪里的,結(jié)果他不說,但我猜到你在這里了?!?p> 小蘿莉大概也是個人精,一說完,就給了薛璘一張無辜臉。
薛璘已經(jīng)恢復(fù)了鎮(zhèn)定,裝作沒事人似的吭吭兩聲,瞥了這個親姐姐一眼:“原來如此。我想請問,你摸到此地來尋我,不知有何見教?”
“嘻!”小蘿莉撐起小羅扇,掩口一笑,有意無意斜了江辰一眼,
“我想瞧你逗弄這個下人,聽說此人可膽小了,一見了蛇,魂都飛了!哈哈,居然還有這么膽小的男子,笑死本小姐了!哦對了,你的蛇呢,我怎么沒有見到?”
旁觀著薛大小姐笑的花枝亂顫,江辰此時的心情……等著好了,莫欺少年窮。
這位薛大小姐的一番毒舌,其實又何嘗不是整個薛府上下,對他江辰的一種偏見,也是無數(shù)個日常的一個真實縮影。
一旦這種該死的偏見形成了,在眾人的心里留下了烙印了,再想力挽狂瀾,扭轉(zhuǎn)過來局面,那就真的太有難度了。這有道是,積重難返。
薛璘的反應(yīng)著實奇怪,小紈绔并沒有袒護(hù)自己心腹的意思,反而很吊軌的舒展了眉梢,轉(zhuǎn)過頭來一臉的譏笑:
“他確實膽小,是以我才起了憐憫之心,把他收了,好生保護(hù)他。”
“哈哈,你保護(hù)他?笑死本小姐了!”
薛璘的臉,卻忽變的凝重起來,死死的盯著薛大小姐說:“我的姐,你聽好了:以后,不能當(dāng)著我的面取笑他,否則,我們的關(guān)系就如此了?!?p> “嗯?!”薛琪愣住了,身子凝在了當(dāng)場。
“我所言,句句為真?!毖ΝU說的堅決。
薛琪輕輕的抖著小手,輕輕的扇動著小羅扇,來回在主仆兩人的身上嫌棄的打量著,三個人幾乎靜止在了原地。
半晌,她凝起眉頭,用力的抿了抿嘴,凝望著兩人:“哼,甚是惡心……本小姐不奉陪了,我要找個地方去吐了!”
小蘿莉說的很是激憤,用力的跺了跺腳,轉(zhuǎn)過身就跑遠(yuǎn)了。留下丈二和尚般的薛璘,還有一臉囧相的江辰大眼瞪小眼。
“我姐……?”薛璘似懂非懂的盯著江辰,眼神卻分明很懵懂。
江辰感到不可思議,這姐弟倆說好的雙生的,怎么差距那么……他的眉梢卻也舒展了不少,習(xí)慣性的攤開了手說:“少爺,大小姐應(yīng)該有誤會……”
“誤會?此話怎講?”薛璘急的往前湊了湊問。
“……”江辰語塞,事情太敏感了,不太好說,“以少爺?shù)奶熨Y和悟性,我想再過一年半載,你定能悟出……此事,實在是讓我……”
薛璘白了他一眼,終歸沒有再問:
“你不說,自有你的道理。好了,府里人多眼雜,我們還是少在一起,以后若有事找你,我會在這墻角里畫一個……蛇?太有嫌疑了吧……你且說,該畫何物為好?”
