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這些智人,世宗如獲至寶,即令宰相王樸和水軍統(tǒng)帥王環(huán)在智人的協(xié)助下,修浚水道,營建水師。又令太保韓通在其協(xié)助下重新修建汴梁,這算是定了一件心腹大事。
放下這些不表,世宗以為當務(wù)之急還是整頓軍隊。這日他召集文武商議此事。作為新晉禁軍重要將領(lǐng),趙匡胤也列席了會意。
會議一開始,世宗便開門見山道:“如今整肅禁軍(皇家非藩鎮(zhèn)的軍隊)迫在眉睫,朕有意委任趙匡胤、趙將軍為殿前都指揮使,負責此事不知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太保韓通出班奏道:“陛下,趙將軍雖在高平立下大功一箭,然整訓(xùn)禁軍非是一勇能為,必須治軍有法,統(tǒng)帥有道,關(guān)鍵還要在軍中立有軍威,方可委以重任?!?p> 這整頓禁軍的差事就相當于后世袁世凱小站練兵。那是何等肥缺,韓通素日里就和趙匡胤及其父親右?guī)贾笓]趙弘殷不睦。豈肯輕易讓世宗交托如此要職。
他又諫道:“陛下您何不在御校場上恩設(shè)比武以選拔禁軍統(tǒng)帥。不僅士族平民可以參加,現(xiàn)任軍中將校士卒皆可以參加??渍呖梢载撠熣C操練禁軍。如此一則可以彰顯圣恩廣布;二則可以廣聚天下英才為我所用;三則可以以選拔出的人才作為禁軍的根基,使士氣煥然。此所謂一舉三得,何樂不為?”
又轉(zhuǎn)頭對趙匡胤道:“趙將軍藝冠九州。相信您定然能夠在比武之中輕松奪得魁首,縱然力戰(zhàn)四海英杰再所不懼。如此安排您該不會反對吧!”
匡胤自知他的用心,不卑不亢道:“韓大人所言甚是!整軍之事關(guān)乎社稷之基,趙某何德何能,豈敢妄領(lǐng)!”
世宗也覺得說得有理,便讓人頒布圣旨,曉諭天下:為禁軍廣攬人才,恩科武舉,凡平民士族子弟以及軍中將士均可應(yīng)試。
比武分為三輪:分別考察:武功,智略,和實戰(zhàn)。
武功主要考察基礎(chǔ)軍事技能,包括弓刀石馬步劍,所有科目合格,并且其中三項為優(yōu)者,可以入圍第二輪智略考試。智略考的是孫吳兵法和沙盤演陣,第二輪合格授為候選禁軍將領(lǐng),并且進入第三輪——實戰(zhàn)考試,既校場比武!現(xiàn)任軍中將領(lǐng)可以直接參加此輪比試,由皇帝親點,受命禁軍統(tǒng)帥!
單說這日到在三輪比武之日,在城西校場設(shè)立武科場,方圓數(shù)十畝。入場處高搭牌樓,上書對聯(lián),上聯(lián)寫:選南北英才一統(tǒng)江山;下聯(lián)配:攬東西好漢匡扶社稷。中間橫批四個大字:“精武報國”。
校場北側(cè)設(shè)閱武樓,樓高兩層,下方是朱欄玉階,上設(shè)敞廳,有十并隔間大小,內(nèi)有八扇撒金屏風(fēng),屏前兩旁擺設(shè)龍鳳扇,銷金傘。正中龍書案后描金交椅上安坐一人,正是周世宗柴榮。兩旁相伴文武。閱武樓兩側(cè)各有五百御林軍看押護衛(wèi)。往校場正中觀看,用紅繩圍開梅花圈,中間白沙鋪地,周圍分別開立四門。東西兩門,外有席棚,內(nèi)里官員負責替比武之人標名掛號。
梅花圈和閱武樓中間地帶,各路候選的英雄約有數(shù)百人按其生辰干支排隊,共一十二列。高矮胖瘦各色形容,一個個躍躍欲試做好準備下場比武!人常言:窮習(xí)文,富學(xué)武。單看在場應(yīng)考武科生,便知所言不虛:他們胯下戰(zhàn)馬手上兵刃還有一身盔甲披掛,哪里是平民人家能承擔的起的?所以場上幾乎都出自官宦子弟。其間不乏頤指氣使,飛揚跋扈之徒。
