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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之回

第二十章 霾

念念之回 NiFive 3261 2021-01-18 08:00:00

  “花半仙要來啦!”

  “是啊,是??!他一來,我們便可高枕無憂啦?!?p>  “欸,希望如此吧?!?p>  “花半仙一定可以收服惡鬼,前些日子他剛收了城西的女鬼呢!”

  “千真萬確,知府還發(fā)了賞金的!”

  談話的是城東鎮(zhèn)上的鄉(xiāng)紳與姑娘們,鎮(zhèn)子的東面有一座山,前些日子山中忽然濃霧籠罩,自那日起鎮(zhèn)上每日必失蹤一位姑娘,均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鎮(zhèn)上便起了流言,說是山神捉了這些姑娘做夫人。

  家中無女子的自然落得自在,這可苦了那些家中有女子的,日日擔(dān)心受怕,就怕哪一天被山神選中,捉進山去。

  鄉(xiāng)紳之女便是在昨夜消失的,鄉(xiāng)紳心急如焚,一早便求了知府,請來花自量。

  花自量進山時正逢午時剛過,山外仍是晴空萬里,山里卻是暗無天日。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心道,這濃霧可真夠厚的,也不知是哪路山神。想起百鬼記中收錄過一種鬼,每行一處必散布濃霧,終日藏身霧中,因其見不得光,名喚“霾”,但并未記錄霾喜歡捉女子做夫人。

  他手里抓著思慕盞,借著它的流光照亮前路,順便借著它溫?zé)岬氖指腥∪∨?,冬日將至,山中更是冷得不行?p>  “沒想到帶著你還有這等好處,山里霧氣這么重,就算帶著火折子也濕透了?!彼f著歡喜地搓了搓杯盞,“十月,你瞧我何其有幸,遇險時有你相救,如今還憑白得了這么個寶貝?!?p>  他自顧自地說著,并未見到十月,也不知十月身在何處,但他確信十月看得見,聽得見,否則她不會那般及時地將他救下。既然十月不愿現(xiàn)身,那他便當(dāng)做她就在身邊,沒準哪天她不耐煩了,便會現(xiàn)身要他閉嘴。

  “你當(dāng)時寫這本百鬼記時,是不是就料到我有這么一日?真沒想到,我最終竟然走上了師父最不想讓我走的路,十月,你說師父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罰我站,罰我抄書?”

  思慕盞流光時閃時滅,乃是十月在其中哭笑不得,她從不知小花竟然有這么多話,一個人時也就罷了,有時在街上,他也旁若無人地自言自語,著實令她汗顏。

  “欸!好盞兒!好盞兒!你別滅啊,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山里,我就指著你這么一點光亮呢。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滅了,爭點氣啊?!?p>  好盞兒?思慕盞乃是地府神器,被他起了這么個別名,也算是英名盡毀。

  “十月,你說這鬼會不會就是你百鬼記中所記錄的霾?”

  習(xí)性有些相似,若是霾倒好辦。

  “但如果是霾,他捉這些姑娘做什么呢?十月,該不會是你孤陋寡聞,記錄不全吧?!?p>  思慕盞頓時流光暗淡,她又未曾見過霾,怎知霾為何捉這些姑娘,十月氣惱,想著一會遇到霾,要讓他好好嘗嘗苦頭!

  花自量望著思慕盞淺笑,又是揉搓一番,“好盞兒!關(guān)鍵時刻,爭點氣!”

  越往里走,路越陡峭,霧氣越重,思慕盞能照亮的范圍越小。山中靜謐無聲,只有花自量一人的聲音在山中回響。

  “十月,你不愿意見我,想必是還記恨我吧,恨我串通問道,恨我傷你?!彼諗啃σ?,帶著悲傷和悔恨,“恨我也應(yīng)該,畢竟你曾那樣相信我,而我卻利用你?!?p>  他忽然停下腳步,盯著思慕盞照亮的地方,“十月,你若恨我,就打我罵我,或是殺了我,只要你愿意出現(xiàn),哪怕只有一面,我真的很想見你?!?p>  他不想殺她嗎?十月自問,他聰慧過人,只一次便知曉她就在他身邊,他這些天所說的話,當(dāng)真是對她的思念嗎?還是他的計謀?他想再一次利用她的信任,她到底該不該信他?

  思慕盞的流光未曾變過,花自量搖了搖頭,接著往前走,誰料一腳踏空,身子一歪,直直落下。

  周遭一切皆不可見,他看不見樹木,也看不見陡崖峭壁,他仿佛落入了一個無底洞,一直一直地向下落,漫無盡頭。

  思慕盞的流光根本不足以穿透越來越深的濃霧,他將思慕盞放入包里。時刻準備著迎接落地那一瞬間的撞擊。

  霧越來越濃,濃得像一朵朵黑云,將他包裹,他久久未感覺到該有的撞擊,這些霧仿佛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他伸手摸了摸,試探著又按了按,逐漸爬起身,他竟能站在霧氣之上!

  “十月!十月!我站在霧上!”

  “你是誰,來此所為何事?”黑暗中傳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他十分疲憊,語氣軟弱無力。

  “在下花自量,敢問閣下怎么稱呼?”

  對方卻道:“凡人?你怎么敢進這霧中?”

  花自量一聽頓時驚喜萬分,對方顯然不是人!還是個會說話的鬼!聽起來是個好交談的!

