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討厭狗東西
從左丘那兒看了奏折后，左夢就平靜地徑直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元寶和翡翠也都好好地站在她軟塌旁等她回來。
她一下子迎面撲倒，把頭埋在毯子里重重地呼出了口氣，一點(diǎn)都不想抬頭面對任何人。
其實左夢心里明白，她們這種門戶的婚事也不過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圣上公然指婚也沒多大區(qū)別。
于她而言，成婚無外乎是換個地方好好賴活著。
可嘴上說著不在乎，心里卻還是為這種提線木偶一樣的日子感到深深的無力。
她慢慢從軟塌上爬起來，元寶和翡翠看到了都趕快想要來扶她，只是被她稍稍給避開了。
跪坐在榻上，左夢無神地望著不遠(yuǎn)處的錦鯉池，有些呆愣。
她靜靜地發(fā)了會兒呆，不經(jīng)意間忽的想起了隋潤曰。
左夢皺了皺眉，其實她心里預(yù)想過。左丘這一派權(quán)位最高的自然是她父親和隋潤曰的爹爹武成王；而她和隋潤曰身家清白名聲干凈，也會是最適合被皇上拿來進(jìn)行政治利益交換的對象。
所以這次中秋宴的大戲，武成王府肯定也收到了那封獨(dú)特的請?zhí)?p> 最后的結(jié)果要么在她，要么在隋潤曰，也有可能……是她們兩個會一起被皇上指掉。
右首輔孟裕那一派能當(dāng)?shù)闷鹚齻儌z家世才情和聲譽(yù)的公子，無外乎是她那個好堂兄孟子驥，或者是禮部戶部的那幾個。
右相府和她家本就沾親帶故，皇上若是想讓兩家親上加親，也不是不可能。
她左夢雖然對最后的結(jié)果無所謂，可若是可以的話，她還是想自己挑個順眼的人湊合一生的。
如今只能先祈禱她自己對左丘來說還有利用價值吧，這樣或許他就不會全然容著皇上把自己給指出去。
想到這兒，她腦海里竟隱隱浮現(xiàn)出慕嚴(yán)模糊的影子來。
這樣的潛意識嚇得她趕緊搖搖頭，想把這種不著邊際的想法搖出去。
慕嚴(yán)，在她的計劃中，永遠(yuǎn)都只會是下下下下下下策！哼！
左夢有些賭氣地在心里哼了一下。
可在心底唾棄完慕嚴(yán)后，她反而愣住了。
不過才見了兩面，慕嚴(yán)什么時候?qū)ψ约旱那榫w產(chǎn)生這么大的影響了？
她自認(rèn)對情緒的把控是極好的，縱使被慕嚴(yán)耍了戲弄了，也該能保持好平日里的樣子的。
這一定也是他的詭計！自己只要不去想他就行。
左夢重新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躺回軟塌中，放空著自己。
轉(zhuǎn)而她又揮揮手喊來了元寶：“元寶，把絲衣閣的定衣伙計喊來一趟，還有六七日就要去赴宮宴了，不能失禮于御前。”
“是，小姐?！痹獙毠郧蓱?yīng)下，隨即就立刻去打發(fā)了小侍女叫人來。
閉上眼睛沉浸在陽光若隱若現(xiàn)的黑暗中，左夢無聲地盤算著要做哪些準(zhǔn)備。
歷年來的宮宴，大臣們無非也就只能穿禮日專用的官服——赤金繡紋配紅緞綢邊。
所以往往花樣更多且更引人注意的，可就是女眷們的衣飾。
今日各府收到帖子，會出席的夫人小姐們，肯定都急忙開始定制裁衣打造首飾了。
絲衣閣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制作這滿京安所有權(quán)貴門戶的衣物。因其裁制技藝和面料樣式都遠(yuǎn)超其他店家甚多，以至于幾乎所有大頭的金貴單子都被他家獨(dú)攬了去。
