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守口如瓶(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
老頭兒狀似糾結,“哎,這鳳凝醉畢竟是皇上唯一寵幸過的妃子,那在皇上心里頭的地位肯定是不一樣,要是直接把這事兒告訴皇上,那皇上得多傷心?。 ?p> 木辭眉頭一挑,“那你說怎么辦呢?”
老頭兒狡黠一笑,“我們想個法子,既能讓皇上不難受,又能讓皇上處置了她?!?p> “噢~”
木辭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虛心問道:“什么法子?”
“這個嘛——”
張圣濡傲氣地把下巴一揚,雙手交在身后,好似馬上就要說出什么錦囊妙計。
“暫時還沒想到。”
“......”
木辭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等也沒等他,徑直往樓下走去。
張圣濡連忙跟上,“誒誒誒,你得記住了,這件事千萬莫要說出去啊!有什么事也要和我商量一下啊!”
“可以,先給封口費。”
木辭面無表情地伸出手,老頭兒輕“嘖”一聲,掏出一只鼓鼓的錢袋,塞到她手里,“給你給你?!?p> 接了錢袋,木辭方露出笑容,“放心,保證守口如瓶?!?p> 老頭兒哼唧一聲,似乎才放下心來往前走,一邊走還不忘叮囑,“省著點花?!?p> “知道了?!?p> 木辭稍稍放慢了腳步,看著他走得遠些了,才收起笑容,掂了掂手中的錢袋,目光復雜。
或許這個皇宮的秘密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是夜,陸相府。
“大人,那女子身邊有暗衛(wèi)護著,暫時下不了手?!?p> 聽著下屬的回報,陸嘯臉色有些陰鷙,沉聲道:“那查到了她的來歷嗎?”
“沒有,似乎和當初的陌沅一樣,都是從天而降,大人,你說這女子會不會也...”
還未等下屬說完,陸嘯的戾氣再也掩飾不住了,一把拂落桌上的茶杯。
“從天而降!又是從天而降!哪來那么多的從天而降!明明本相才是那支軍隊的首領,憑什么所有人都要推他做皇帝!”
“大...大人莫怒,陌沅都已經死透了,不會再有人阻擋你的大業(yè)了?!?p> 陸嘯一拳捶在桌上,“哼,他死了,還有他那個瘋魔的兒子。當初確實是小看他了,做了三年的傀儡皇帝,竟是更能耐了!”
“大人莫氣,他再能耐還不是被您壓著,只要除掉楚攸之,這朝堂還不是您的天下?!?p> “楚攸之?”
陸嘯冷笑一聲,“當初不過是本相身邊的一條狗,也配與我爭?!?p> 如今在扶棲,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這朝中左右兩相勢同水火,連這府邸都要遠隔在長街兩頭。然而卻忘了十年之前,這楚相是被陸相一手提拔,也曾以師生相稱,只不過這新帝登基后,兩人的關系漸漸疏遠,到了如今,竟是走到了敵對的地步。
對于陸嘯的話,下屬雖是疑慮,但也只得諂媚應和道:“也是,楚攸之算個什么東西,只有大人才配做這天下的主人?!?p> 入夜微涼,皇城另一頭的相府,似乎平靜得多。
庭院深深,樹丫之上,雛鳥縮在窩中,咿呀咿呀地叫了許久,過了一會兒,也不知是餓得沒力氣了,低聲“呀呀”了幾句,便靜下來了。
不多時,樹下的一直站著的月白色身影也動了動身,朝旁邊的亭子走去。
“大人。”
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身后,亭中人的目光也從樹上的鳥窩挪開,恰時,另一只鳥兒又飛入窩中,用嘴巴蹭了蹭雛鳥的頭頂,將尋來的食物喂到它口中。
“大人,陸...”