說話辰時已到,宰相王樸走到閱武樓前,高聲宣示:“在場諸位英雄義士,今奉圣命在此恩設(shè)比武,為禁軍選拔人才。誠望諸位,各逞所能,各盡其才,為國報效,更在此番,當仁不讓。為確保公平起見,保證校場秩序,特立三約:
一,凡比試武藝者,必先前往席棚標名掛號,核準身份后方可下場比武;
二,比武所在梅花圈內(nèi),其間生死甘結(jié),死傷勿論。出圈者判定為輸,勝者不得窮究,違者刑法論處;
三,鼓響三通,比武開始,云牌三聲,比武中止。無論何種狀況,不得抗令。以上約定,違者勝負不論,驅(qū)逐出場。
最后本官插說一句:雖說比武場上死傷勿論,但本次比試旨在為國選賢,還望諸位能治一服不治一死。”
宣示完畢,王樸朝一旁世宗躬身施禮,世宗點頭示意可以開始。鼓響三通,比武正式開始。
約莫過了一刻鐘,自梅花圈東門角旗處躍出一人一騎,見來人:
見來將二十歲上下,中等個頭,肩寬背厚。赤紅面盤,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頭上戴青銅盔,朱纓倒掛。身穿大葉青銅荷葉甲,紫色征袍,大紅的滾褲,五彩虎頭戰(zhàn)靴??柘买E馬柴草黃。在手里托著一柄獨腳娃娃槊。見他策馬來在梅花圈的中央。
先是拱手向北拜了一拜道:“陛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禮!”
又抱拳向身后圈外眾武生高聲道:“在場諸位,某乃京城人士,姓石名守信,又字守信。俺石某人無甚德能,空憑一身蠻力,恬入軍中。期間幸得結(jié)識俺家趙匡胤趙大哥,傳給德行,教授藝業(yè),由此得以作了禁軍當中一名小小將官。今逢國家比武選賢,依某家之見,禁軍統(tǒng)帥非我趙大哥莫屬!可有道是頭三出沒好戲,我自知所能,特先上場為我哥哥熱熱場!諸位年兄,某家獻丑了!”
說完在梅花圈內(nèi)走馬耍了一通大槊!他手中獨腳娃娃槊足有百斤,但是舞起來舉重若輕,上下翻飛,霍霍生風(fēng)!一番舞罷,收招定式。氣不長出,面不改色!在場眾人紛紛道好!
大槊方才收招,聽梅花圈西側(cè)有人大喊一聲:“某來會你!”
眾人舉目一看,梅花圈內(nèi)來了一將,見他三十多歲模樣,銀盔銀甲皂羅袍。跳下馬來,九尺開外,面如鑌周鐵,兩道朱砂眉斜插入鬢,一雙大環(huán)眼放射兇光,通關(guān)鼻梁四方???,連鬢絡(luò)腮奓里奓剎一副暴乍鋼髯。坐騎寶馬閃電獨龍駒,手里提著一對竹節(jié)鐵鞭。
石守信打量了一下來將,心中暗贊其威猛,嘴上卻不饒人:“來將通名再戰(zhàn),爺爺槊下不死無名之鬼!”
對面道:“某乃是鐵鞭將,呼延琮。休要放豪言、夸???!今日某就領(lǐng)教一下孫兒你的功夫。”
這呼延琮乃是外陣武將,來京換防,正趕上比武。故之前二人雖同朝為將,但并不相識。
梅花圈內(nèi)二人通報名姓,話不投機,鞭槊并舉,戰(zhàn)在一處。他二人皆是逞得一個力大勢猛。一時兵器相撞,好似爐上打鐵,火星四濺。戰(zhàn)了數(shù)十合不分勝負,石守信心中暗道:“這黑面漢功夫了得,若久戰(zhàn),我恐吃虧!”想到此心生一計。守信其人雖然長得憨實,但其實滿腹的鬼主意。二人戰(zhàn)著戰(zhàn)著,他突然撥馬收招。呼延琮一愣,問道:“對面你可是畏戰(zhàn)?”
守信道:“非也!”
呼延琮又問:“那你可是認輸投降?”
守信答:“非也!”
呼延琮道:“即非怯戰(zhàn),又非認輸,你為何不戰(zhàn)?”
守信道:“你我這樣打下去,更不知要何時才能分個高低勝負?不如你我換個打法,你意下如何?”
呼延琮道:“說來我聽!”
守信道:“不如我們比試一對三下!”
呼延琮道:“何為一對三下?”
守信道:“你用鞭打我三下,我用槊打你三下,如此往復(fù)哪個先受持不過,就算作輸!”