若是擺在尋常五六品官員的家中，定制一套絲衣閣的衣物估摸著至少得耗上小半個月。
可她左夢是左相府的，這時候有個權(quán)傾朝野的奸臣爹爹的好處就凸顯出來了。
只要她有要求，不管絲衣閣手頭的單子有多繁忙，都必定會先定做她的，保證她兩三日內(nèi)就能拿到。
所以，除了面料、款式和顏色繡紋以外，其他的問題都不是需要她來考慮的。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專門量身選樣的絲衣閣小廝就拎著一大箱待選的主面料到了左夢的小院里。
“左小姐?！眮砣艘姷秸诔灾掷业淖髩?，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跪拜禮。
左夢溫柔地沖他笑了笑：“嗯，起來吧?！?p> 說著，那個人就彈彈身上的灰塵，一邊拿出一塊濕布擦干凈手，小心翼翼打開身邊的大箱子，將一段段錦繡華麗的料子陳列在架子上供左夢挑選。
節(jié)日家宴，宮里定是忌諱穿白穿黑的，除卻那些沒腦子想出風(fēng)頭的，估計也不會有太多官眷選。
左夢起身慢步徘徊在這一大片衣料前，她伸出手指，讓指肚輕輕劃過感受每一塊布匹。
柔軟，細(xì)膩。
金絲銀線的繡紋在光下熠熠閃著，想必也會很襯那金鳴殿的火燭燈籠。又是花團(tuán)錦簇又是仙云神鳥，很是精致華美。
看到左夢細(xì)細(xì)打量著布料發(fā)呆，不知在想什么，那絲衣閣的小廝腦子一轉(zhuǎn)，討好地出聲笑笑：“左小姐放心，給您供的料子繡紋樣式，必然是京安中獨(dú)一份的，不會叫人仿了去?！?p> “嗯。絲衣閣一向是有心的?！弊髩艮揶淼σ幌隆?p> 除卻黑白灰，紅色紫色素來是宮宴中最出彩的。紅色襯得她們這些嫡門長妻閨女氣派嬌艷，以至于往年十個人中有六七個都是穿紅穿紫。不僅出彩，還喜慶不出錯。
但她可不是奔著出彩去的。
左夢拎起其中一塊正紅云鶴樣式的金線薄紗訕笑了一下，又隨意地丟回架子上。
她要那種最不起眼且最保守低調(diào)的，總歸盡量不讓隋德帝注意到她就是好事。
這時，她眼睛一瞥，看到了架子尾端被其他衣料隱隱蓋著的一塊墨綠色絨布和帶有些灰色調(diào)的淡綠紗。
墨綠色絨布上繡的是最常見的云雀等樣式，很是輕巧。可卻因顏色深沉，怕是夜間穿著的話，很難注意到。
而一旁的這塊灰綠薄紗料子就比較獨(dú)特，料子四周有著月牙白綢緞包邊，干凈清爽的同時，讓人覺著沉穩(wěn)。
左夢心下一定，將這兩塊面料挑出來丟給一旁的小廝：“就這兩個了，那紗布作外褂，按著以往我裙裝的樣式做，只是墜花鉤邊更繁瑣精細(xì)些。”
“是是是，定然按著左小姐的意思辦?！蹦切P捧著衣料，又一點(diǎn)點(diǎn)一件件地將其他料子裝好存箱，就立刻退下跟著元寶去拿賞錢了。
左夢點(diǎn)點(diǎn)頭。這種夜晚幾乎融于夜色里的顏色，自然是最適合她的了。
小廝一走，院內(nèi)一下子又冷清下來。
翡翠一向是最嚴(yán)肅認(rèn)真的那個，不茍言笑，只認(rèn)真做好左夢安排給她的事。
隋潤曰又回家了，便再沒人能陪著左夢消磨日子。
左夢砸砸嘴，感覺平日里頭無非是赴宴和窩在院子里，著實是索然無趣了些。
但她也沒什么想抱怨的，這樣的日子能一直好好維持著，已然是萬般幸運(yùn)了。
只要一天不被殺頭，就都還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