小紈绔天資聰穎,跟他雙生的姐姐一樣心思叵測,江辰早就有所耳聞。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小考驗,江辰只是輕笑了一下。
他抬起雙腳,踩著從地板里鉆出來的連成片的青綠雜草,走到幾丈之外一個長滿了青苔的墻角,從一堆斷壁殘垣里撿起一截?zé)O碌目葜?,轉(zhuǎn)身走了回來。
薛璘站在原地,冷眼旁觀著他的一切舉動。
但見江辰來到自己身邊,順勢蹲下,右手姿勢奇特的握著枯枝,在地板上一氣呵成,畫出了一個對他來說很陌生的黝黑符號:@。
“此符號……當(dāng)作何解?”薛璘怔怔的看了一會地面,很迷惘,遂問向了江辰。
“少爺,此符號融入了幾種獨特的元素,既有一條蛇的變形,又體現(xiàn)了流線型的美感,更契合了我們傳統(tǒng)的審美觀?!?p> 江辰已經(jīng)站了起來,拍打著手上沾著的黑灰,低頭欣賞著那個符號說,
“是少爺對蛇的偏愛熏陶了我,感動了我,啟迪了我,給了我設(shè)計它的靈感源泉,也唯有少爺尊貴的身份,才配得上使用此等優(yōu)雅的符號?!?p> 薛璘笑逐顏開,說明他很享受此刻的美好:“嗯,你有心了,本少爺就笑納了。
以后我有事找你,就會在墻角畫上這個符號,你看過就擦了,然后去雨花巷的洪福酒樓,跟掌柜出示玉牌,去三樓的雅字一號廂房等我。
記住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是被第三人知曉,我保不住你。你家應(yīng)在都城,是也不是……”
“是,少爺……”江辰的心里一咯噔,然事關(guān)重大,容不得自己再多想了,他咬咬牙表態(tài)道。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一切都按照這個狠角色說的辦好了。
“你有些怕?”
江辰也感覺臉上的溫度有異常,只好點了點頭:“我是怕牽連了家人?!?p> “我何嘗又不是……但我又能如何?!毖ΝU當(dāng)著他的面嘆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眼神卻在游移不定,“既來之,即安之?!?p> 望著那個年輕的背影飄然遠(yuǎn)去,江辰不敢相信這個少年只有十三歲。
這個時代的人,想法成熟的不要太早了。
江辰細(xì)細(xì)想了想,自己十三歲時,才剛上初二,是師生們眼里公認(rèn)的乖學(xué)霸,武俠小說都沒帶進(jìn)過教室,也根本不懂得勾心斗角的破事。
若不是離開了象牙塔就被社會各種毒打,江辰相信自己會一直單純下去。而今想來,徒留一聲嘆息。
小紈绔離開前說的一番話,讓江辰又細(xì)品了一會,終歸沒有頭緒。
他想不通,這位薛小公子在府里被萬般寵愛,又得皇家眷顧,皇帝最寵的妃子虞貴妃親自賜名,而且皇帝昭告天下,將最寵的壽陽公主賜婚與他,可謂占盡了風(fēng)頭,然而小紈绔私底下卻仍一副郁郁寡歡之態(tài),他到底還想要什么?
江辰著實想不通,畢竟換做自己是薛璘,他會為自己擁有那么多的寵愛經(jīng)常笑醒的。
也許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也許又是,這位小公子本身,就是《漁夫和金魚的故事》里那個老太婆的前世今生。
江辰?jīng)]時間抒發(fā)感情,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被綁上了薛小公子的戰(zhàn)車。
說是被動會顯得矯情,江辰其實蓄謀已久,看重的就是薛璘的天賦,還有他的出手闊綽。雖說手段狠了一些,但在這偌大的薛府里,哪位公子又是易與之輩。
兩相權(quán)衡,江辰更愿意注重實際,投靠一個主子,就必然要想著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了。
別的潛在主子,看著比薛璘更易于忽悠,但江辰心里看不起他們,無非一些酒囊飯袋之徒。以后跟著他們,雖說不乏吃喝,然而這些公子們之間,卻也在互相盯著彼此盤子里的肉呢,到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了這些家伙互相傾軋的犧牲品。
如此想來,倒不如投奔一個有能力的主子,如果這個人再擁有雄心就更好了。老話說的好,選擇比努力更重要,沒有方向的船,任何方向都是逆風(fēng)。
這一天之后,江辰又在薛府里過上了孤獨的家丁生活。
府里管雜務(wù)的陸管家,器量小的驚人,偏偏是江辰的頂頭上司,又因為半個多月前的甩蛇事件,陸管家對江辰可謂相當(dāng)照顧,臟活累活往往優(yōu)先考慮自己。
江辰也裝的沒有怨言,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才不會輕易的將玉牌展示出來,畢竟小公子在府里不可能沒有別的耳目,這玉牌出的早了,會讓別人看不起,覺得小公子的人太不爭氣了,一點委屈都受不了。
每天的飯點之前,江辰都會去廢園一趟,查看一下有沒有薛璘留下的暗號,很多天了都無功而返。
今日臨吃哺食的時候,他又來到了廢園,意外的發(fā)現(xiàn)了那個熟悉的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