呼延琮點頭:“倒也公平,那哪個先來!”
守信諂笑:“按理我提議當你先來,不過…”
呼延琮道:“不過個甚,婆婆媽媽,就你先來!”說著擺好架勢準備接招!
守信暗笑:傻大黑,今天便取兒性命。想到此,踅馬退開數(shù)十步,舉手中大槊,一個沖鋒砸將過去。呼延琮舉鞭迎架。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再看呼延琮泰然如山,只是戰(zhàn)馬被震的退了數(shù)步。守信暗道一好。舉槊再打,對面依然如是!
三番再來,呼延琮擺好架勢準備應(yīng)招??蛇@回守信只踅馬退出數(shù)步,便一個急沖鋒,舞大槊橫著直奔呼延琮腰間掃來。呼延琮暗道不好,腳尖點馬凳,身體猛的向后一曳,摔出馬后。石守信拔馬向前,還想討個便宜,舉起大槊奔馬前呼延琮砸去!不想呼延琮這一摔,并沒作實,聽聞身后惡風(fēng)不善,隨即左側(cè)小腿狠狠一蹬地面,轉(zhuǎn)身一招撒手鞭,鞭锏同門,這招本源自秦叔寶那招殺手锏。說時遲那時快,左手發(fā)出這一鞭直奔石守信面門擊去。守信一驚,下意識調(diào)轉(zhuǎn)馬頭躲閃。人倒是躲過去了,這一鞭正打在坐下馬的脖項之上。那柴草黃一聲慘叫,栽倒當場。守信摔落下馬,狠狠蹌在地面,半邊身子動彈不得。呼延琮一個就地十八滾,到在他身邊,分雙腿騎跨在他身上,揮舞右手鞭就要下殺手。單在此時,聽身背后,有金風(fēng)霍霍,這才收招?;仡^看原來是有人在自己身后抖動槍花。那槍欲刺不刺,懸在半懸空中打圈圈。聽那人道:“我家賢弟不懂事理,還望將軍手下留情。”
話雖說得客氣,這架勢可不是饒人的。呼延琮只得收手。石守信起身,牽著殘馬,小跑出了梅花圈。臨走還不忘賣乖:“傻大黑,今日你我未分勝負,來日再與你一較高下!”
氣得呼延琮朝他狠狠啐了一口:“不知恥的東西!”
轉(zhuǎn)身撿起左手鞭,跨上坐騎。這才仔細打量來人。見此人,二十多歲年紀,中等身量,細腰乍背膀,雙肩抱攏。面似敷粉。兩道劍眉斜入鬟,一雙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大耳朝懷,頦下胡子碴兒三寸來長。頭戴亮銀盔,身穿素白戰(zhàn)袍,腰扎素白色絲蠻大帶。素白色兜檔滾褲,足下蹬一雙素白色繡藍邊如意飛云戰(zhàn)靴??柘聦汃R夜照白,手提五鉤神飛明銀槍。走馬間英姿卓越,好個風(fēng)華俊杰。書中交代來將名叫高懷德,乃是趙匡胤的過命兄弟,又兼是他的本家妹夫。
二人通報名姓。呼延琮心有記恨,暗說要不是你半路殺出,我早取了石守信那廝首級。由此也不多說,一上來便使出殺招,手中雙鞭疾風(fēng)驟雨一般將高懷德罩在當中??筛邞训乱膊皇前捉o的,高家槍在本書占著一絕,見他手中五鉤神飛明銀槍上繃下砸,里撩外劃,劃拿繃撥炸,刺挑蓋打扎!從容應(yīng)戰(zhàn),進退自如。二人戰(zhàn)了個勢均力敵。說話七八十回合難分勝負。高懷德見久戰(zhàn)不決,不由得有些心焦氣躁。于是心生一計,二人走馬,他佯裝力所不敵,向梅花圈外敗走。呼延琮隨后追趕。懷德虛光瞄著馬后,見距離適度,從鹿皮囊中取出飛爪百煉索,扭回身打向呼延琮的面門。情急之下,呼延琮又祭出撒手鞭,誰料想正中飛爪之上,怎個巧字,只聽“特喨喨”一聲,兩件兵刃墜落在地。這一下看得眾觀者都目瞪口呆,片刻后,掌聲四起。雙方回馬再戰(zhàn)。呼延琮雙鞭變單鞭,一時處于下風(fēng)。高懷德則趁機加快出招,殺得呼延琮疲于招架,不幾合敗走出梅花圈。
