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竇初開

　　劉余木閉著眼睛盡量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企圖通過這種方式喚醒睡神，然后暫時忘記來自五臟廟的抗議。不過，一切似乎一點用沒有，雖然昨夜熟睡的時間四個小時不到，但是身體本身刺激的反應(yīng)早已戰(zhàn)勝了睡眠不足。咕嚕咕嚕的聲音外附音響的效果，坐在她旁邊的那個女生自然聽得真切。只見她從背后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包，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拿出一片面包，還有一盒牛奶。

　　她用手指輕輕了撥弄了一下余木的手臂，這動作有一點像小時候逗螞蟻，害怕一不小心用力過度就結(jié)束了一個小生命。雖說動作輕微余木也能感覺得到有人在叫他，他微微睜開眼，心想可能是壓著別人什么東西了。女生對他微微一笑，柔聲說道：“沒吃早飯吧？這個給你?！闭f罷伸手將東西遞了過去，然后將頭扭到一旁，有些嬌羞。她看上去顯然不是北方豪放派，而是江南婉約派的代表，如此主動地和一個男生接觸恐怕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她臉龐的紅暈逐漸散開，如花盛開，心跳的速度還在急速上升，不知下了多大的勇氣才邁出這一步。

　　余木心中凸顯一絲悸動，比上花轎時的大姑娘還要大姑娘一些，用洞房花燭夜時的黃花大閨女更為貼切些。余木思忖片刻，接還是不接，這是一個問題。當(dāng)然他并不是怕女生給他下藥，畢竟他不是武大郎，她也不是潘金蓮。接吧？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這就算有恩于人，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干脆以身相許吧。顯而易見，女生還未必答應(yīng)呢，何況小小年紀想啥呢。不接吧？女生已經(jīng)這么主動，其他人也未察覺，有點不給姑娘薄面，就此拒絕又不合時宜。就算他答應(yīng)，五臟廟也不能答應(yīng)，此刻他有吃下一頭牛的海量。好在只是吃下一頭牛，若是吃下一個國家就不好了，劉余木就會在不覺中就成了Fascist（***被和諧），畢竟只有希特勒才有這樣的食量。

　　就在劉余木猶疑不決之際，車身一陣搖晃，出于慣性懸在半空中的手墜落與余木的手輕輕地貼在一起。女生的小手溫暖而柔和，在一剎那間仿佛觸電一般，她迅速地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了余木的懷里。余木的手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放，挪了挪身子，看著眼前的食物，又看看了看這個陌生的女孩。她將手揉搓了一下重新放回口袋，不敢正眼瞧余木，臉紅得比先前更加厲害?？看暗呐坪跻舶l(fā)現(xiàn)了什么，沒有轉(zhuǎn)過頭，假裝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

　　余木再次挪了挪身子，稍微傾斜向女生，低聲說：“謝……謝謝……”他沒選擇接或者不接，轉(zhuǎn)而選擇了結(jié)巴。女生依舊鶯聲燕語輕聲回復(fù)，聲音有些顫抖：“不……不客氣……”霎時間空氣中彌漫著不知道是尷尬，還是荷爾蒙的味道。

　　車子依舊搖晃向前仿佛搖籃，這條路是姜楓的父親胖鎮(zhèn)長來之后修的，新鮮出爐的瀝青路不到兩年的時間就讓運煤車霍霍成原先的機耕道，究竟是路不結(jié)實，還是旁的原因無從考證。大家看到的就是不堪一擊的道路，以及上任時瘦削現(xiàn)在圓潤了一倍不止的胖鎮(zhèn)長。關(guān)于鎮(zhèn)長胖這一事實倒是可以與鄰鎮(zhèn)的胖相媲美，人們都在為現(xiàn)在來之不易的好生活奔赴，哪有閑情逸致去理會鎮(zhèn)長胖的緣由。

　　劉余木奶足飯飽之后，不覺困意猶生，想著鎮(zhèn)長的胖逐漸踏入周公的家鄉(xiāng)。他又一次落入之前的夢境，只聽說過電視劇重播，夢境重播還是頭一次遇見，唯一的差別這次是倍速重播。

　　“叮咚，嘎”，面包車一陣劇烈的晃動，喚醒了睡得噴香的余木?！俺錾妒铝?？”余木旁邊的女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問。余木懶得睜眼，隨口說道：“好消息，出鎮(zhèn)了?！?p>　　“出啥鎮(zhèn)，出啥鎮(zhèn)，老子給你扳手！廁所到了，前面還有幾十公里山路，沒有方便的地方，能方便的地方不方便。”嘿，這小子學(xué)繞口令的吧！沒等范文兮發(fā)話，傅強搶先嚷嚷道，有點帶頭大哥的意思。此時已經(jīng)天光大亮，晴空萬里，瓦藍藍的天空，可惜沒有老楞。幸虧范文兮是搞文學(xué)的不是搞天文的，不然劉余木幾乎要懷疑那些搞天氣的決定明天或晴或雨是依賴石頭剪子布來決定的。

　　錢夢凝三人手挽手朝著廁所方向走去，同排靠窗的那個女生怯生生地和她們走在一起。傅強呢，屁顛屁顛跟在后面，像極了一個欲行不軌的猥瑣男。范文兮找了個角落獨自抽寂寞去了，獨留劉余木和他旁邊的女生。

　　之前天色還有些昏暗，沒有看清楚錢夢凝，今天的她裝扮極為普通。長發(fā)披肩，一綹頭發(fā)扎成小辮伏在上面，余木不禁多看了兩眼。望著邁著小碎步遠去的錢夢凝，余木心想：今天這妮子倒是有幾分不俗。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物種，越是逼迫自己不去想的事情越會自己找上門，余木對今天的錢夢凝的想法忽然有了改觀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墒撬D(zhuǎn)念想到她說話有點與這樣的妝容不符，搖了搖腦袋，隨意走著。

