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要和他們合作的,是江南的一戶嚴姓人家。
對方擁有一定的海豹經(jīng)驗,路上走私的勾當也沒少干過,與官府的關(guān)系也很不錯,并且擁有著相當豐富的公關(guān)經(jīng)驗。
之所以找到他們,主要是因為驟然間沒有太多的資金用來周轉(zhuǎn)——最近杭州一帶流行一種新造的大船,載重巨大不說,事故率還非常低,聽說出去6條只有一條觸礁沉默,其他都安然無恙,這還不是船本身的問題造成的。可這種好船的價錢也不便宜,所以才想著拉幾個土財主一起發(fā)財——而且這件事情實在太過蹊蹺,若是京城之中沒有什么耳目的話,恐怕在未來會摸不準風向。
但是眾人經(jīng)過簡單的商量,卻覺得這件事情有諸多不妥之處。
雖然有光陰煮雨這個詩社在中間牽線搭橋,但恰巧眾人對這個詩社都有些陌生,只有李林偉等寥寥幾個人與之有所來往。
中間人都不怎么靠得住,另外一家就更難說了。
因此他們還是打算婉言謝絕這件事情。
但是楊佩和李林偉是一個心思的。
陸上運輸能有什么賺頭,想要把他們多年的經(jīng)驗發(fā)揮出來,恐怕還得海上運輸最為靠譜。
只是這其中的關(guān)節(jié)實在是太多了。
有一處打不通,就有可能半身不遂。
而且海貿(mào)雖然利潤巨大,但成本也低不到哪里去。除非是那種刀頭舔血的走私買賣,否則他們的初期投入定然小不了。
至少從中間人傳來的報價來看,幾萬兩白銀是要花出去的。
明朝如今尚且還有紙幣、銅錢,加之馬尼拉帆船沒也還沒有開始,因此美洲的白銀還沒有大量涌入明朝。
在這種情況之下,白銀的購買力是相當強的——幾萬兩白銀,幾乎就能掏空翡翠堂的家底。
李林偉是極其惜才如命的,雖然他早就盤算著要在海上賺一筆大錢,但這么大的本錢他還是有些吝嗇的。
因此,他反而成了在場眾人當中反對最為激烈的一個。
楊佩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因此也變得躊躇起來,最后大家并沒能達成一致意見,商量了幾天之后再舉行一次會議,看看能不能達成一致,如果還不能的話,那么杭州方面恐怕就要失望了。
與此同時,麻小五那邊也開始重視起光陰煮雨這間詩社來。
普通的明朝士大夫們普遍認為這間宿舍的名字是極為文雅的,但是根據(jù)穿越者們的說法,他們那邊曾經(jīng)有一首歌叫做《時間煮雨》,因為一部電影的流行而廣為人知。
老皇帝并不是第一次聽說電影這個詞了——在那本穿越圣經(jīng)當中,這個詞就不止一次的出現(xiàn)過——不過他還沒有真正見識過。
好在,奉行圣經(jīng)的肖強等人,帶了好幾套老式的放映設(shè)備,因此李東陽甚至都能夠沾一沾老皇帝的光,靜靜的欣賞一下革命大片。
革命大片里的槍林彈雨和熱血澎湃,深深地觸動了他們的神經(jīng),但一個封建君主自然不會忘記自己的利益所在,因此這些片子很快都被他藏了起來。
就連小皇帝都無緣得見。
然而這個小插曲并非就此結(jié)果,老皇帝從穿越者那里了解到了許多關(guān)于文化公司的內(nèi)容,甚至連和平演變這個詞也成為了他和李東陽最近討論的熱點。
慢慢的他開始擔心,大明王朝有一天也會被穿越者和平演變。
依照他現(xiàn)在對穿越者技術(shù)的熱衷程度來看,這種演變恐怕已經(jīng)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
不過穿越者們曾經(jīng)對他介紹過的洋務(wù)運動當中,曾經(jīng)有這樣一句格言。
中學(xué)為體,西學(xué)為用。
這句話雖然經(jīng)常遭到諷刺,但就老皇帝這個封建君主來說,卻是一個很不錯的折中方案。
而且明朝的學(xué)問是相當開明的,即便是穿越者,也不能說這8個字就是小蝸牛開法拉利,當心扯掉自己的殼。
不過明朝這個傻駱駝其實也是經(jīng)不起折騰的,所以那間詩社當中的文化人可能也是極其可怕的。
因此,錦衣衛(wèi)和西廠抽調(diào)了大量的精銳,開始對這個詩社展開探查。
然而這一查之下他們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個詩社并沒有什么固定的活動地點。
每一次舉辦文會的地方都不一樣。
而且,沒有人接觸過他們的核心成員,在外奔波的好像只是他們的仆人而已。
除了零星不怎么可靠的報告之外,麻小五傳回來的情報,竟然是他們?yōu)閿?shù)不多能夠掌握的關(guān)于核心成員的資料。
這一下子就變得郁悶起來了。
倘若翡翠堂是接近詩社的重要途徑,那么原定的抓捕計劃就必須順延。
否則,他們就有可能打草驚蛇。
除非,他們能夠很好的隱藏自己的真實動機。
就像當初嚴嵩所說的那樣,打著造反之類的罪名進行搜捕。
可是,造反不是說說就可以的,如果不能將穿越者的身份用來定罪的話,那么就必須得有另外的真憑實據(jù)才行。
這樣,那些穿越者們才會覺得,他們只是遭到了明朝最為普通而常見的執(zhí)法。
可是這樣的證據(jù)并不好找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轉(zhuǎn)機卻突兀的出現(xiàn)了。
因為夏天即將到來,夏姑娘便想著給麻小五做件新衣服。
大明朝的裁縫們,效率也就比定做西裝的那些人稍微快一些,七八天的工服過后,這件夏天穿的衣服才做出來。
為了彰顯兩人的關(guān)系親密,夏小姐專門選在麻小五做工的時候去給他送。
然而就是這一個瞬間,卻引起了一連串的矛盾激化。
“五郎,這件衣服可能不太合身,你趕緊試一下,我也好讓他們再改改。”
輕柔婉轉(zhuǎn)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李林偉第一個跳了出來。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那天,就是這位夏姑娘拒絕了他加入詩社的邀請。
他趕緊走出去,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麻小五與她舉止親密的正在交談。
這讓他大驚失色,這個店鋪伙計怎么會認識夏姑娘呢?
