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基亞日瓦丁城分為三個大區(qū)域。
昔日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庫丹區(qū)。
擁有大批鐵廠的庫勞區(qū)。
以及平民居住的摩爾區(qū)。
無盡的黃昏和綿綿不絕的鐘聲,從摩爾區(qū)的十字教堂尖頂淅淅瀝瀝傳出。
一些混跡在大街小巷的盲流爭先恐后涌進一座門口掛滿五顏六色氣球的酒館。
酒館木制門,屋檐懸掛風鈴,嘎吱推門聲響起,帶動脆耳的鈴聲,來提醒老板又進來了新的上帝。
一個單身女人牽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走進酒館,小女孩怯生生的含著手指頭,縮在女人身邊好奇的東張西望。
緊緊攥著女孩小手的女人神態(tài)更加小心翼翼,拉著女孩小步小步移到柜臺前,望著自打自己一進門就眼神就不懷好意的酒保,輕聲道:
“小哥,請問一下,這里住一晚上要多少貝利...”
“住一晚上?”
酒保是個二十七八的青年,一邊挖著鼻屎一邊眼神不老實的在女人身上亂看,一點沒有覺得顧客是上帝的覺悟,嘴里嘖嘖道:
“那得看和誰住了?!?p> “你要是自己住呢,那就是一萬貝利一晚,如果和我一起住,那就不要錢,如果和別人住啊,說不準還能賺到錢哦!”
“哈哈哈哈哈哈,貧窮的小皮濟,你說的簡直太特么對了,如果你能說動這個女人和我睡一晚,我給你雙倍房錢!”
“雙倍?你真是個吝嗇鬼,小皮濟,如果你讓她現(xiàn)在走過來用嘴巴喂我一口酒,我就給你一千貝利!”
“嘔吼!小皮濟快點,我們可開賭了,就賭你多久拿下她,我賭的一個小時,你小子可不要讓老子賠錢,要不然拆了你的柜臺!”
隨著酒保小皮濟的戲謔調(diào)侃,周圍一群醉漢跟著狼哭鬼嚎,對領(lǐng)著孩子的女人指指點點,口哨聲接連不斷。
女人將受到驚嚇的小女孩往懷里摟緊,咬著嘴唇默不吭聲,眼淚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轉(zhuǎn)。
氣球酒館靠窗一側(cè),一個氣質(zhì)相貌都不俗的女人將這一幕飽覽眼底。
女人擁有小麥色的皮膚,大大的遮陽帽因為胸膛的起伏而不停抖動。
“無恥!”
女人猛地一拍桌子,騷擾女性這種事在大海上各地都在發(fā)生,可讓她受不了的,騷擾對象是一位牽著女孩的母親。
女人剛要拍案而起,卻忽然被一只胳膊攔了下來。
“嗯?”
女人皺起眉頭,順著胳膊將目光移到一位相貌平平的男士臉上,男士笑意盈盈,音如風鈴:
“阿希露小姐,這么大火氣,是要去干什么?”
“你說呢?”
女人眉頭蹙的更深。
“我猜你是想上洗手間,但應(yīng)該不會是去多管閑事?!?p> “作為盟友,我想我有義務(wù)奉勸阿希露小姐,大海上伸張正義,可不能單靠眼睛?!?p> 男人笑呵呵的指了指自己的雙眸。
在他身后,站著兩男一女。
倆男一人金發(fā)碧眼,鼻梁挺拔,穿著一身得體黑色西裝,黑框眼鏡架在臉上,氣度不俗。
一人膚色慘白,鼻似鷹鉤。
亂糟糟的胡子搭配充滿野性風格的服飾,如果說前一位是文質(zhì)彬彬的公務(wù)員,那他就像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唯一的女性穿著長靴牛仔褲,略顯微小的夾克套在貼身背心上,正低著頭專心致志把玩一柄鋒利的匕首,全神貫注的模樣,似乎在她的世界中只剩下這把匕首。
知識分子、亡命之徒、海上女豪杰。
不協(xié)調(diào)的搭配感放在安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背后,又充滿了合理性。
名叫阿希露的女生看著男人的雙眸,神色不虞道:
“杜邦先生,你這話什么意思?”
