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洲全身濕透穿過結(jié)界之門,安安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蛇島之上,云生被拖在后面,頭腦似乎還有些不清醒,云里霧里的連方向都迷糊了。
希恬落在不遠處,撲騰幾下把腳底的細沙拍打干凈,被雨水浸濕的衣衫還貼在身上,粘人得很,揮手讓文洲快些走,趕緊回去把周身的衣服換了。
云生好不容易回過神,腦子里還有七八只鶯兒燕兒在盤旋著,暈得他狠狠甩了幾下腦袋,逼著自己靈臺一震,眼前模糊的人影也終于重疊在了一起。
不對啊,眼前怎么只有師傅跟青蛇姐姐,初夏跟那個冰塊臉去了哪里?云生腦子嗡的一聲,像是炸開了鍋,左右看了好久,這才確定,初夏是真的沒有跟上來!
初夏走丟了!
天老爺啊,就知道堇塵那小子不靠譜,就這一次讓他看著初夏,怎么兩個人都沒跟上來!不行不行,云生心里咆哮著,我要出去!
“師傅……初夏沒有跟上來!初夏……初夏丟了……”云生急得口干舌燥,踉蹌著往文洲身上撲去,話都說不清白。
一邊張牙舞爪得比劃著,一邊拼命指著身后,叫嚷著:“我要回去接他們,師傅,我要出去……”
文洲白了他一眼,絲毫沒有動靜,只是附著手看著自己的傻徒兒在眼前蹦跶。
實在看不下去了,索性一把拖住云生的手,往蛇島走去,嘴里念叨著:“初夏他們在的幻境里,你不必擔(dān)憂……”
“幻境?師傅你瘋啦……”云生拼了命甩掉文洲的手,可那只手卻像鉗在自己的手臂上一般,使了吃奶的勁都甩不掉,只能生生被師傅拖進了島!
“這也是一個試煉……”文洲緩緩地說道:“不是每個人族都有資格進這蛇島的!”
走在前面的希恬也有些看不下去,配合著說了句:“但凡入蛇島的人族,都要先穿過一道幻境,這是靈蛇墮妖之時設(shè)下的禁制,只是初夏那姑娘有些特殊,她的幻境,是文洲叔叔單獨做的,我們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原本希恬的本意是安慰云生,可最后那一句說了出來,云生更加覺得背脊發(fā)涼,趕忙扯住師傅問道:“你在幻境里放了什么?她要經(jīng)歷些什么?會不會有危險……你……”
文洲有些好笑,旁的都不想解釋,只丟下一句:“你放一百個心,她的性命可比你金貴一萬倍,就算賠上我的命,也不會傷了她!”
云生緊繃的心弦忽然泄了氣,終于放下了一些,只是有些氣不過,呢喃著:“師傅你真的是,這些事情怎么都不提前跟我打個招呼,讓我平白緊張了一回!”
文洲笑而不語,心里想著,要是提前告訴你,你指不定一轉(zhuǎn)背就巴巴地和盤托出了,那樣的話,怎么可能達得到試煉的效果。
別的都不需要擔(dān)心,只是堇塵是個變數(shù),不知這幾天修改的幻境,能不能讓他對自己的新身份毫不懷疑。
畢竟他的這些情節(jié),都是后面才匆忙加上去的,若是有紕漏就麻煩了。
不過現(xiàn)在兩人都已經(jīng)掉了進去,再想這些也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那兩人在幻境里的動向,都只能聽天由命了。
一旁的云生還在不停地嘀咕著:“師傅你真的是……怎么能讓堇塵那個動機不純的冰塊臉,跟初夏一起入那幻境……”
“要是……要是他對初夏打了什么鬼主意……”
“啊……師傅!把我也放進去吧!”
云生一路走一路不停地哀嚎起來,心里亂成了一團。
他們狐族的幻境就像是一個完全孤立的世界,若是施法之人精元強勁,對那幻境世界稍加修改,掉進去的人可能連自己的姓名都不會記得。
就等于要按照施法之人設(shè)計的情節(jié),統(tǒng)統(tǒng)走一遍,必須達成既定的目標,才能將那幻境破了。
如果掉進去的人精元淳厚,能在幻境里保持清明,識破了幻境,強行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只是,師傅的本領(lǐng)早就出神入化,做的幻境必定十分真實,想要不按既定的路線,中途強行破除幻境,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最讓他崩潰的是,雖然現(xiàn)實里才是幾天的時間,幻境里的時間是不一樣的,很有可能他們會在里面度過幾年,甚至幾十年,這么長的時間,他竟然都不能幫上忙,插個手,忽然覺得自己錯過了好多!
文洲停了下來,望了望意興闌珊的徒兒,伸出滴著水的手臂,敲了一下他的額頭,打趣他:“你慌什么,幻境里的記憶大多都會忘掉,我想讓她記住的,無非只有一點而已,你就放心吧……”
看著云生還是難展笑顏,又接著提醒他:“你可別忘了,初夏體內(nèi)的絕情蠱,可不是種著玩的,她能跟堇塵發(fā)生些什么嘛?”
不得不說,最后這一句倒是十分受用,云生終于抬起了頭,決然地嗯了一聲,心里想著,也對,有那絕情蠱在,堇塵那小子若是敢有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也夠他受的!
想清楚了這些,云生終于加快了步伐,跟上師傅跟青蛇姐姐,其實濕噠噠的衣服貼在身上,確實是難受地緊,要是這蛇島有溫泉就好了!
文洲剛準備跟上去,忽然心中一緊,丹田之處涌出一股對抗之力,像一只野蠻的小獸正在他的陣法中橫沖直撞,他趕緊閉目前往幻境一探究竟。
文洲幻化成一道紅光,懸在高處,冰藍色的幻境就在眼前,籠罩著裊裊青煙,剛剛的那一股力量似乎并沒有沖破這個軟殼,一切都安靜得有些蹊蹺。
嘶……文洲暗自眉頭緊鎖,難道真的出了什么紕漏?但那幻境依然結(jié)實如初,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什么,自己親手做的東西,怎么會出問題?
這幻境的制作,是狐族自小就有的天賦,而文洲卻格外擅長些,旁日做的幻境大多都用來克敵,讓對手陷進去,拖延戰(zhàn)局,擾亂他們的心智。
年輕時他不懂為何仙翁入了父親的幻境后,會性情大變,后面才慢慢懂得,原來,世間萬物,只要有情感的波動,就會被心緒所感染。
很多時候,海面上洶涌奔騰的浪潮,最開始只是一只調(diào)皮的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罷了。
他也想在初夏心里種下一顆種子,至于這顆種子最終能長成鋪天蓋地的藤曼也好,參天的古木也罷,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初夏的本心并不是他想像的那般玲瓏,那文洲便不得不要用些特別的手段了!
畢竟!
妖獸千百年來被壓迫,被奴役的日子,他再也不能視而不見了!
只是手里的幻境憑空生出了些變數(shù),這是他幾百年來從未見過的,但是幻境一旦打開,哪怕制作這個幻境的狐貍,也進不去了,只能靜靜等著,初夏二人沖破幻境,歸來之日再找機會一探究竟。
罷了……反正旁人也進不去!
就如仙翁所說,順勢而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