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中午沒有回家,中午快一點了,奶奶才回到家,給我?guī)Я艘惶嵝』\包。
對于這個爸爸媽媽要求我稱之為“奶奶”,一個又高又瘦的老太太,我沒有太多的感情。雖然一起生活了幾個月,但是在以前,我沒見過她多少面,沒有太多印象,甚至很陌生,同理,對于我的“爹爹(爺爺)”也一樣。
“上午,你媽媽要生你妹妹了,屋里頭的人都克(去)醫(yī)院了,曉的你響午要回來的,你爸爸喊我回來買點吃的帶給你,順到幫你的作業(yè)簽過字,等下你自家吃過都克(去)學(xué)校,你的作業(yè)到哪里?我?guī)湍愫炦^字,等下還要克(去)醫(yī)院看你媽媽,你爸爸下午還要克(去)上班得。”
“到我床邊滴(的)桌子高頭(上面),我都翻到了簽字啊(那)頁啦,每本你簽好字逗(就)闊以了?!?p> “你先吃,我克(去)幫你簽好字?!?p> 我頭沒抬的,點了點頭,也不管她看沒有看見。我也只聽到腳步聲走向我的房間,我像一個機械一樣,夾著一個又一個小籠包,塞進嘴里,馬馬虎虎的嚼了嚼,吞了下去。
從小到大,“吃”對于我來說,一直只是一個補充能量的過程,一次次充電而已,好吃的難吃的,并不重要。難吃到甚至反胃的,更甚的蟲子、蜥蜴,雖然“七情”也是女孩子,但只要能不餓肚子,我都能咽下。我餓過,餓了很多次,那不好受,我不像再次體驗。好吃的,即使再好吃,也只不過是好下咽而已,能加快我的進食速度而已,并不能給我美妙的體驗。
大學(xué)里,“七情”實現(xiàn)了經(jīng)濟獨立,我嘗試了許多幼時不敢問爸媽要的小零食,想為自己彌補小時候的遺憾。但感覺其實也就那樣,還不如自己做的飯菜呢。小時候羨慕被人家的孩子吃的棉花糖、糖葫蘆、QQ糖、肯德基等等,我都一一去嘗過,無一例外,它們都讓我失望了。
簽好字,奶奶就走了,我又是一個人,鎖上門,獨自走向?qū)W校。開始了在學(xué)校和朋友的·游戲,開始了學(xué)習(xí),它們占據(jù)了我的腦子,讓我暫時忘記所有的不開心與不快樂,把所有的內(nèi)向都暫時封存起來。
后來的日子似乎又被按了加速鍵,以至于我沒有太多的回憶。
令我高興的是,奶奶并沒有留下來帶妹妹,而是回老家去了。但是令我更加高興的是,外婆來我們家?guī)椭鷭寢寧妹谩?p> 對于熟悉的外婆,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小時候,外公外婆寵溺我的記憶,那一段時間,我記得我的生活依舊沒有波瀾,但是,外婆在的日子,我很快樂。沒有為什么,就是因為她在,所以回憶起來特別的美好,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感情。
一年多后,妹妹長大了許多,不再需要外婆幫忙照顧了,外婆又回到了鄉(xiāng)下,放學(xué)回家之后,又是空蕩蕩的了。南方的氣候相信大家都知道,屋里的溫度一直都比室外低,特別是在采光不太好的房子里,有種洞穴的陰冷。傍晚夕陽下的房間,空得我好冷,蕩得我心發(fā)慌,蕩得我心難受。直到大半個學(xué)期我才漸漸地適應(yīng)這樣的感覺,這種……沒有溫度的家。
“菲菲,妹妹還小,你要讓著她,知道嗎?別跟她爭,不要和她搶,你要帶她,別惹她哭,知道嗎?”