來者正是杜邦,身后三人分別是馬尼德、林克安德·耶夫,以及克雷斯。
自從在教堂“接見”了當初風光無限的三叉戟老大,杜邦腦海閃過無數(shù)種念頭,最終還是決定先把他帶在身邊。
林克安德也不愧是從底層混起的黑道梟雄,一點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反而非常能審時度勢,對當初自己正眼都不瞧一下的杜邦甘心俯首稱臣。
當然,是不是真的甘心,誰也不清楚。
杜邦也不在乎。
至于克雷斯,這個用意不明實力強勁的女孩,需要時時刻刻監(jiān)督。
“哈哈,阿希露小姐,你先坐下說話,我們是盟友,沒必要弄得把氣氛這么冰。”
杜邦并沒有直接回答自稱是貝洛·貝蒂副手女人的回話,而是笑著招呼對方落座。
在酒館蟄伏連續(xù)一月,幾乎每天都要睡在酒館的塞切斯千呼萬喚都沒能相見,卻在杜邦親自帶隊進入不到一杯酒的功夫就冒頭的阿希露面色稍顯猶豫,最終慢騰騰重新落座。
“這就對了,既然要干大事業(yè),就要穩(wěn)得住心,毛毛躁躁可干不好你們這一行,這一點你應(yīng)該向你的上司貝洛·貝蒂女士學學,她雖然看著大大咧咧,心思卻細膩著呢。”
杜邦邊說邊給阿希露杯中倒了一杯葡萄釀,三天前托馬斯的玻璃廠已經(jīng)應(yīng)杜邦要求開在了柯基亞,不僅解決了一大批流民的工作崗位,同時還讓這位老伙計重操舊業(yè),對柯基亞的葡萄莊園大肆收購。
相信不久之后柯基亞現(xiàn)有酒館的葡萄釀都要換成托馬斯酒莊的產(chǎn)品。
阿希露握著高腳杯,望著侃侃而談的杜邦,臉上不動神色,心里不屑之意卻越來越濃。
果然,又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
……
早在一周之前。
聽聞貝洛·貝蒂女士要和一個篡取柯基亞王位的野心家合作。經(jīng)歷過種族壓迫、階級壓迫的阿希露就已經(jīng)對素未謀面的杜邦產(chǎn)生了強烈的敵意。
在她的觀念中,一切醉心權(quán)利的野心家和獨裁者,都是一丘之貉,身上都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臭氣。
這類人要么肥頭大耳,除了出身一無是處,在自己國度強暴不仁,為非作歹。
要么武力出眾,卻性格乖僻,草菅人命,比如多弗朗明哥。
對于這些渣碎,阿希露發(fā)自骨子里的厭惡。
一腔熱血的她,無法接受自己崇高的理念和這些儈子手產(chǎn)生瓜葛,為了不和還未見面的杜邦合作,甚至不惜和當初救了自己一命、自己革命事業(yè)的領(lǐng)路人——貝洛·貝蒂發(fā)生激烈爭吵。
倔強脾氣的阿希露甚至還打電話到革命軍總部,直接向龍先生質(zhì)問此事。
當然,阿希露最終被目光深遠的龍說服,選擇執(zhí)行命令。
可心中的成見仍然還在。
并且隨著和杜邦接觸,壁壘越來越高。
比如這次會面。
明明說好雙方三天后要在氣球酒館碰頭,可對方卻足足拖延了數(shù)周也沒露面。
沒有責任心、不靠譜的形象讓阿希露極度厭倦。
至于派出個二愣子一樣的手下在酒館踩點,更是讓阿希露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千等萬等,好不容易見到杜邦本人,雖然表面上來看一切正常,和阿希露以往見過的領(lǐng)導(dǎo)人都截然不同,可時間一長,一遇到事,狐貍尾巴果然露了出來。
一位母親帶著小女孩被一群流氓性騷擾,這是多么明擺的事,和什么事業(yè)、心性能扯得上什么關(guān)系?