未等黑衣人說完,楚攸之就抬手打斷他,目光陰沉道:“明日將這樹砍了?!?p> “是。”
黑衣人應了一聲,也不明白一棵樹怎么就惹自家大人生氣了。他十三歲便跟著楚攸之,如今算下來,也有十五年了,可這位主子的脾氣他從來就沒捉摸透過。
例如出門的時候,偶然看見一位老婦帶著孫子走來,都會莫名其妙地冷下臉,直直地盯著人家看,直到把那婆孫嚇得慌忙跑走,才肯收回目光。
尤其是做了右相之后,這脾氣是越來越古怪了,招惹他的,他表面上還能和和氣氣,這沒招惹他的,他反倒是冷臉相對,一副苦大深仇的樣子。
“阿漓安置的如何?”
前面的人終于出聲,黑衣人才回過神,頓了片刻,道:“已抵達傛北城,一切安好。”
楚攸之面色稍緩,又問:“那他,可有說什么?”
“說...”
黑衣人糾結片刻,終究沒把那稱呼喊出來,“說,若是再把他扔這么遠,以后就不要同他說話了?!?p> 他不敢稱呼楚攸之為稷哥哥,也不敢喚那人叫阿漓。
“呵?!?p> 楚攸之輕笑出聲,把黑衣人嚇得一愣,這方才還是滿臉陰郁,怎么一說漓公子的事,心情就好得這么快呢?
未等他想清緣由,楚攸之又道:“你同他說,過幾日我便去找他?!?p> 黑衣人略有些猶豫,“那朝堂這邊...”
“稱病休養(yǎng)?!?p> “是?!?p> 黑衣人應下,又說起正事,“大人,那新上任的國師,屬下未查到她的來歷。另外陸嘯那邊也有動作,派人去暗殺,但那女子身邊有暗衛(wèi),想來是皇帝安排的?!?p> 頓了頓,又想到了什么,“對了,那女子警惕性很高,力氣大得驚人?!?p> “力氣大...”
楚攸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若有所思道:“那她今日擦鞋的時候,動作倒是收斂了?!?p> 黑衣人有些疑惑,“擦鞋?擦什么鞋?”
“沒什么。”
楚攸之道:“如今的陸嘯若是想和皇帝斗,那便讓他去斗,他這人狂妄自大,遲早被皇帝反捏在手里?!?p> “那大人,我們需要做些什么?”
“靜觀其變。”
又過去一日,不知是不是對這皇城里的暗流涌動有感應,木辭一夜未眠,頂著用幾層粉才抹淡了一些的黑眼圈,就這么上了朝堂。
不出所料,這剛進殿,便被智障省油嘲笑了一番,就連絕美皇帝落座時,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幾眼。
“哎,國師這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才會遭如此報應?。俊?p> 某人又不知從哪來的底氣,座上的皇帝都還未開口說話,他就先十足嘲諷地道了一句。
“看這青黑眼圈,是不是...”
“閉嘴,智障?!?p> 沈由臉色一青,正想發(fā)作,抬頭就看見皇帝冷眼看著他,頓時將喉嚨里的話咽了回去。
涉及到自家人的臉面,陸嘯可不管皇帝的臉色,直接罵道:“國師好大的臉面,也不知是誰給的底氣,當眾辱罵朝廷命官?你一介女子,占著高位,不想想該如何作為,反倒像那罵街潑婦一樣,不顧禮義廉恥,在朝堂撒野放肆!”
怒斥過后,又緩了緩聲音,但語氣卻是十足耐人尋味,“這里可不是小女兒閨閣,還望國師珍惜羽翼,莫要仗著皇上的寵愛,隨著性子胡來。”
“呵呵?!?p> 要不是這被罵的人是自己,木辭還真想給他鼓鼓掌,這話說的,把人往死里貶,還一副正義凜然的姿態(tài),句末了,也不忘扯上陌子旭。
“丞相這番話可真叫人寒心,方才沈侍郎說求雨之事見不得人的時候,可沒見你這么義憤填膺,倒是本國師好心提醒他不要僭越時,卻被你辱成是潑婦罵街?!?p> 聽到這話,沈由心中一跳,這女人又想故技重施了,昨日他已經被舅舅罵過了,今日絕不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是下官逾越了,本來只是想打趣一下,沒想到惹國師生氣了?!?p> 木辭挑了挑眉,“打趣?沈侍郎在朝為官也有幾年了吧,能不分場合的打趣也是令人佩服,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才是皇上呢?”
