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他們是來找你的
陌子旭唇角微動,似乎有些愉悅,從袖子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這個月的解藥?!?p> 木辭打開盒子,不出所料,依舊是一坨異狀辣眼睛物體,簡直沒眼看,默默合上,“太醫(yī)院的人品味都這么奇特嗎?”
陌子旭面無表情地理了理袖子,不在意地道:“父皇的品味也還行?!?p> 頭一次,說“父皇”這個詞沒帶奶味兒。
木辭尷尬地摸了摸臉,將盒子收進袋子,只字不提品味的事,端起碗扒了兩下,“吃飯吃飯,這米飯真香?!?p> 這話說完,那邊的風靳艱難地抬起腦袋,一句“你碗里沒飯...”還沒說出口,就被摁住頭打了回去。
木辭長嘆一聲,余光瞄他一眼,心道:叫你多話,這下遭報應了吧!撤回目光,又忍不住長嘆,誒,真是太慘了!
傛北城,某處院落。
石方小桌,綠蔭灑灑,半開的書卷被擱在桌上。清風乍來,書頁起落間,一只蒼白細長的手伸過,食指輕輕點在了一個“稷”字上,與此同時,清秀俊逸的臉上泛出一抹淺笑。
男子一手撐臉,一手點著書頁,漆黑的長發(fā)披散著,被風吹得略顯凌亂。青色的外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慢慢滑下肩去,露出雪白的中衣。
“阿漓?!?p> 熟悉的聲音響起,男子立即拉起衣服,仰頭朝聲源看去,臉上似悲似喜,輕輕喊道:“稷哥哥?!?p> 楚攸之信步走來,捻起桌上的發(fā)帶,又綰起他的頭發(fā),語氣帶著一絲嗔怪,“怎么又不束發(fā)?”
被喚作“阿漓”的男子端正了坐姿,輕輕笑著,眸中無慮無憂,好似天生便如此純善,“哥哥不在,我便懶得束了?!?p> 聞言,楚攸之臉上的倦色消了許多,束完發(fā),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在旁邊坐下。
“哥哥一路奔波,可是累了?”
楚攸之揉了揉眉心,接過他遞來的茶杯,抿了一口,道:“還行,不是很累?!?p> 阿漓“哎”了一聲,狀作失望道:“哥哥怎么是這個回答,本來我還想說哥哥這么累都是自個兒找的,把我扔到這偏隅之地,當真是狠心了?!?p> “楚漓...”
楚攸之摸了摸他的腦袋,語氣難得輕軟下來,“我這也是為你好,你的身份特殊,有些事情不得不避,你若是嫌奔波勞累,那下次便不要偷偷出門了,好嗎?”
以楚攸之的性子,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莫大的讓步了。是以,楚漓乖乖點了頭,“嗯,我知道了?!?p> 恰時,暗衛(wèi)現(xiàn)了身,手中呈信,顯然是皇城那邊的事,楚攸之看了一眼楚漓,后者立即起身,朝屋內走去,揮了揮手,“哥哥先忙,天涼了,我回屋換件衣服?!?p> 待到楚漓的身影無了,楚攸之才拆開信封,粗略地看了一遍,收入袖中,眉目又恢復了以往的陰鷙:“告訴泠七,陸嘯接下來若是有任何動作,暗中助他一把,切記莫要打草驚蛇?!?p> 這頭皇城,京安街。
連續(xù)幾日的烏云密雨,也擋不住街上人潮似海,叫賣聲夾雜著鍋碗瓢盆的撞擊聲不絕于耳,煙火氣息在繁華的街道鋪開,莫名給人心上添了份安定。
但,即便是身處如此繁華和樂安定安心的環(huán)境,木辭還是忍不住憤起殺人。這當然是因為她沒錢,要不是沒錢,她也不會答應白穆蘅陪他來買話本。要不是答應來買話本,她也不會半邊身子淋得跟狗一樣。
雖然她知道白穆蘅把傘往她這邊傾是好意,但至少得先把整個人給罩進去吧,就算男女有別不能靠太近,但也不至于隔出一條銀河吧!這樣兩頭都遮不住,還要這傘有何用?