見弱者不同情、遇不平事不相助,視而不見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掩飾自己,要不是看在同盟的關(guān)系上,阿希露早就將杯里的葡萄釀潑在對方那張越看越惡心的臉上了!
阿希露在這邊腹誹不已,杜邦看著看似平靜的她,卻突然出聲,一番話說的阿希露猛然抬頭。
“阿希露小姐,我猜你現(xiàn)在肯定是在想,我是一個沒有同情心、不懂得體恤平民、哪怕掌握了柯基亞也是和其他掌權(quán)者沒有什么區(qū)別的皇帝對嗎?”
時間定格在桌面。
阿希露先是一愣,沒料到杜邦會這么說,緊接著抿了一口葡萄釀道:
“不然呢?”
杜邦看著坦然承認的阿希露,啞然失笑。
阿希露的小心思,經(jīng)歷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爆炸的杜邦怎能不知?
畢竟前世的憤青可比她激進多了。
杜邦搖搖頭道:
“阿希露,虧你還是革命軍,闖蕩大海這么久,難道你不清楚眼見可未必為實?!?p> 杜邦端起自己的酒杯,用嘴巴努了努遠處的母女道:
“我也算經(jīng)歷了一點事,得到的經(jīng)驗之一就是:任何一個看似普通的人,都不可只看其外表,說不準長得人畜無害的家伙就是堪比海王類的兇險生物?!?p> “就比如這個領(lǐng)著小女孩的女人,誰曉得她是什么來頭,什么背景,什么身份?”
“冒然伸出援手,小心惹得一身騷哦。”
站在身后的馬尼德推了推眼鏡,微微一笑。
而站在阿希露身后的幾個革命軍成員則神色不滿。
杜邦這明擺著是在間接教育自己等人什么都不懂!
阿希露卻不疾不徐,冷笑一聲道:
“歪理罷了?!?p> “杜邦先生,你怎么就百分之百篤定她就是心懷不軌的壞人?
“如果她真的是落難者呢?”
“并非我要多管閑事,也并非我們革命軍什么也不懂,但一句仗義執(zhí)言就能解決的事,不必視而不見?!?p> “坐視不管可和兇手同罪!”
“坐視不管?”
杜邦翹起二郎腿,看著義憤填膺的阿希露嘆了一口氣,
“什么是坐視不管,什么又是伸出援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
“你現(xiàn)在呵斥了這些流氓,她就安全了?這個世道一天不太平,柯基亞這片土地一天沒有秩序,就沒有伸出援手一說!”
“看來你們的革命理念還是稚嫩啊。”
杜邦向馬尼德遞了個眼神,繼續(xù)道:
“阿希露小姐,我今天讓你見見,什么才叫真正的伸出援手。不是像你所想的一樣,起身逞匹夫之勇就夠了!”
隨著杜邦話落,馬尼德捏著嗓子,用尖銳的聲音往已經(jīng)圍住母女兩人動手動腳人群大喊道:
“快跑??!有人打電話蟲報警啦!十字軍護衛(wèi)隊正往這邊來呢!”
“什么!十字軍護衛(wèi)隊!”
一位摸上女人臉蛋的醉漢聽到這聲呼喊,一下子酒勁全醒。
緊接著,這個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壯漢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拔腿便逃出氣球酒館!
“他娘的,還愣著干什么!快逃啊!”
壯漢邊跑邊回頭頗有義氣的招呼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同伴,表情焦急惶恐。
十字軍護衛(wèi)隊,可是柯基亞這段時間以來讓所有不法之徒聞風喪膽的存在!
這些由披著十字會教堂身份的軍隊,可一點沒有慈悲心腸,反而處處行使雷霆手段,比當年柯基亞王國健在的治安隊還要恐怖!
他們建立了一套所謂的法律法規(guī),從一開始的約法三章逐漸條例越來越來,并在整個日瓦丁城開始推廣。
順之者昌、逆之者輕則罰款,重則當場擊斃!
