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為刀俎

　　蕭作允打郗愉巴掌，自然是因為曹瞻茹忽然早產(chǎn)的事情。這次匆匆把郗愉從長公主府叫來，也不是有什么要事要商議，而是蕭作允和方莉莉想要就此事問責她而已。

　　事情發(fā)展成這樣，問責大會鐵定是開不成了，繼續(xù)讓郗愉和蕭作允待在一起也沒有意思，方莉莉便宣布提早散會讓眾人早點回去算了。

　　方莉莉回去的時候，略帶指責得看了韓芮一眼，似乎是在指責韓芮把郗愉帶到了他們的團隊里，不僅事情做不好，而且還不服管教。

　　郗愉心里實在是不痛快，也打算走。但韓芮讓郗愉先不要走，等眾人都走了再走，韓芮說想跟郗愉聊一聊。來了，來了，哪怕對著蕭作允表現(xiàn)得毫不示弱，郗愉還是逃不掉韓芮的說教。

　　“郗愉，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臂湟詾轫n芮一開口就要說教，沒想到竟來了這么一句。

　　“那件事？你是說蕭作允的事的話，我是沒放在心上?！?p>　　“不，蕭作允的事你可以放在心上，我說的是長公主府的那些事。曹瞻茹的早產(chǎn)、翡翠和琉璃的死。這些事，你就當做是看了本絕望的小說、看了部結(jié)局不好的電視劇，千萬不要走心，就這么讓它過去吧。在時空管理局工作，沒有人會教你不對異時空的那些人那些事產(chǎn)生感情，你需要自己學會，否則你會很痛苦的?！?p>　　雖然還在氣韓芮把她拖到了方莉莉的陣營，但郗愉最近的情緒確實需要有個地方宣泄情緒。

　　于是她誠實得問韓芮：“可是我已經(jīng)很痛苦了，我該怎么辦？明明這些事的發(fā)生，我沒有參與其中，自覺問心無愧。但我心里還是會有一種想法，如果沒有我的存在，這些事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了?！?p>　　韓芮向郗愉解釋道：“你們的時空里有一個詞叫‘蝴蝶效應(yīng)’吧？你大概是從一開始心里就有一個認知，你參與到別人的人生中，無論有沒有做什么事情，蝴蝶的翅膀已經(jīng)煽動了，接下來的事情必然會與你的存在有關(guān)?！?p>　　郗愉點了點頭，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韓芮這么神。經(jīng)過她這么一解釋，她終于知道在曹瞻茹早產(chǎn)的時候、在琉璃死的時候，她心里的莫名的不安感和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而且事情未必與你無關(guān)，如果你一開始沒有在趙丹玉和長公主吵架的時候，勸趙芷彤過去；如果你沒有勸翡翠拿了賣身契離開過日子而不是不嫁人，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翡翠會嫁到有名有姓的人家，趙敏宇不能那么毫無顧忌得把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兒媳送到青樓受辱。趙芷彤也不會知道自己不過是別人用來續(xù)命的工具這一真相，從而也不會因為恨長公主而遷怒到曹瞻茹的兒子身上了。”

　　“果然還是我的錯。”郗愉悶悶得說道，“不對，你知道趙芷彤在其中做的事？”

　　韓芮點了點，欲言又止。

　　“你們不會在我身上裝什么監(jiān)控的東西了吧？”韓芮心里一陣惡寒，這種隱私毫無保留得暴露在人前的感覺……連局里都不敢在工作人員身上裝這種東西，他們怎么敢？

　　“是星際世界的東西，竊聽設(shè)備兼微型炸彈。只要沾到你的皮膚，就會融入你的血液，從此與你形影不離。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會這么對你?！?p>　　她也不過是在今天在她們拉著她一起聽監(jiān)聽的時候，才知道這一真相的。一開始，她不過是是想把郗愉拉到自己的陣營，卻沒想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

　　“微型炸彈？”郗愉難以置信得問道，“你是說，我但凡曾經(jīng)有過出賣你們的想法，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是嗎？”

　　“對不起！對不起！”

　　曾經(jīng)對組長之位的野心勃勃的韓芮、曾經(jīng)仗著老資格的倚老賣老韓芮，在知道真相后都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現(xiàn)在的她心里只有愧疚，所以只能重復得對郗愉說著“對不起”這個詞，覺得這樣心里也許能好過一些。

　　明明，以前他們并不是這樣的，為什么這次會這么對郗愉。不過是一個部長之位而已，這些人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你不怕把這個消息告訴我，他們會找你麻煩嗎？”郗愉問道。

　　韓芮苦笑了一下，說道：“他們根本就不怕你知道，你的命和做過的一切都在他們掌握之中，又怎么還會怕你知道真相呢？”

　　倒也是

　　“不過你不用太過擔心，你是時管局直管工作人員，不像各個時空的外部工一樣死了都沒人在意。你若是死在微型炸彈之上，時管局肯定會嚴查，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敢引爆炸彈。”