于此同時,東側(cè)席棚有一位怪人前來標名掛號,見此人身高一丈開外,身形細長略顯佝僂,四肢瘦長。頭上無盔,身上無甲,渾身纏著麻布,唯獨露出眼口鼻孔,胯下驏騎著一匹的盧瘦馬,手持一對擂鼓甕金錘,這錘的尺寸好生嚇人,錘頭足有米缸大小,該有三四百斤的份量。再看那麻布間的雙眼露出凄冷冷、滲人的寒光。
來人走到趙普面前報號道:“大人,在下并州人士,姓韓名威字士杰,家住汴京城內(nèi)如意巷?!?p> 標名掛號的官員瞅了瞅來人,不免作難了!這卻如何驗明正身?(驗明正身是為了證明其身份防止冒領(lǐng)或者冒名頂替,通常是描述其體貌特征,身高長相哪哪有什么痦子或者胎記之類)這東側(cè)席蓬負責的官員乃是時任兵部侍郎的范質(zhì),具體負責標名掛號,驗明正身的乃是他手下掌書記趙普。
——沒錯就是前文假造文書那位,后來此人卻因禍得福被柴榮收在門下,其后柴榮奉命轉(zhuǎn)遷駐守鄴城。趙普因家中有事并未一同前往,而是轉(zhuǎn)投到永興軍節(jié)度使老將軍劉詞門下。劉詞死后,又在范質(zhì)門下作了一名掌書記。
趙普見來人裝扮奇怪,且無法驗明正身,回頭用目光向范質(zhì)示意,當如何處理。范質(zhì)微笑起身將趙普引到一旁道:“則平(趙普表字)無須過慮,此人正是韓威無疑。他乃太保韓通之子,我平時與他父相交甚厚,知他自幼患有怪病,皮膚不能見光,否則皮肉潰爛(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稱卟啉病,又叫吸血鬼?。┮虼酥坏萌戆救?,雖然外觀難于辯識,不過你單看他那對大錘的尺寸,便可斷定必是韓威無疑!這對大錘怕是當世也難尋出二家旁人能耍得動的,除非那項羽再世,元霸重生方能為之??!豈不聞京城有韓大錘之說?!?p> ——這所謂韓大錘之說,乃是韓威年少時一段軼事,說有一日韓府內(nèi)遭了竊賊。那賊人偷了財物后正準備翻墻逃跑,身后正被韓威趕上,韓威大喝一聲,隨手將大錘擲向那人。這一錘下去可是不得了,不僅賊人當即被砸死,就連同整個韓府的外墻都被摧倒。隨之轟隆隆一聲巨響,四鄰皆以為發(fā)生地動,紛紛出來觀瞧,方知是韓家公子的大錘把府墻砸塌。韓大錘由此得名。市井常用這名號嚇唬不聽話的孩子道:你若再哭鬧就讓韓大錘來收了你。孩子聞聽此言立馬不哭。是時韓威不過才十歲出頭,可他雖然少小成名,卻因為罹患怪病,不能以面目示人而久不出士為官。這回他韓通為爭奪禁軍大權(quán)可是下了血本了。竟然讓這位六根不全的大公子韓威也出來比武。
單說趙普,他雖外放日久,但也聽過汴京內(nèi)這韓大錘之名,只是沒聯(lián)想到他便是韓威其人,聽了范質(zhì)的介紹方才對上,于是點頭應(yīng)是,回在本位,提筆在驗明正身處寫道:所使巨錘,唯其能馭!
后允其下場比武!
再說此時梅花圈內(nèi),高懷德巧勝呼延琮,正是志得意滿。他心說朝中宦門子弟,我如數(shù)家珍,這呼延琮既已被自己打敗,更無他人可以與自己匹敵。由此禁軍統(tǒng)帥非他和趙匡胤自家弟兄莫屬了。正在得意之時,突然覺得身后好像有兩道陰森森的冷光!回頭一看正對上韓威的雙目,不禁激凜凜打了個寒顫!心中似有不詳預(yù)感,細看來人形容,特別是他那一對擂鼓甕金錘的尺寸,暗道莫非這就是那人稱賽元霸的韓大錘不成?武將之中雖少有人真正見識,但其大名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高懷德用手中大槍點指來將問道:“來者何人,通名再戰(zhàn)!”
聽韓威蒼音彈出四個字:“某家韓威!”再不作響,舉錘來戰(zhàn)!