　　余木旁邊的女生不遠不近地尾隨其后，時而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眼神看他，他自顧自地走著并沒有注意到。知道的以為是同學(xué)關(guān)系，不知道的會誤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不過，話說回來，看起來倒蠻般配。說這話雖然不甚恰當(dāng)，對于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小姑娘，有些為時過早，早戀在現(xiàn)代從來不被認可。

　　這就是一個早已廢棄的服務(wù)站，來往的人不多，只有少數(shù)從此處上高速的客車司機會選擇在這兒歇歇腳。四周散落著幾間小平房，一些小商販擺放了幾把椅子，有人坐上面感受久違的陽光。劉余木不知道為什么這兒會成為服務(wù)站，也許這是一個三岔路的緣故，這可能也是這些小商販還存在的重要原因。一是通往縣城的老路方向，二是上高速的方向，三就是五華山的必經(jīng)之地。拐出這個服務(wù)站穿過一個山洞就可以看見一條七彎八拐的山路，一直往前開終點就是五華山所在。

　　附近的山并沒有任何奇特之處，四下看罷，劉余木覺得不過爾爾。他好像想起點什么來，驀地回頭，鄰座姑娘正和他撞個滿懷。她只是默默地跟在余木背后，低著頭仿佛做錯事的小孩，余木停下來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于是，她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一抬頭，看見余木正對著她傻笑，臉蹭的一下又紅了起來，好不可愛！

　　緣，妙不可言！

　　劉余木猛地回頭其實就是要去找她，女孩解決了他五臟廟的問題，也許這并非什么值得掛懷地大事，但是連人姓甚名誰一無所知便有些說不過去。他想這個時間差不多她也回車里了，在眾人之中冒失地去問一個女孩的名字終歸有些唐突，哪曾想她一直跟在她身后，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余木一頭霧水，難道他們早就認識？余木不曾失憶，自己五歲還尿床的事兒還記憶猶新，這讓他有些不解。

　　他還不懂得，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此：喜歡你的人恰好也喜歡你，驀然回首喜歡你的人還未離開，睜開眼她還是充滿對你的喜歡。余木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她，反正他現(xiàn)在心跳得很快。

　　“今兒天氣真好啊！”打開陌生的尷尬聊天氣不失為好的選擇。

　　“嗯！”女孩停頓了一下，“好久沒有看見晴天，整個人都暖和了許多?！?p>　　“在下劉余木，敢問姑娘貴姓芳名？”劉余木拽著文詞兒，自以為幽默，豈知聞?wù)呗錅I——牙酸倒了一大片。

　　“我知道你，精通古文的大才子嘛！七歲出口成詩，八歲通讀古文！上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曉八卦，懂奇門遁甲……”女孩巴拉巴拉念了一通，絲毫看不出剛才的羞澀，聲音婉轉(zhuǎn)如余音繞梁三日。若非越說越不像話，余木真舍不得打斷她，聽她說話是一種享受。“停！停！停！誰造我謠啊？你說的那是我嗎？”

　　“嘻嘻，我說的諸葛亮！”女孩一臉?gòu)尚叩氐拖铝祟^。

　　劉余木完全沒想到，問個名字咋這么復(fù)雜：“哎喲嘿，話說你身上有電嗎？十萬伏的那種！”

　　“沒有啊，為何如此發(fā)問？”女孩抬頭望著她，她與余木有著一個頭的身高差。

　　“我看你就是皮卡丘?。∥液椭T葛亮有法比嗎？！”余木答。

　　“你一個字一個字地比，你是豬??！”女孩微微一笑。

　　余木無可奈何，只得舉手投降：“恩人，所以你姓諸葛？”

　　恩人？女孩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說：“這位公子，既然我有恩于你，你當(dāng)如何報答呀？”

　　劉余木邪惡一笑：“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說罷假裝要去抱她，女孩喊了聲“流氓”轉(zhuǎn)身就跑。好嘛，兩人全瘋了！

　　“你還沒說你名字呢？”余木問道。

　　“田語歆！”女孩回眸一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大概也就如此吧。

　　此時傅強走過來搭在余木的肩上，用手指了指田語歆，打趣地說：“關(guān)系還不錯。”余木一愣神，沒聽到他說的話，應(yīng)了句：“啥？”傅強哈哈一樂：“老子給你一扳手！繼續(xù)裝！你和這女孩兒絕對不是一般關(guān)系！”

　　劉余木踢了傅強一腳：“滾粗！當(dāng)然不是一班的，人家是二班的！”

　　兩人嘻嘻哈哈回到車里，繼續(xù)后面的旅程。劉余木不時打量著田語歆，完全看不透她。“靜若處子，動若瘋兔?！庇嗄倦S口念叨著。田語歆耳朵好使著呢，低聲問道：“說誰呢？”余木笑而不語，靜靜地看著，如同看前世的伴侶一般。

　　田語歆一張美人臉卻偏生得有些膚色偏暗，一雙小眼睛炯炯有神，扎著一個馬尾小辮，舉止優(yōu)雅，端莊大方。就是有點皮，不，應(yīng)該說可愛。余木可能不知道，她只在看到余木面前這樣，在面對時其余人就是大家閨秀，情竇初開的她自己也不知這是為何。只有在喜歡的人面前，才會毫無顧忌展示自己的內(nèi)心，她哪里知道。

　　她轉(zhuǎn)過臉看著窗外，車進入山洞，忽明忽暗地?zé)艄庹赵谒樕希瑴\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