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九川扔下兩枚銅錢，第三次回了仙客居。
朝沐端坐在院中喝茶，眼中精光不定，神情若有所思，聽見有人進(jìn)來抬頭一瞥。
“又有什么事？”低沉的聲色暗含惱怒。
“請公子將三日期限改做五日。”厲九川抱拳行禮。
“哦？”朝沐深吸了口氣，壓抑心緒，隨即微微嘆道：“我知道讓你在三日內(nèi)把事做完的確有些強(qiáng)人所難，這樣吧，給你改成七日，公子我等得起?！?p> “謝公子，但我只要五日，多一天都不要。”厲九川固執(zhí)道。
“……那就五日?！背逍蕺M的雙目上下打量他，這次語氣再聽不出波動。
“謝公子?！眳柧糯ㄔ侔葸^，轉(zhuǎn)身離開。
他即將走出廊道時，隱約還能聽見朝沐吩咐侍衛(wèi)，去請什么刑獄的趙辰。
不過別人怎么打算和自己無關(guān)，這會去山神殿的暗店里看看能不能接點(diǎn)任務(wù)做。
不能當(dāng)真就覺得一切都水到渠成了，還是得找點(diǎn)事做。
上街來到一家肉鋪前，肉案角落有個不起眼的尾巴。
“客官要什么肉？”肉販子是個臉膛通紅的高個漢子，粗眉大眼，分外精神。
“我是冉一，近日堂口有沒有活計可接?！毙⊥痤^，雙目青光一閃而逝。
“巧了，這位客人。去平山礦場的鷹鳴澗，來一人殺一人，記得割了左耳回來，一耳一玉。”粗眉漢子邊說邊動手割肉，手起刀落十分麻利。
“如何分辨是不是殺的去鷹鳴澗的人，就不怕有人殺平民換玉嗎？”厲九川好奇問道。
“不怕?！睗h子嘿嘿直笑，“那些人都是豁耳朵，舊傷好認(rèn)得緊?！?p> 小童點(diǎn)點(diǎn)頭，正打算去看看情況，轉(zhuǎn)身撞倒了一個人。
那人披頭散發(fā)、渾身臟污，隱約能看見他枯瘦的面頰輪廓，卻腆著一副大肚子，摔到在地時哇地吐出兩口混濁液體。
“水，好渴……給我水……”
他一邊發(fā)出呻吟，一邊把自己吐在地上的液體往嘴里舔。
厲九川猛地皺眉，腦海里閃過寧平街水井里，那副張著黑洞洞巨口的尸體。
賣肉的粗眉漢子臉色也有點(diǎn)難看，他眨眼間瞳孔閃過褐光，但并未看出所以然。
厲九川沒有多管閑事，尤其是這種根本管不了的閑事。他稍稍后退兩步，像一個受到驚嚇的孩子似的躲在粗眉漢子身后，然后從另一側(cè)繞開了。
鷹鳴澗里的人頭這么值錢，估計已經(jīng)有很多傳承者趕過去了，自己動作得快點(diǎn)。
……
……
城主府。
“來人！把這個不肯從實招來的賊子打入牢獄！”
震怒的城主大人一聲令下，幾個府兵同時上前將地上血肉模糊的人拖走。
“趙辰。”朝賀喝了一口濃茶壓下心中怒火。
“在。”早已俯首待命的獄官上前一步。
“你負(fù)責(zé)撬開他的嘴，三日之內(nèi)，無論你用什么法子都得知道究竟是哪些人打算謀反！”
“是?！?p> 朝賀還欲叮囑些什么，突然有人沖進(jìn)屋中跪倒在地，“急報！大人！城南城西爆發(fā)疫??！”
“什么？！”
昂貴的檀木桌幾被瞬間拍裂，朝賀氣得差點(diǎn)沒緩過勁。
前腳爆出叛徒，引得幾方勢力蠢蠢欲動，他聯(lián)系了山神殿才勉強(qiáng)卡住鷹鳴澗要道，現(xiàn)在竟然在城中爆出疫?。?p> 這天宮狂徒……滅我之心不死嗎？！
憤怒之余，朝賀心中又忍不住有些后悔，如果當(dāng)年答應(yīng)的是天宮而不是山神殿，會不會……
嘭！
朝賀咬牙捶爛案幾。
和天宮勾結(jié)的城主幾乎都淪為傀儡，他們根本不會滿足！而與山神殿一起，只是需要每月奉送人牲而已，代價就要小得太多了。
城西城南的賤民們都是給山神殿養(yǎng)的人牲，甘印不會不管。
想是這樣想，但他身為城主，要穩(wěn)住眾人，還得去看看才是。
“來人，備車。”
……
……
厲九川往鷹鳴澗趕去的時候，路上遇見一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樹叢里也往那邊趕。
小童快步小跑，假裝沒有看見這人，在接近他藏身的灌木，即將錯過的那一刻，他猛地擰身回躥，一拳擊中這家伙脖頸，將之打昏。
抓出來一看，這廝左耳上缺了一塊肉，傷口早已愈合成疤。
好東西，值一枚遺玉。
卸了他關(guān)節(jié)，一腳將這人踹醒，厲九川蹲在他面前問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要往哪兒去？”
“咳咳，你又是誰家孩子……”那人睜開眼睛，說話的時候嘴上兩撇小胡子上下翹，“這么兇……哎呦！”
厲九川踩著他手指，整個人蹲在上面，“你問誰？不答話現(xiàn)在就可以死了?！?p> “我說！我說！”八字胡緊張大喊，“我是天宮三十六重天之無越衡天，下屬王母教的除穢人！”
說著，他扭過頭去盯著厲九川，“你就是山神殿幽天部里唯一一個水德冉遺？”
厲九川的特征實在顯眼，但凡稍有了解的都能認(rèn)出來。
小童面色微變道：“你是除穢人，那你的銅器呢？”
八字胡咧開嘴，門牙上有個黑色小洞。
噗！
一根青銅針閃電般射出！
小童反應(yīng)不慢，抬指夾住銅針，然而下個瞬間，銅針內(nèi)還飆出一根細(xì)針刺中厲九川胳膊。
“哈哈哈！”八字胡大笑起來，“沒想到吧，我就知道你們這些怪物強(qiáng)得可怕，但你們肯定會輕敵，只要給我一個機(jī)會也能殺死你們！哈哈哈……”
厲九川默默地看著他笑，然后拉起衣服袖子，那根細(xì)針晃晃悠悠地掛在衣物上，并未扎進(jìn)他肉里。
纖細(xì)鋒利的針尖被一片白皙柔軟的皮膚擋住了。
“……”八字胡長著嘴，半晌沒說話。
小童周身氣勁鼓動，衣袖上的細(xì)針噌地又扎進(jìn)八字胡肉里，驚得他嗷嗷叫。
“起來帶路，到了地方饒你一命。”厲九川站起身，抬腿將他膝蓋關(guān)節(jié)踹回原位。
“?。∵馈卑俗趾а罎L了滾，然后喘息著干笑道：“我們?nèi)祟^在你們眼里可算得一顆遺玉，你會放過我？”
小童微微頷首道：“你說的是?！?p> 他手腕甩動，指尖掠過一抹黑芒，八字胡的左耳頓時掉落在地，痛得他再度慘叫出聲。
厲九川捏著他的豁口耳朵，低頭輕聲道：“我已經(jīng)拿了換玉的信物，起來帶路，不然叫你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