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笑人間,不知荒涼事。
杳煙小筑。絡綾城十里外,永安城外三百二十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有個傻子一直守著這個莊子。
莊子里有幾戶人家,不分春秋,與事隔絕。
就是說,是朝廷和江湖都未有打擾的地界。
這里沒有水,對他的腿也好一些,但是他還是習慣了做在輪椅上。莊子里頭見得久了,反倒習慣了,習慣了他雙腿不可自立。
乍一見他站了起來還會不習慣。小院里的荒草比墳頭的草都要高,遠遠看去,一片荒蕪。屋子是大戶人家的模子。
只有看起來有些破敗,當然若是只看這外頭,確是不知道一個殘廢是怎么活下來的。
院中央有木桌,上頭擺滿了木雕。仿什么都有,仿什么都不像,能夠認出原型的也只有羅村長家的小胖子。就說墻角的那棵草之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年那棵,反正形狀是沒有變過。
不夠最好看的是最中間的那兩個孩子,坐輪椅上的估摸是他自己,旁邊是個抱燕子風箏的豆蔻少女,雕的最為仔細,連上長盈盈然的笑容,頭上的雙丫髻,兩人的對視淺笑都惟妙惟肖。
兩人站在圍墻下的荒草上,頭上是碧藍瑰云。
桌上還擱著一套茶具,配上桌邊的輪椅,殘廢還是很會享受的。
劉桐看一眼荒草,將一只茶杯握在手中,剛好握得下,杯沿很滑。
皇室人還真會享受!
莊里人倒是習慣了這里經(jīng)常有人來,開始是一些魁梧大漢,后來就漸漸是黑斗蓬,每隔半月來一次,一人一個月來一次,形形色色的,按衣著,按口音,按身形,有十來個左右。
不過最常來的是位杏衣姑娘,這姑娘每來一次,這劉桐臉就要冷上幾分。
莊子里里不敢妄論杏衣姑娘的杏衣材質(zhì)有多尊貴,就是永安城的大官爺們,也得捧著日日上香,比祖宗供得還要勤快。
那姑娘雖然性子上冷了一些,心腸卻是極好的,糧食、絹布、家禽、器具可都是一車一車的送上來。她還會給村里頭的孩子一些銅錢。
可見,她對那殘廢有多好!
眼尖的發(fā)現(xiàn),她與那雕塑上的女孩一模一樣。就好像是那雕著的人是按她的樣子長的。
就是本人太冷太肅,沒有一點煙火氣,與里頭的公子綽約,本是佳偶天成。
但是他們之間多的卻是爭吵和瓷具破碎的聲音。杏衣姑娘也真是堅持,幾天就來一次。
殘廢很神秘,他們只知道他叫劉桐,字仲津,外地人士。也只會與外頭的人交流。
你說孩子,不經(jīng)常塔理。
莊里的人倒是對他很好的。
有一次,羅家的小孫子摔在門前。
那天,雨剛停,小孩子給他送山楂,摔得滿身泥巴。被他瞧見了!
他就坐在輪椅上,笑的很輕很輕。小孩子也不氣惱,大概是長得漂亮的人更容易被原諒!
小胖子從水坑里爬起來,把沾上泥巴的在胸前抹了抹。把山楂擦干凈放在籃子里,整框的遞給他。
看著竹籃底下的水,孩子悻悻的,男人皺著眉。
在小孩子眼中,自然也感知不那么明顯的喜惡,以為對方憐惜自己摔著了,“桐叔,沒事,我娘不會怪我的?!?p> 劉桐遞了張絹布,小孩子摸摸自己的頭。補了句就是她打我的時候有點疼!
劉桐不知道要在這里往多久,不務耕,不務時,雕雕木頭,連草都舍不得拔一下,閑的時候發(fā)發(fā)呆。就連吃穿都是羅嫂子和莊外人籌備。尊貴的跟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
倒是識些字,但偌大屋子里不見一本書。每天除了擺弄那些木頭樁子外,沒有什么樂趣!
有一次,早起務農(nóng)的人看見,到村頭,他穿著青衣,醉綠一片,容顏佚麗。滿身帶著血,笑得肆意罔然。
那就是一場幻覺,莊里的人每路過他家門口,這人就穿著破敗布衣,陪著這間屋子——天荒地老。
劉桐,字仲津,西梁絡綾城人。父昆侖山主,母絡綾城主。早年,隨母。弱冠時母喪。后隨父,只身爬上昆侖山上。經(jīng)年,號彌煙閣主入江湖,算盡天下賢良事,裁了三朝兩代衣。
成了瘋癡,亂棍打死巷中,無人聞后事。
公子笑人間,不知荒涼事!
阿煙,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