  “我是鎮(zhèn)上鄉(xiāng)紳請來的捉鬼師,此番進山是尋鎮(zhèn)上丟失的姑娘?!痹捯魟偮?,腳下支撐的霧氣頓時消散,他又陷入無盡的下落之中,無處攀附,天旋地轉(zhuǎn)。

  他不禁嚷嚷:“兄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你是什么身份?敢與我稱兄道弟?!?p>  下落的速度又快上些許,耳邊風(fēng)聲呼呼作響,臉被風(fēng)刃刮得生疼。

  “你……”他剛一張嘴,便被霧氣填滿,口中干涸無比,這樣不行,這種速度他只來得及說一個字,他必須說一個字讓對方愿意與他交談。

  他靈光一現(xiàn),大喊道:“霾!”

  話音剛落,耳邊的風(fēng)聲漸消,他終于不再下落。他費力爬起身,“你是霾,對嗎?所以你怕光。”

  他舉起思慕盞,思慕盞的流光在濃霧中,微乎其微。

  “你知道我?”聽這聲音明顯遠離了許多。

  “我不僅知道你,我還能幫你?!?p>  “幫我?”

  “對!”花自量收起思慕盞,一邊說著,一邊朝聲源靠近,“只要你告訴我,你抓的姑娘可都還活著?”

  “活著,我并未傷她們?!?p>  “那你為何抓她們?”

  “我在找一個姑娘。”

  “什么樣的姑娘?”

  “鼻尖上有一顆痣的姑娘?!?p>  “可這山中絲毫無光,你如何能看見姑娘鼻尖上的痣呢?”

  對方好似陷入沉思,久久未有回應(yīng),他趁此機會悄聲靠近,思慕盞也適時收起流光。

  他感覺對方近在咫尺,因此他聽見霾在黑暗中喃喃:“沒光我便看不見她,可遇光我便會魂飛魄散,我想見她,哪怕只有一面?!?p>  花自量正要拿出思慕盞的手不由地頓住,他與霾何其相似,都有一個想見的姑娘,哪怕死,也想見一面的姑娘。他松開思慕盞,這是唯一能夠殺霾的機會,只要他拿出思慕盞,流光便可使其魂飛魄散,然而他放棄了這個機會。

  他想,心中滿懷思念的,即便是鬼,也該是善的。

  “我替你去找?!?p>  他的聲音忽然出現(xiàn),嚇到了沉思的霾,“你何時過來的!”

  他隨地坐下,“將你和她的故事告訴我,我?guī)湍阏业剿?,再將她帶來,那時你便可以見到她?!?p>  霾猶豫了許久,好似在確認花自量是否可信,而后緩緩道來。

  “五百年前,在這座山上,她貪玩瞞著家里進了山,找不到回家的路,卻遇上了我。她求我?guī)丶?,我跟她說我見不得光,不能帶她回去,誰知她歡喜著說要留下陪我。她夸贊我厲害,熟知山里的每一條路,每一顆果子,而她卻時常走著也會跌倒。所以,她無論去哪都會抓著我的手,她的手小而溫暖。我們在一起很少說話,但彼此依賴。我能感覺到她的手掌慢慢變大,慢慢變得有力,而又慢慢變皺,慢慢變得纖細。直到有一天,她問我長什么樣子,我告訴她,我長得與她眼前的黑暗一摸一樣,我也問她長什么樣子,她說她的鼻尖上有一顆痣,痣與我眼前的黑暗一樣黑。從那之后她離開了我,我翻遍了整座山,都沒有找到她?!?p>  霾的聲音里帶著悲傷,如眼前的霧一般濃。

  花自量猜想那個姑娘應(yīng)該早已百年歸去,而霾恰巧不知凡人命數(shù)有限,這才苦苦尋覓。他該告訴霾這一切的真相,還是仍由他永永遠遠地尋找下去?

  “你為何嘆息?”

  “霾,我與你一樣,也在尋找一位姑娘?!?p>  “那你找到了嗎?”

  “尚未,你可知我為何找不到她?”

  “為何?”

  “因為我是人,她是鬼,只要她不愿意出現(xiàn),我便永遠無法看見她。”

  “你變成鬼就能看見她嗎?”

  “那個姑娘也是人,她變成鬼了嗎?”

  霾有些迷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么她是人,人要怎么變成鬼?”

  “鬼可以逃離時間的束縛,長長久久地存于世間,但人不行,人的壽命只有短短百年,所以你能感受她的手掌變大,變老,她不是離開你,而是陽壽已盡?!?p>  “什么是陽壽已盡?”

  “就是死了。”

  “死了之后呢?去了哪里?”

  “也許會去地府吧?!?p>  眼前濃霧猛然散開,強光刺得花自量睜不開眼,又是一陣下落感襲來,不一會他便感覺到屁股狠狠地砸在地上,痛感直沖腦門。

  “可惡的霾!走的時候也不說一聲!”他罵罵咧咧地緩緩睜開眼睛,山林中的枯樹映入眼簾,他淺淺笑著,頭一次覺著枯樹竟如此好看。

  四周已無半點霧氣,也許他去了地府吧,花自量如是想,同時聽見陣陣女子的哭聲,循聲而去,果然發(fā)現(xiàn)了先前被霾抓走的姑娘。

  “姑娘們,別哭,沒事了,回家去吧。”

  英俊少年,從天而降,英雄救美,風(fēng)流倜儻……這一幕在眾女子心中成了無與倫比的美好回憶,多年以后,經(jīng)她們的口轉(zhuǎn)述給她們的孩子,一代又一代地傳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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