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不要這么嚴肅嘛?!?p> 靈夏走在前頭,悶著氣不說話,雨夢在她身后跟著,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咱們要找大小姐,可不得有個歇腳的地兒?難不成真的去郡主的別院住著???”
靈夏頓住腳步,刷地一下轉(zhuǎn)過身來。
“你!”她氣結(jié)道,“你強詞奪理!分明就是想在這里游玩,小姐的安危你都不放在心上,你沒有良心!”
這劈頭蓋臉一陣怒罵,也是真的生氣了。
“小姐平日里待我們親如姐妹,如今她身入險境,你怎么能一點都不關(guān)心呢?!”
早兩年她也發(fā)現(xiàn)了,靈夏這丫頭除了真的憨之外,對尤凝也是真的好。
即使是在府上做工,但哪里會因為主子的安危,著急到這種地步的。
這人也是天生的愛操心,是真的將尤凝當做姐妹來看待了。
起初雨夢還沒什么感覺,以為靈夏在他們府上呆不久,別說是她,就連尤凝那個時候,估計也是那么想的。
誰能忍受尤府那樣的針對與排擠?
然而都三年過去了。
靈夏非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還與她們越來越親近……
瞧著她這樣,雨夢心里突然生出一絲愧疚。
靈夏的眼眶微紅,與人對視片刻,發(fā)現(xiàn)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眼神中略帶了一些失望。
也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下了樓。
雨夢頭疼扶額。
從她身后,人行往來的芊安閣中,側(cè)身出現(xiàn)一個銀白色長袍的公子。
那人手里拿著一把扇,半面用銀色面具遮住,正從二樓往下看。
他盯著氣憤往下走的姑娘,視線沒有一瞬離開。
直到耳邊傳來雨夢的輕聲低語。
“我可不管了,你自己想辦法?!?p> 銀面男子:“……”
*
靈夏憋著一股子氣,沖下了樓。
有一點雨夢確實沒說錯,就連大小姐被綁去了哪里,她也是沒有絲毫頭緒的。
光著急。
卻沒有任何辦法。
靈夏走到了河邊,看著河水里的倒影,頭一次憎恨自己的無能。
“小姐……”她只能期盼著,帶著心疼的哽咽,“一定要平安無事。”
“咚”地一聲。
平靜的河水被砸入一顆石子,波瀾從中央開始蕩出。
靈夏回過頭,發(fā)現(xiàn)有一人正坐在她身后的草地上。
那身形有幾分眼熟,叫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男子戴著半面銀色的面具,手里拿著一把折疊的扇兒,一手晃悠著,朝河里扔石子。
“……”
靈夏轉(zhuǎn)身欲走。
“聽姑娘的意思,似乎是在尋人?”
靈夏的腳步一頓,扭過頭來,看著他皺眉道:“你在同我說話?”
男子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
“似乎并無他人?!?p> 靈夏警惕道:“你是誰?”
“我?”他扔出一顆石子,水花濺開,咚咚兩聲后,才停下來,將扇兒捏在掌心里,“一個過路人罷了?!?p>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方才在茶樓,不小心聽見的?!?p> “……”
“你可是在找采花賊?”
靈夏本不打算與人多加糾纏,然而聽到這話,瞬間就改變了主意。
“你知道采花賊的去處?”
“不巧,我也正好在追查此事?!?p> 銀面男子站起身來,同她笑著,言行之間,叫靈夏覺著熟悉的那感覺又復(fù)而涌起。
但她并未見過這類人。
“你若是信得過我,后天夜里,不要呆在芊安閣,去他們后街的茶樓,會找到你想找的人?!?p> *
那人留下一句話,便消失了。
靈夏心中存疑。
且半夜里的茶室一般都是關(guān)著的,除非是住在那家茶樓里,靈夏回去同雨夢說了一聲,打算搬到后街的茶室去。
雨夢也不見阻止她,只打了個哈欠,說道:“那你自己多加小心?!?p> “嗯?!?p> 靈夏搬去之后,每日都在觀察。
前兩日一點動靜都沒有,到了第三日夜里,終于是聽見了響動。
一輛馬車趁著夜色,停在了芊安閣的后門。
“快點……”細小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靈夏能聽出有不少人,卻不見那些人打個火把照明,鬼鬼祟祟地從車輛上,運下了幾個麻袋。
“此次收獲不少???”
“可不是?!?p> 靈夏趴在陽臺上,想看個仔細,夜里只能隱約看到輪廓。
“這一路上,查的太嚴了。不然應(yīng)當早就到的,白天里進了城門,根本不敢逗留,馬不停蹄就去見了閣主?!?p> “還是送去老地方嗎?”
“對。”男子點點頭,“這批貨好,調(diào)教個月余,定能賣出不少價錢。”
“砰咚”一聲。
重物落地。
靈夏隱隱聽到了嗚咽聲。
“快運進去吧!”男子催促道,“免得叫人看見?!?p> 待后門的人都將東西搬空了,也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
很快那小巷又恢復(fù)了安靜。
靈夏察覺到這不是簡單的事,剛想翻身下樓,胳膊被人從后面拉住了。
她心中慌了一下,以為又是歹人,回頭想要出招制敵。
“輕點!”