他有心上前去質(zhì)問,但走了幾步之后卻意識到,這兩人的底細他一個都不知道,如果貿(mào)然出生的話,是不是會陷入被動的?
不過就在這猶豫之時,夏小姐已經(jīng)看到了他。
他早知道李林偉是翡翠堂的東家,只是沒想到竟然和小五如此熟悉。
這讓她有些尷尬,不過她還是禮貌的打招呼道:“李東家,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家鋪子是我分管的,前些天還出了些事情,因此大東家有令讓我守在這里?!?p> 李林偉笑了笑,但表情是極其不自然的。
麻小五將這一幕看在眼中,有些驚奇的問道:“原來你們認識啊。”
夏姑娘立刻說:“我那番廚藝,就是這翡翠堂流傳出去的?!?p> 她這話一出口,麻小五立刻就信了八分。
其實,從他第一天到這里來,就發(fā)覺雙方的手藝比較接近,只不過夏姑娘的菜總是很清淡,而翡翠堂里的大鍋飯卻并非總是如此。
這是讓他稍感疑惑的地方,但今天夏姑娘竟然親口說出,那就有可能就是沒跑了。
不過這也意味著,當初對夏姑娘的某些猜測,或許也是錯誤的。
當然,穿越者們最為講究的就是證據(jù),而他們所推崇的無神論,更是主張不要輕易否定或肯定任何一件事情。
所以,麻小五心中的千般推測,在這里都只能掩藏在一副面具之下。
他憨笑著說:“沒想到。翡翠堂與我家竟然也有這么大的緣分。”
“你家?”
李立偉愣了起來。
他想起夏姑娘曾經(jīng)說即將要成親的事,忽然疑心面前的麻小五不會就是那個撿了好白菜的豬吧。
因此他忙問道。
“你和夏姑娘是什么關(guān)系啊?”
夏姑娘本想說他們兩個即將要成親了,但麻小五卻一擺手制止了對方,進而謊稱道:“東家你不知道么,我們兩家可是血親,要不然我怎么會住在夏家?!?p> “哦,原來是這樣?!?p> 李林偉先是應(yīng)了一聲,但很快就意識到明朝在近親結(jié)婚這方面,好像沒有過于嚴謹?shù)墓苤啤?p> 所以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
“夏姑娘前些天說就要成親了,不知你們兩個是不是親上加親呢?”
夏姑娘很想說是。
因為她本人的感覺到這人的不善。
但麻小五在一次搶了先。
“東家,你這消息可真是夠落后的呀。我家這位姐姐可是要進攻的,您難道不知道嗎?當朝大學(xué)士李東陽親自過來下的聘?!?p> “啊!”
李立偉當場就鎮(zhèn)住了。
反而是周圍的那些好事之徒,當中頗有一些知道這一情況的,甚至有人勸道夏小姐應(yīng)該趕緊回去,在這里招惹閑言碎語。
夏姑娘當真聽從了他們的意見,立刻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而李林偉在風中凌亂了好一陣之后,才終于緩過勁來說道:“小五啊,沒想到你這樣的皇親國戚,竟然在我這家破店子里打雜,你說這樣傳出去的話,我們翡翠堂是不是……”
“哎,東家,你這話說的……我家早就落魄了,哪里是什么皇親國戚。”
“哦,是這樣嗎?”
李林偉又事先應(yīng)了一聲,不過他隨后又想到。至今為止,他都對麻小五的背景缺乏了解。
店鋪里擴張?zhí)?,出了一些早年就追隨的土著之外,其他人的資料,就連核心的成員們也不太清楚。
因此,李林偉便存了個心眼,問道:“那你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麻小五立刻警惕起來。
李林偉終于開始對自己感興趣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這也有可能是混進他們核心層的關(guān)鍵一步。
因此無論是某些穿越者,還是錦衣衛(wèi)、西廠,都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而這些準備,就將隨著麻小五的回答,而醞釀出新的果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