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打趣

　　“巴巴的跑到我這里來，還以為你有多怕廖玉熙，現(xiàn)在看來，你膽子果真不小?！?p>　　見惜卿氣呼呼的起身就要走，剛才還處于發(fā)怒邊緣的景麟鳴一下子就被逗樂了。

　　“將軍這話說的輕巧，可我又能怎么辦？”

　　惜卿心下忿忿，語氣中也帶了一絲怪罪。

　　“好了，到現(xiàn)在還不肯跟我說實話么？明明是想來求我?guī)兔Φ?，非要繞那么多彎子，你是覺得這樣很有意思是不是?！?p>　　景麟鳴手指輕敲桌面，眉眼帶笑的望著惜卿。

　　惜卿卻是被他這變臉的技術(shù)給搞得暈頭轉(zhuǎn)向，心里想著這景麟鳴真是個怪人，一會笑一會怒的，都說掌權(quán)者喜怒不形于色，怎么到他這里就完全看不出這一點來呢？

　　但是該說的她也已經(jīng)說了，甚至連廖鎮(zhèn)裕廖玉熙父子倆的壞話也說了不少，所以現(xiàn)在倒是沒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是，將軍說的沒錯，我是希望能夠得到將軍的庇護，干爹應付廖玉熙已經(jīng)夠辛苦了，我也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了。”

　　景麟鳴跟她拐彎抹角的說了半天話，乍一下聽她這么直接的表明心思，竟然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哦，怕你干爹辛苦?！?p>　　反應過來后，他開始裝模作樣的分析了起來。

　　“那我也很辛苦??！你都看到了，我這才回來一天，家門口就被堵了個水泄不通，況且我在洛陽可是異鄉(xiāng)人，人生地不熟的，唯恐遭人暗害?？赡愕购茫袀€是皇帝身邊紅人的干爹，反而要到我這里來求庇護?！?p>　　說到這里，景麟鳴目光幽幽，直視著惜卿。

　　“你這是成心不讓我好過啊。”

　　惜卿知道自己沒理，囁嚅道：“就知道您會這么說，而且我剛才已經(jīng)打算要走了，我跟廖玉熙之間的事，就不勞將軍費心了?！?p>　　豈料景麟鳴聽她說完這話后，悠悠說道：“我聽說廖玉熙此人，素來有憐香惜玉的美名，你雖為內(nèi)侍，但是能讓他對你青眼有加，也是你的本事，你不妨趁現(xiàn)在多用點心思討好他，這樣也許哪天你干爹被整垮了，還有你來替他求情?！?p>　　惜卿一聽這調(diào)笑的話語，心立刻就涼了半截，程霽澤現(xiàn)在的處境實在是微妙，皇帝是他唯一的依仗，但是這依仗也隨時有可能棄他不顧，甚至將他置于萬丈深淵。

　　這樣的例子在史書中，并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

　　漢景帝時，御史大夫晁錯曾建議皇帝剝奪諸侯王的政治特權(quán)，以鞏固中央集權(quán)，皇帝采納了他的建議，結(jié)果遭到諸侯的不滿，由此爆發(fā)了七國之亂。最后皇帝為平息諸侯的怒氣，將晁錯腰斬于東市。

　　史書中寥寥幾句文字，讀起來卻讓人心有戚戚焉。

　　晁錯的死并沒能平息七國叛亂，但哪怕再給景帝一次機會，他依舊會毫不猶豫的處死他，即使這個人削藩的建議，完完全全是為了天子的利益。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在皇帝眼中，這就是一枚棋子，殺了就殺了，后面總會有新的人來頂上的。

　　景帝在后世人的眼中是明君，明君尚且如此，那當今連人身安全都要打個問號的天子，心里的那桿秤又是怎么衡量的呢？

　　惜卿重重地嘆了口氣。

　　“將軍莫要打趣惜卿了，惜卿雖不是男子，但也知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道理，干爹忠君為國不念生死，我雖然沒什么能耐，但是自我了斷的勇氣還是有的?！?p>　　惜卿每吐出一個字，心里就悲涼一分，這是壓在她心底、讓她始終憂慮著的事情，可現(xiàn)在才十四歲的她卻沒有任何辦法。今日入府前，她也是躊躇滿志，壓根就沒有想到自己到底有什么籌碼能叫人瞧得上，自己若是被人拒絕了，又當如何。

　　她在這邊自憐自艾的功夫，景麟鳴心里卻是壓不住的欣喜，雖然他的這種心思，他自己都還不能察覺出來。

　　“我也沒說不幫你，你怎么都開始考慮起自己的死法來了？”

　　惜卿聽了這話，心中更是止不住的委屈。

　　“惜卿自認身份卑賤，但也經(jīng)不起將軍這般戲耍，一會呵斥一會勸解的，在下腦子笨，實在是摸不透將軍的心思，還望將軍給個準話，我也好早早動身，畢竟洛陽令那里，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去處理呢?！?p>　　景麟鳴見她這幅哀怨的樣子，心想這去了勢的閹人果真不一樣，正常十四歲的男子，多少都已顯現(xiàn)出點男人的氣概來了，眼前這小內(nèi)侍卻還是這么一副小巧模樣，逗兩句便要惱，真是跟個小娘子無甚區(qū)別了。

　　他自小長在恒州，北地民風彪悍不比洛陽，女子亦可上陣殺敵，自然是沒機會領(lǐng)略洛陽女子的嬌柔。

　　昨日倒是在宮中遇到了不少官家娘子，卻沒碰上一個合自己心意的。

　　不過若是說一個都沒有，那也是假的，畢竟他最后還不是碰到了惜卿。

　　唉，可惜是個閹人，還是身份處境這樣復雜的閹人。

　　但是自己搭救他一把，讓他免遭廖玉熙惡手，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

　　“其實你一開始若是直接挑明你的想法，我未嘗不會幫你。”

　　見景麟鳴愣是要把問題責任甩在自己的頭上，惜卿有些心虛。

　　“我，我又沒什么能給將軍的，貿(mào)然求助，也實在是沒那個臉，況且您也說了，沒有義務(wù)為了我去得罪廖玉熙。”

　　景麟鳴聽了這話卻是輕嗤一聲。

　　“那你扯廖鎮(zhèn)裕父子下水，說他倆僭越，我就會幫你了？”

　　這句話倒是勾起了惜卿的好奇心，畢竟在她看來，只要景麟鳴不愿與廖鎮(zhèn)裕父子同流合污，就必定會選擇站在皇帝這邊，然后聯(lián)起手來，斗倒他們。

　　可是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是既看不慣廖鎮(zhèn)裕父子，又不想跟皇帝合作，完了還想幫自己這個皇帝陣營里的小蝦米的忙。

　　實在是有些矛盾。

　　“將軍既然有了隔岸觀火的打算，那就沒必要幫惜卿了，如果幫了，不是自相矛盾嗎？”

　　景麟鳴被她這話搞得有些懵，雖然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總不能跟她說，其實你在這場角逐里面，連個配角都算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