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達官貴人、大富之家的女眷都在議論一品閣的花老板。
這一品閣,做的就是高端人士的買賣。一品閣的廖掌柜八面玲瓏,最會說話,無論是哪位貴人光臨,都能哄的舒舒服服。
可大家沒想到,一品閣的老板竟然另有其人,不僅聞所未聞,還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
她雖然年輕漂亮,辦起事來竟比廖掌柜還妥帖。
廖掌柜雖然圓滑,畢竟是個男人,對女人的心思把握得沒有那么精準,出入內(nèi)院也多有不便。
沈言就不一樣了,她從釵環(huán)首飾到妝容搭配,都能侃侃而談,都能夸出花兒來,仿佛眼前人是天下第一有品位的,自然讓這些百無聊賴的后院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沈言為了不留痕跡地拜訪瑞王府,把一品閣的大客戶和潛在大客戶一口氣拜訪了一個遍。
萬萬沒想到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地繞了一大圈,瑞王竟然不在家!
沈言捏著酸痛的小腿,心想下次一定得搞個沙龍聚會,一個一個拜訪太費勁了。
旁人還好說,東宮太子妃真的太難搞了。偏偏這是沈言非搞定不可的人。
太子妃盧思微是太子太傅盧達的女兒,當年由云豐親自挑選,不出意外是未來要做國母的人。
她嫁給太子已有十年,二人雖不算十分恩愛,但各取所需,相安無事,在皇家已算得上難得的好姻緣了。
只可惜盧思微一直沒能生下嫡子,成為她心中的一塊巨石。
盧家世代文官清流,盧思微教養(yǎng)極好,舉止端莊,同時自視甚高。這樣的人,通常都很難取悅。
沈言知道一般的珠寶首飾盧思微定然看不上,于是翻出珍藏了許久的一塊和田羊脂軟玉。
這塊玉不過一指長、兩指寬,不僅玉色上乘,通體無瑕,最神奇的是冬季觸手生溫,散發(fā)著暖意,握在手心溫溫潤潤,十分舒服。
她帶著寶物上門求見,卻一連被拒絕了三次。
沈言不以為忤,文化人嘛,都看不起商人。雖然沒見著太子妃,東宮的門房小廝丫鬟管家都讓她花重金打點了一個遍,已經(jīng)是熟門熟路了。
太子妃身邊的大丫鬟在得了她幾朵新款珠花后,悄悄把她拉到一邊道:“太子妃娘娘過陣子在宮里有重要宴席,宮中司局做的首飾樣式娘娘一直不滿意,過幾日我尋個機會舉薦姐姐?!?p> 沈言非常上道,趕緊把手上的鐲子褪下來塞給了她。
于是沈言第四次到東宮,終于見到了盧思微。
盧思微見到沈言時微微驚訝,最近關于花老板的議論很多,加上身邊人對一品閣贊賞有加,所以她才有興致召來一見,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貌美。
她淡淡問道:“你多大了?婚配沒有?”
沈言低眉順眼:“回娘娘的話,小女今年十七,尚未婚配?!?p> “哦,你年紀輕輕就掌管這么大一家店,家里人也放心你出來拋頭露面?”盧思微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對于沈言的行為十分看不上。
沈言不卑不亢:“小女父母雙亡,鋪子是家里的祖業(yè),工匠伙計都是老人了,總不能讓他們沒了生計,所以勉力維持著?!?p> 盧思微神色稍緩:“你也是可憐人。”
沈言笑了笑:“小女雖然父母雙亡,但至少衣食無憂,比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窮人幸運多了?!?p> 盧思微是讀過圣賢書的,又最是心善,聽她這么說,嫌惡之意又少了幾分:“你倒是明白。說吧,費盡心思見我,為了什么事?”
沈言也不矯情,直言道:“小女一介商賈,求見太子妃娘娘自然是為了生意。娘娘是京城第一文雅之人,一品閣的首飾若是能得娘娘青睞,京城百姓自然趨之若鶩。所以斗膽來給娘娘獻些花樣兒。”
盧思微輕笑一聲:“你倒直白。”
“娘娘貴人事忙,小女不敢耽誤娘娘時間,所以直言了,請娘娘恕罪?!?p> “行了,拿來我看看?!?p> 沈言微微一笑,命人呈上十二托盤的各色珠寶首飾,道:“這些首飾雖然精致,在娘娘這兒也算不得好東西,不如請娘娘身邊的女官代您挑選。
“但有一樣東西,小女覺得京城之中再無人配得上,還請娘娘親自過目?!?p> “哦?”盧思微興致缺缺,只是隨便應答,顯然不認為沈言能拿出什么稀奇東西。
沈言托著一個精致木匣呈上,里面正是那塊羊脂暖玉刻成的一枚小小的印章。
“這枚印章乃和田暖玉制成,觸手溫潤和暖,世間罕見。更難得的是,這枚印乃著名篆刻家莊墨先生的生前刻的最后一方印?!?p> 莊墨先生是文學大儒,書法筆力遒勁,晚年癡迷篆刻,但流出市面的很少。不少達官貴人都想求得一枚方章,然而莊先生誰的面子也不給,因而一章難求。
“哦?”聽到莊墨的名字,盧思微的這一聲“哦”明顯真情實感多了。
她拈起這枚白玉印章,用手指摩挲,溫潤有如美人骨,更難得是果然帶著一絲暖意,確實是極其難得的珍品。
盧思微指尖輕轉(zhuǎn),將這枚小巧的印章轉(zhuǎn)過來。
這枚印章用的是平刀直下的技法,比劃看似平直,卻絲毫不顯呆板凝滯,的的確確是莊墨先生的作品。
盧思微最愛風雅,向來推崇莊先生,看到他的手作,不免激動。而待她看清上面刻的字后,瞳孔猛的縮了一下。
居安思危。印章上刻著這四個字。
沈言瞅準機會講解道:“莊先生一生跌宕起伏,本是富貴人家嫡子,驚才絕艷譽滿天下,卻因兄弟嫉妒、父親猜忌而一夕之間失去所有,之后困苦數(shù)十年,才憑借堅韌的品性和出塵的才學獲得世人推崇。
先生身故之前,回憶一生經(jīng)歷,寫下了這四個字,并刻成印章,可謂先生的血淚之言啊。
這枚印章雖然貴重,但不及娘娘身份貴重,它犯了娘娘的名諱,若不呈獻給您,怕是它日后也難見天日了。”
莊先生的經(jīng)歷一句句扎在盧思微的心上。
都道太子地位穩(wěn)固風光無限,誰知云溶幾十年來如何如履薄冰?都道太子妃一步登天,距離國母一步之遙,誰知她膝下無子心中苦楚?
居安思危,讓她如何不思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