拳頭被人握住,靈夏瞪大了眼睛,看著銀面男子低下頭來。
“你想打死我么?”
“……”
總覺得此人……太過自來熟了!
靈夏甩手,與他拉開了距離。
繼而又后退一步,警惕看著他,說道:“你怎么在這里?”
“這消息還是我同你說的,我出現(xiàn)在此,很奇怪嗎?”
“……”
“若非我剛才攔著你,你是不是就要沖進去了?”
靈夏被人說中了,悶著不說話。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不明白這人有什么好笑的,靈夏有些不悅的看過去,“你笑什么?”
“你也太魯莽了。”那人的語氣略帶著嫌棄,戳著她的心窩子,道:“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對你來說多重要……”
“是,是我家小姐!”
銀面男子的話說到一半,直接被打斷。
他沒有繼續(xù),只看著月色下,靈夏的臉慢慢漲紅了,說道:“她有危險,我必須去救她。”
心跳聲,似乎是漏了一拍。
“是嗎?”
“嗯。”
他的聲音又柔和一些,夾雜著幾分無奈,“此事我追查已久了,若是你真的想救她,不如聽我的?!?p> 靈夏遲疑,“你知道里頭的情況嗎?”
他點點頭,說道:“這里面的燕老板,常年做著買賣女子的生意,她那院子里有密道,這個時候,應(yīng)當也都是守衛(wèi),若有人從外闖進去,多半是會被就地解決的。”
靈夏的臉色慘白,猛地想起了雨夢。
她說道:“那住在里頭的人怎么辦?”
“這你不必擔心?!蹦凶哟鬼?,捏著折扇的扇柄,隱隱藏起幾分郁躁,“他們讓人住在里頭,是提前下過迷藥了。里頭的人不會有危險的?!?p> 靈夏松了口氣。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進去???”
“等著?!?p> “啊?”
他側(cè)目看她,說道:“馬上會有人來了?!?p> *
他說的“馬上”,將近有半個時辰。
靈夏在閣樓上等的好焦急,左看右看,卻不見有誰來此。
她心中質(zhì)疑那男子的話,想打探對方的身份,便開口問道:“少俠,還未請教你是……”
銀面男子閉目侯在不遠處,聽言慢慢睜開眼眸。
對上靈夏的視線。
明明才見一面……靈夏突然在心中察覺,她也不知為何,對這位男子,似乎是隱隱有些信任。
沉默的對視了片刻,正當男子微微開口,正要回答的時候——
微弱的火光,從巷角傳來。
馬蹄聲越發(fā)靠近。
“就是這里!”
一襲紅衣入眼,亮光下,靈夏看清了來人。
竟是焦綺蕾!
“沖進去!”
焦綺蕾一聲令下,翻身下馬,兩旁士兵有備而來,抬腳一踹,破門而入。
也是在此時。
一股濃煙從里頭沖了出來。
“咳……咳咳……”
焦綺蕾捂住了鼻息,稍稍后退了幾分,說道:“這是怎么回事兒?”
靈夏也懵了一瞬,聽到樓下一聲大喊,“失火了!”
她心中一驚,這一次,連忙翻身下了樓。
“失火了!”從里頭沖出來兩個伙計,拿衣袖捂著口鼻,邊喊著邊從里頭沖出來,“快來人吶!救火啊!”
大概是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焦綺蕾兩旁的士兵上前,將那伙計一邊一個制住,而從門外朝里看去,那火勢竟是已經(jīng)蔓延了一陣子。
“怎么會這樣?”
焦綺蕾正要組織人救火,靈夏已經(jīng)一個箭步?jīng)_上去,說道:“郡主!我家小姐在里面嗎?”
“?。俊苯咕_蕾微愣,看著她,驚疑道:“你在這做什么?”
“我,我來找我家小姐!”她說著,忽然又想到,“雨夢也在里面!”
“該死?!?p> 焦綺蕾回頭大喊,“還愣著做什么?快救火啊——!”
一片混亂的同時。
身后那座高樓上,男子佇立在遠處。
這場大火似乎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從頭到尾,都沒表現(xiàn)出一絲慌亂。
他垂眸看著樓下的靈夏。
半晌,才慢慢開口說道:“我母親姓離?!?p> 他的聲音很輕,在那慌亂的大喊大叫中,幾乎是不會被任何一人察覺。
然而他的目光只注視著靈夏,沒有絲毫偏離,似乎只要這樣,就能夠讓她聽見。
他已經(jīng)等這一刻很久了。
于是在無人的夜中,認真回答著片刻前,靈夏所提之問。
他道:“離凝書?!?p> 被封存于記憶當中,一直藏在他心中的那個名字。
希望有一天,能被她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