高懷德聞聽此名,已然喪膽,自知不及,只敢用手中槍巧接高迎,憑借高家神槍招數(shù)巧妙,勉強抵了不到二十回合。奈何一招不慎,手中槍被大錘掃上飛出數(shù)丈開外。只得慌忙敗出梅花圈外。韓威也不追趕,單單雙手攬大錘,端肩而立。場下眾武生見狀,先是愣了片刻,而后掌聲喝彩之聲四起!閱武樓上世宗也帶頭叫好,兩旁文武齊聲應(yīng)和。人言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這世宗皇帝可不是什么外行,無論馬上步下,若說斬將奪旗未必能行,但一般俗輩也都不是他的敵手。看了雙方這二十回合真刀實槍,搏命之戰(zhàn),高手對決真可謂立分高下、即斷勝負。他也不由贊嘆這使錘將官的厲害。一旁王樸向世宗介紹道:“此一位正是少保韓通的長子,韓威是也?!?p> 世宗側(cè)過身向座位上的韓通豎起拇指贊道:“韓愛卿,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韓通忙離開座位,躬身道謝。心中不免沾沾自喜。
說話間比武場上,又來一將,二十七八歲,相貌堂堂,威風(fēng)凜凜,銅盔銅甲大紅戰(zhàn)袍,坐下青鬃獸,手持紫金盤龍棍。來者不是旁人,正是趙匡胤,人常說大將壓后陣。見他安坐馬上,神態(tài)肅然,無懼無畏,不卑不亢,心思泰定!不怪人皆說他有長者之風(fēng),作派的確穩(wěn)重。
他撥馬走在韓威跟前,雙手抱拳禮道:“韓將軍,某家趙匡胤敢請賜教一二!”
韓威微微點頭:“將軍請了!”
說罷趙匡胤舉大棍泰山壓頂奔韓威頭上砸去,韓威舉火燒天向外招架!趙匡胤又改使攔腰鎖玉帶奔他中盤。韓威左手錘一招秋風(fēng)掃敗葉奔大棍而去,馬頭轉(zhuǎn)過,右手錘一招腦后摘瓜奔趙匡胤后腦砸去。趙匡胤身子緊貼馬背,大棍向后一招倒挑紫金冠奔韓威頭頂戳去。韓威收錘,馬上一個金鋼鐵板橋,躲過去了。二人就此戰(zhàn)住一合,也都各自暗贊對方!由此二人鏖戰(zhàn)一處。戰(zhàn)了不到四五十回合,趙匡胤已經(jīng)現(xiàn)出頹勢。眼看就要分出勝負世宗突然起身道:“在座愛卿,眼見午時將至,不如讓武子們先去用膳吧,午后再戰(zhàn)不遲!”
文武喏喏。王樸招喚一旁傳令官擊打云牌。
梅花圈內(nèi)比武二人聽角樓之上,云牌連聲作響,收了招式各自踅馬回了本位。韓威雖然心有不甘,心說眼看就要勝他,偏偏此時被叫停,好不泄氣,可又奈何軍令如山。閱武樓上,主考官宰相王樸正了衣冠起身高聲道:“比武場上二位及在座武生,午時已近,諸位可自往膳堂用餐,午后再作比試!”
眾武生三一群五一伙魚貫往膳堂而去,別人不表,單說石守信和高懷德,他二人剛下校場因而一同出入,正往外走,聽身后有人呼喚:“二位兄弟留步!”
二人回身觀看,見來人二十歲上下,中等身材,長得面如滿月、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胸前長髯,頭上九曲贊英照頂,二龍斗寶,頂門嵌珍珠,光華四射,身穿青衣、腰系絲絳,足蹬虎頭靴,好一位風(fēng)度翩翩一位武生公子。一見之下都是熟人,正是哥哥趙匡胤的故舊符昭壽,論及和匡胤的交情,他和義社兄弟相比只近不遠。
二人拱手道:“符大哥不知喚我二人哪旁使用?”
符昭壽道:“使用不敢當,只是想問問高賢弟,午后再戰(zhàn)韓威你可有勝算?”
高懷德道:“這個……”
一旁石守信不耐煩道:“什么這個那個,哥哥問你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便是!”
高懷德道:“不瞞哥哥,韓威其人力大錘猛,功夫招數(shù)堪稱一絕,若午后再戰(zhàn),我怕不是他的對手!”
符昭壽道:“哦,那依你所見,若是他和哥哥對決,孰勝孰負?”