“唉,不過誰讓沈侍郎是丞相的外甥呢,當著皇上的面打趣都沒關系,倒是我好心提醒,卻被罵的狗血淋頭?!?p> 小樣,就你們會拐彎抹角地說話是吧,老子看過的宮斗劇少說也有上百部,就這?還跟我扯呢?
眾人默默地看著這一幕,不知該作何感想。這幾月,除了求雨之事,幾乎無其他非常緊要的事務,所以這朝會也就散的快??勺詮倪@位國師上任后,官場的勾心斗角直接被擺到了明面上,那可真夠在場的人喝一壺茶了。
這沈由仗著自家舅舅的權勢,平時最愛欺負新人,不論官職大小,他都要酸幾句。而那些新官又大多是初入仕途,不懂這官場之道,也不敢得罪陸嘯,被罵了也只能笑笑了之,所以這沈由也就愈發(fā)地放肆,不曾想到碰到這位女國師,卻是處處碰壁。
陸嘯臉色鐵青,他自然知道這女子話里的意思,倘若再就這件事論下去,結果只會對他不利,于是轉而開口:
“那國師為了求雨之事勞累了一夜,想必也和神靈通上話了?”
木辭笑笑,“那是自然?!?p> “那神靈說什么時候降雨,國師不妨說與本相聽聽?”
“今夜子時?!?p> 話音剛落,站在陸嘯身后一名官員便冷笑一聲,“呵,國師還是莫要為了那可笑的面子,信口雌黃,老夫觀測天象多年,今夜會不會下雨,還是比要您清楚一些?!?p> 木辭打量著說話的人,想了一會兒,開口:“那也不一定,這位大人畢竟上了年紀,難免有老眼昏花的時候?!?p> 頓了頓,又道:“不過這天象由神靈操控,瞬息萬變也不是沒有可能,不然也不會有求雨這一說。”
杜獻冷冷一笑,只覺得這女子在胡說,不欲再搭理她,結果又聽得她道:
“也許是神靈料到我今日這番話會落了大人的面子,昨夜還特意囑咐我,讓我同大人說一句,明日切莫讓家人出門,否則將遭遇大劫?!?p> 這番話說完,在場的官員都忍不住搖了搖頭,不是他們不信鬼神,而是這位國師幾次三番拿這些鬼神之說來回說朝中大臣也就罷了?,F(xiàn)在又像江湖道士一般危言聳聽,即便是給人算命,也該問問生辰八字之類的,直接說出來,倒像是急于表現(xiàn)了。
“國師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罷,杜某的家人就不勞您操心了!”
木辭笑了笑,自顧自地說道:“若是非要出門,晚半個時辰也行,不過反正都是要原路返回的。”
杜獻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座上神色淡淡的皇帝,壓下心中的怒意,不在意地開口道:“多謝國師提醒!”
這兩人說完,朝堂瞬間安靜下來,連陸嘯都收斂了話語。
楚攸之靜靜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地斂下眸子,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
“楚兄覺得這國師如何?”
白穆蘅稍稍壓低了聲音,但聲線依舊透著些許慵懶。
楚攸之回過神,笑笑,“白兄何時也開始關心這朝中之事了?”
白穆蘅挑起一邊眉,似乎有些不悅道:“我問的是人,你卻和我談事?!?p> 聽這人語氣,楚攸之皺了皺眉,隨即收起神色,“未過多注意,你讓我評價,我也說不出什么來?!?p> 聞言,白穆蘅半瞇了瞇著眼,盯著木辭的方向看了一會,若有所思道:“是個變數(shù)?!?p> “什么變數(shù)?”
白穆蘅看了他一眼,“沒什么,就是最近得了一冊新的話本,有些高興罷了?!?p> 楚攸之自是知道他這奇怪的興趣愛好,抿了抿嘴唇,便也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