雨滴順著傾斜的傘面“嗒嗒嗒”落在木辭肩頭,一下比一下狠,木辭深吸一口氣,終于忍不下去了,對著離自己起碼有四拳遠的白穆蘅道:“都督,你出門都不帶傘的嗎?”
白穆蘅轉了轉傘把,雨水甩木辭直瞇眼,但他卻好似什么都沒看見,雖然他左眼的確什么都看不見。
“怎么,我不帶傘淋著你了?”
木辭抹了把臉,無語至極,“你說呢?不是我說你啊都督,你出門就算不帶傘,也好歹帶個貼身伺候的侍衛(wèi)吧,至少侍衛(wèi)會記得帶傘的是吧!”
白穆蘅“哦”了一聲,轉過頭若有所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當我的貼身伺侍衛(wèi)?”
說著,認真地打量了起木辭,又認真地搖了搖頭,笑道:“可是你看起來太弱了,并不能勝任這個職位,還是去尋別家吧?!?p> 木辭:“......”,這特么到底是我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你理解能力有問題?
沒等她答話,白穆蘅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語調慢的令人發(fā)指,“不過曹清賦府上好像還缺個侍衛(wèi),你要是真這么想當侍衛(wèi),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p> 木辭:“......”,我特么謝謝你??!
話題幾經波折,一路無語凝噎,雞同鴨講,兩人總算是來到了云和月。
同現(xiàn)代的書店差不多,云和月是個賣各色讀物的鋪子,但店面裝潢卻極盡奢華。尤其那鑲了金的招牌高高掛起,簡直要閃瞎人眼,還未入店,濃濃的土豪氣息便撲面而來,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書香四溢。
“我去,暴發(fā)戶啊!都督,你確定你沒走錯地方?”
白穆蘅收了傘,十分干脆利落地扔給木辭,然后慢吞吞地甩了袖子上的水漬,語氣三分慵懶,“確定,我右眼還沒瞎?!?p> 木辭悻悻,她可太不喜歡戳人家痛處,除非忍不住,“你特么甩我一臉水的時候可不就是跟瞎了一樣?”
白穆蘅頗有意味地挑起一邊眉,還未來得及說話,云和月的掌柜就敲鑼打鼓地奔了過來。沒錯,他真的是敲著鑼打著鼓過來的,左肩背鑼,右肩背鼓,左右兩邊跟著兩小廝。
“都督啊,您終于來了!”
掌柜的一連“呀”了好幾聲,臉上堆滿了笑,道:“您好些天沒來,小的還以為您不喜咱們小店的話本了呢?差點將那些著作著罵了個遍,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的,就盼著都督大駕光臨,您看看小的熬出黑眼圈了喲?!?p> 說著說著便莫名其妙地抽泣了起來,滿臉凄凄慘慘戚戚。
木辭實在看不慣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忍不住揭穿他,“老哥,別哭了,再哭黑眼圈就要沒了?!?p> “啊?!?p> 似乎是終于想起了什么,說了句“稍等”,掌柜立即以袖掩面,背過身去,過了一會兒,又轉了過來,眼下的青黑更加明顯,“呀,這位姑娘看著面生啊,您是?”
木辭撩了撩頭發(fā),意氣風發(fā),正想將令牌亮出來閃瞎他的狗眼,然而白穆蘅的一句“府上丫鬟”,又讓她默默退了回去。她是背著皇帝出來的,現(xiàn)在絕不能草率地亮出身份,不然回去肯定又要扣俸祿。
冷靜,冷靜,我得冷靜。
掌柜雙手交在身前,笑瞇瞇道:“噢,原來是丫鬟啊?!?p> 木辭瞥他一眼,“怎么,瞧不起我們做丫鬟的?”