　　這個郗愉當然知道，但這能改變自己的命掌握在別人一念之間的事實嗎？

　　“那有辦法拿出我體內(nèi)的微型炸彈嗎？”郗愉幾乎已經(jīng)絕望了，干個活還有生命危險了？這危險還不是因為業(yè)務(wù)，而是因為內(nèi)斗？郗愉以為世界已經(jīng)夠魔幻了，沒有想到這個魔幻的世界竟然能魔幻到?jīng)]有底線。

　　“既然能放進去，就一定能取出來。這是管制物品，若要購買需要的權(quán)限很高。這些東西在商城上，需要部長以上的職務(wù)才能買到。你可以求一個部長以上的人幫你買，但不幸的是你時刻都在他們的監(jiān)控之下，在你暴露出他們在你體內(nèi)注射了這個東西之前，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

　　時管局重視人，不然也不會千辛萬苦騙人進來，又把提前離開時管局判定成重罪。郗愉若是讓人幫忙買這個必然會引起懷疑，既然左右都要細查，他們必然會在此之前就引爆炸彈，起碼這樣還能滅口，被查到的概率可以小一些。

　　郗愉：這是無路可走了？只能乖乖得為方莉莉他們做事，等到他們信任自己愿意給自己一條活路的時候，再等著他們的施舍，把自己身體里的微型炸彈和監(jiān)聽設(shè)備取出來？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不對，不是方莉莉。方莉莉只是一個組長而已，要買這些設(shè)備。方莉莉背后一定部長以上的人。

　　什么？蕭作允以前買的。蕭作允不可能，蕭作允的隨身AI已經(jīng)被解除了。以前有商城的購買記錄，數(shù)控部早就調(diào)出來，如果真的有買這些東西，數(shù)控部和指揮部一定不會不公布出來的。

　　而且，就算真是蕭作允的，他也不會用在郗愉身上。有謝謝東西，做什么不好，非要用來對付一個新人？

　　郗愉看著漫天的星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這一步。一開始，她只是想要一個不錯的工作，能賺錢養(yǎng)活自己而已。進了時管局，雖然職場生態(tài)并不好，與自己想的大相徑庭，她也想沒有野心得好好做下去的。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只是找來個工作而已，為什么她的命就到了別人手里，她的人生就得在監(jiān)控之下了？

　　郗愉想起了翡翠、想起了琉璃、想起了趙芷彤的母親靜云師太，她曾經(jīng)一度以為自己是在一個平等的文明職場，卻怎么也沒想到竟跌入這種境況。她不要死，她不要成為別人刀下魚肉！既然，只有部長以上才能救自己，那她就爬到那個位置好了。連命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許是因為把郗愉拖進絕境心懷愧疚，也許是郗愉現(xiàn)在身處絕境讓韓芮對她少了幾分防備。韓芮忽然問道：“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會投靠方莉莉他們嗎？”

　　郗愉：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在知道這么大噩耗的情況下，還想知道這個？

　　沒有等郗愉回答，韓芮自顧自得說道：“我剛進時管局的時候，是一個叫金勇的人帶我，就像是我?guī)阋粯?。一開始，他對我很好，教了我很多東西。后來慢慢得，隨著我對他的信任加劇，他開始暗示我陪他睡。我當時年少氣盛，又是接受傳統(tǒng)教育長大的，怎么可能受得了這種委屈？所以，我直接捅到蕭作允那邊。蕭作允那時候還是組長，是金勇的上司，因為不想這樣的丑聞發(fā)生在自己組，就打算把金勇調(diào)去商務(wù)部下面時空旅行團當導游。這對于時管局的人來說，幾乎等于發(fā)配邊疆了，我很滿意，但有人不滿意了。

　　那個人是金勇的雙胞胎哥哥金利，他是重生組的組長。知道了蕭作允的打算后，不知道跟他談了些什么。蕭作允改變了主意，沒有去動金勇，反而把我調(diào)出了他的組。自那以后，我重新開始了在各部門輪崗的日子，不僅如此金勇還因此借他兄長的勢力，處處為難我。那時候，我?guī)缀踉跁r管局撐不下去了。我只能去投靠和金利、蕭作允有積怨的方莉莉，直到投靠了方莉莉，加上我自己對同事小心刻意的討好，我的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

　　郗愉不知道韓芮還有這么一段故事，不過……“不過，你為什么要跟我講這個？”

　　“我想告訴你，我拉你一起投靠方莉莉完全是好意，我不想讓你和當年的我一樣，成為被孤立、被欺負的對象。當年的日子太難了，直到如今我還會經(jīng)常夢見當時，然后被驚醒，我不希望你經(jīng)歷這些。只是我怎么也沒想到，現(xiàn)在的方莉莉會這么狠，竟然會這么對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