現(xiàn)如今,聽到十字軍護衛(wèi)隊的名字,這些醉漢色鬼如同耗子見貓,各個狼奔豚突,撒丫子往外跑,只一愣神的功夫,圍著母女倆的所有人頓時消失不見。
牽著小女孩的女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剛剛羞憤異常的臉上出現(xiàn)茫然的神色。
而坐在杜邦對面的阿希露更是一臉震驚,還處在蒙昧階段的她腦海中有一根弦似乎隱約砰的一聲慢慢斷掉...
杜邦望著不知想些什么阿希露,淡淡笑道:
“看到了嗎,唯有鐵的法律和秩序,方是真正強國護民之道!”
……
杜邦當然不是法家。
但他不介意用法家的手段來鞏固統(tǒng)治。
現(xiàn)如今,杜邦已經(jīng)將軍隊規(guī)模擴建到了一千以上,海賊團人數(shù)也一百多人。
勢力范圍也從十字會教堂為中心,將整個日瓦丁城囊括在內(nèi)。
凡是日瓦丁城居住的人,必須上繳居住稅。
這個金額并不多,象征意義大過實質(zhì)意義。
同時,過往日瓦丁城的商船、海賊船都必須繳納過路費,費用以船只吃水量和人頭數(shù)為標準。
凡有不合作者,十字軍護衛(wèi)隊表面笑嘻嘻,反手通通就被范·奧卡率領(lǐng)海賊團擊潰。
至于武器裝備、船只數(shù)量,正是杜邦此次前往氣球酒館和革命軍洽談合作事宜之一。
“怎么樣阿希露小姐,現(xiàn)在你知道了,為什么你的上司要選擇和我合作了嗎?”
阿希露張了張嘴,沒有說什么。
杜邦也不介意,趁熱打鐵道:
“咱們談?wù)務(wù)掳?,除了剛剛說好,你方為我方提供三百支燧發(fā)槍、三百支火繩槍,以及飛斧、標槍、彎刀、盔甲若干外,還需要提供戰(zhàn)艦五艘、火炮十二門、糧食二十船?!?p> “我們會用同等金錢進行交易,當然價格上貴方肯定會優(yōu)惠一些吧?”
見阿希露默不作聲的點點頭,杜邦繼續(xù)道:
“同樣,作為交換,日瓦丁城的歌劇院將成為你們革命軍主要棲身地點,當然要在我?guī)滋旌箸P除他們之后了。同時我會打著柯基亞王子和十字會的雙層旗號復(fù)國,你們的人可以進入我為你們特意成立的國家發(fā)展局中擔任表面上的國家干部,用來隱藏身份?!?p> “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p> “好,第二方面,等我們成功復(fù)國并加入世界政府加盟國后,借著這層身份,我會為你收集各國的資料和政治制度以及缺陷,以便你們滲透潛伏?!?p> “作為交換,你們需要幫我以后做出的一系列的事情承擔罪名。”
“并且,幫我拿下隔壁的諾蒂爾斯王國?!?p> 阿希露終于抬起眼皮,道:
“我記得沒有最后一條?!?p> “現(xiàn)在有了?!?p> 阿希露深呼吸一口氣,雖然剛剛杜邦讓她開了一次眼,但不代表她就立馬對杜邦觀念轉(zhuǎn)變,只是感覺理虧于人,不像之前那么囂張而已。
她壓著怒氣道:
“我們?yōu)槭裁匆獛湍阒\取另一個國家的政權(quán)?我們是革命軍,不是陰謀家!
何況,我們怎么幫你?我們對隔壁諾蒂爾斯沒有進行過摸底。”
“不不不,我們現(xiàn)在可是寄生關(guān)系,幫我就等于幫你們,懂嗎?”
“再者說,諾蒂爾斯人可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正是急需要你我拯救他們的時候啊?!?p> “至于沒有摸過底,沒關(guān)系,我身后這兩位男士可都是資深的諾蒂爾斯人?!?p> 看著杜邦笑瞇瞇的模樣,阿希露瞇起眼睛,暗罵道:“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