掌柜連忙擺手,道:“當然不是,你我都是要伺候都督的,誰也不比誰金貴,自然不會瞧不起。所以啊,待會兒都督挑選的話本且都由姑娘拿回去吧?!?p> 木辭抱起了手臂,挑眉看他。
掌柜依舊笑瞇瞇,“如果姑娘拿不下的話,也可喚店內的小廝幫忙,不過這跑腿費還得姑娘出了。”
“......”
掌柜見她還沒反應,又編排了一套話。
木辭聽著聽著,突然“誒”了一聲,一把拍在他肩上,神情頓悟,“哎呀,還是你會做生意,妙??!”
掌柜笑了笑,“哪里哪里”還沒說出口,木辭便推了他一把,轉頭對白穆蘅說道:“都督,話本我?guī)湍隳没厝?,一本五百扶搖,你看怎么樣?”
掌柜嘴角抽了抽,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了,瞅了木辭好幾眼,心道:這姑娘腦子怕是有病吧?我賣給都督一本才一扶搖,你幫忙拿一本竟然要五百扶搖,你怎么不干脆去搶劫喲?敲詐敲到老虎頭上,我都沒你有膽兒哦?!?p> 想到這里,掌柜看向木辭的目光里不禁流露出一絲同情,搖了搖頭,準備提點她幾句,白穆蘅卻突然笑了,語氣悠悠,“好啊?!?p> 掌柜當即一口凌霄血,捂著胸口往后退了好幾步,這時,白穆蘅又開口說話了。
“嗯,五百扶搖貌似太少了,不如一千吧!”
“砰”的一聲,身子砸在地上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木辭疑惑地轉過頭去,只見兩小廝像拖尸體一樣地將掌柜往里面拖,“他怎么了?”
小廝搖著頭不敢說話,白穆蘅卻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腦袋,踏著步子進去,順帶解答了一句,“沒事,舊疾犯了而已?!?p> 木辭“噢”了一聲,極為同情地道:“那祝早日康復。”
進店后,挑選話本并沒有花多長時間,只是這最后的數量卻絕對不像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選出來的。木辭出來的時候,抱著一摞已經越她頭頂老高的書,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開口說話。
“都督,你是閉嘴眼睛在挑嗎?”
白穆蘅一手撐傘,一手遮住左眼,似乎不太想讓雨水濺到眼中,“難道你剛剛看到我睜眼了?”
木辭一噎,道:“呃......當我沒說?!?p> 縮著肩膀往里靠了靠,又道:“都督幫我看著點路,別撞到人了,還有一定要好好撐傘??!”
話音剛落沒幾秒,頭頂倏然一涼,木辭抬頭一看,再次無語。
得,這下是整個身子都在傘外了。
她無奈地側過頭去,白穆蘅卻不知為什么停了下來,未遮擋的右眼奇異地看著前方。
木辭順著他的視線從書后探出頭,只見十幾個黑衣人正站在不遠處,看上去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過來。
愣了幾秒,木辭歪著腦袋笑了,“原來還真有大白天穿夜行衣的呀,電視劇誠不欺我。”
頓了頓,又問:“誒,你們穿著這衣服走街串巷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嗎?”
黑衣人面面相覷,互相確認手中拿的是刀之后,滿眼疑惑地看向木辭。
木辭朝他們笑了笑,下一刻,立即撒丫子躲到白穆蘅身后,用下巴指著對面一群人。
“都督,上!他們這是在侮辱你!大白天穿這么明晃晃的顏色,明顯是欺負你一只眼睛看不見?!?p> 黑衣人:“......”
白穆蘅挑了挑眉,道:“哦?那以你之見,該如何教訓他們呢?”
木辭抱著書道:“既然他們還沒有動手,那便隨便教訓教訓就好了,最好能留個活口問出幕后主使,這樣都督也能知道是誰在背地里暗算你了?!?p> 她說的一臉認真,似乎是極為中肯的建議。白穆蘅聽著笑了兩聲,伸手將她推到前面,語氣頗有些遺憾:“好啊,可是——”
“——小丫頭,他們是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