“嗯,我知道,我不會的。”
……
自從這個小家伙來到我們身邊,我似乎就成了最家里最邊緣的存在了。生活學(xué)習(xí)上,每天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每天我都盡可能的做好自己所有的事情,不讓父母操心。不然又少不了他們的說教。在所有人的觀念歷,說我一下怎么了,說一下并沒有什么,不掉我一塊肉。但是,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愛的人對自己失望,批評自己,我體驗過,那比掉一塊肉更難受,對于一個孩子來說的話就更甚了。
妹妹的存在,她占據(jù)了父母好多好多的時間,父母的精力似乎就那么多,生活和工作、照顧妹妹,就已經(jīng)占據(jù)了他們多有的精力,我就像一個最好可無的存在。他們再沒有顧及過我的感受,我仿佛成了這個家的一個寄生生物,我仿佛是別人家寄養(yǎng)在這的,這樣的說最為貼切。每天住在這賴吃賴喝,偶爾還會成為礙他們的事。
偶爾幫助母親照顧一下妹妹,打打下手,可但凡自己有一點做得不如她的意愿,就會得到她的意見:“額(這)點小事情都做不好,你將你還能做什么?凳不得凳(deng)(方言找不到文字,只能用一些近似發(fā)音的字代替。形容做不好事,一個人沒有用的),養(yǎng)起你還有什么用嘮?”“天天兜(就)曉得吃,吃過兜(就)曉得耍,書又讀不克,喊你做點小事情也做不好,以后有什么出息嘮?”……
現(xiàn)在想想,如果我站在父母的角度看,也許在父母眼里,那只是一時的氣話,并不能當真。
可是父母的這些話在年幼的孩子心里扎了根。我的整個童年、青年時期,都在努力的讀書,做好每一件事,以致于給身邊的人的印象,大多都是:我有些爭強好勝的。
但我只想證明:我不凳,我比別的人差不到哪去,甚至我可以比別人做得更好。可是,自己很平凡且平庸,方方面面都沒有特別的天賦,也沒有像別的孩子一樣有條件,受過專業(yè)的指導(dǎo)、訓(xùn)練,當時還是小孩子的我更不懂得如何去培養(yǎng)自己。一次次競爭中吃癟瘡的我,后來表面上接受了自己的無能,不與別人爭,但內(nèi)心依舊爭強。漸漸地,她變得內(nèi)向、孤僻,不愛說話,甚至不愛理人。慶幸的是“七情”縱使再難,也沒有放棄讀書、放棄成長,慢慢的長大,接觸的東西多了,學(xué)會了改變、培養(yǎng)自己,
現(xiàn)在回憶起來,他們有沒有想過,自從妹妹來了之后,他們有過一絲顧及我嗎?他們與我親近過嗎?他們給過我快樂嗎?他們有好好的帶過我嗎?十歲的我不是孩子嗎?他們幫我買過一點好吃的嗎?給我買過哪怕一個玩具?沒有,沒有,答案依舊還是沒有,但是他們對妹妹有,我常常在想,我不是這個家的孩子,對嗎?
長大后,我也曾在電話里問過母親,她的答案讓我心酸,她的態(tài)度更讓我心寒。她很理性地幫我分析了我的問題,給我的答案的意思大概是:他們那時候忙,那時家里的狀況也不好,妹妹小,理應(yīng)花時間去照顧她,你那么大,懂事了,也不需要他們多花時間、精力去管我,這不能怪他們。
這個理由我聽煩了,其實事實是怎么一回事兒,我一直都明白的,可還是像一個傻子一樣,偏要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是他們呢?連一個面對、說出真正答案的勇氣都沒有。
但凡他們能有一點愧疚地說上一句:“我的女兒,對不起,這些年,這個家沒能是你的港灣,還讓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就還會感覺得到——那還是我的家??上В麄冇幸粋€更好的女兒,我應(yīng)該永遠等不到這句話了,甚至等不到,他們那一絲愧疚的態(tài)度。似乎懂事的孩子都是活該不被愛,只有會哭會鬧、會撒嬌的孩子才值得被寵愛??墒枪亲永锏脑S多東西,不允許我這樣。
慢慢地,時間像流水一樣,飛快地流逝,絲毫不顧及所有人的感受。
一點點地長大,“小菲菲”依舊做著乖寶寶,成長的生活沒有太多的波瀾,兩三年的時間飛快地走過,終于到了我期待中的初中了,可以住校了,不用再待這個家啦,可以兩個星期只回家兩天,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