高懷德道:“這個么,依我愚見,趙哥哥也未必勝他。”
石守信不忿:“我家哥哥何等英武,難道真的敵他不過?”
高懷德點頭。
符昭壽道:“我趙賢弟陣前效命,死生罔顧,如今卻要讓這抹布頭撿現(xiàn)成的,豈有此理!”
石守信道:“說的就是,不能便宜了他的。”
符昭壽道:“我尋思一計,可以整他,不過還須煩勞二位兄弟配合?!?p> 高石二人答:“哥哥您但說無妨,我二人定全力配合!”
符昭壽道:“趁一會用膳之時,你二人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石守信聽完一陣壞笑:“就依哥哥妙計!”
高懷德則有些猶豫:“此事可曾通曉趙大哥得知?”
符昭壽道:“元朗為人耿直必不答應(yīng),不過你我既為兄弟,須替他多多盤算。不能讓外人占盡便宜?!?p> 懷德思量片刻,點頭答應(yīng)!
隨后三人一同入坐進餐,這膳堂里官家的伙食,三葷三素,米飯大餅,管飽不限量,石守信也不尋別的,只把五花肉卷上大餅,直往嘴里塞個不停!不多時便吃了個溝滿壕平。一旁人見他如此吃相紛紛暗自笑話。守信全不在乎,拍拍肚子起身四下尋么。在一旁找來一柄墩地抹布,便用它將一旁高懷德的頭盔高高挑起玩耍,一面耍一面高聲道:“抹布頂盔,傷殘老龜!抹布頂盔,傷殘老龜!……”
懷德見了忙起身隨其后假意追趕:“石賢弟,石賢弟,莫要戲耍為兄,抹布頭何以頂盔。抹布頭何以頂盔!”
二人故意繞著在場眾舉子繞了一圈,開始眾人還只是以為二人真的在玩鬧,可耍著耍著,有人漸漸聽出門道,這分明是在含沙射影暗諷韓威。不約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在他身上。韓威自然聽出其中含義,開始還強忍著,可見眾人紛紛交頭接耳、朝自己指指點點,終于氣惱不過,起身一個飛踹向石守信而去。對面守信早有準備,一邊跑,一邊用眼角余光瞄著韓威,見他飛踹過來,忙閃身躲過。韓威再起身惡狠狠撲向高石二人,雙方扭打在一處。韓威雖然馬上無敵,但步下私打斗毆,卻全然是兩回事,守信自小擅長相撲,這下可得了用武之地!又加之手上提前備了些私貨,幾番過招下來將韓威身上的布條扯了個干凈,陽光之下,慘白的身體滲出密密的血珠和道道綠色的膿水。疼得他滿地打滾,哀嚎不止,英雄至此,未必英雄!眾舉子們見狀也都只是奚落譏諷,無人相助,唯獨上手座位奉命前來賜宴的程子逸見狀過來分開眾人,脫下身上外衣包裹住韓威的上身,而后又恨恨呵了高石二人。他身份尊貴二人不敢造次。這才退在一旁,約片刻工夫,韓威強忍劇痛,勉強起身,朝子逸深深一躬:“多謝魯王千歲搭救!”
說完倉惶離去!經(jīng)此一番,韓威羞愧難當,自己主動退出比武,讓人扼腕嘆息。而由此也和趙匡胤及手下弟兄結(jié)下解不開的梁子。
午后再比武,沒了韓威,趙匡胤輕松再勝兩陣,順順當當奪得頭籌。
——說實在的,比武選能這件事上,世宗本有私心,他所屬意之人,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就是趙匡胤,一者他此前有救駕之功,二者他身在禁軍了解軍情,三者他二人皆是性情中人,可謂惺惺相惜!只是礙于眾文武納諫,不便內(nèi)定。再者韓威六根不全,要說有誰不以貌取人那是扯蛋,歷朝歷代不乏因相貌中第取士之例。此外世宗也有小心思不便人知,少保韓通時任軍職乃是侍衛(wèi)親軍副指揮使,主管京城防務(wù),可自主統(tǒng)調(diào)侍衛(wèi)軍。若是禁軍再讓他兒子掌管,一旦他父子存有異心,豈還了得。所以有人奏報說韓威無故缺席比武,世宗只是裝聾作啞,甚至都沒派人前去追查原因,全是因為這下才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呢。
可憐韓通有口難辨,氣個王八鉆灶坑——憋氣帶窩火。
此一回,比武場上群英匯聚,趙匡胤獨占鰲頭。由此他受命主持重整禁軍。此次比武中立威的包括他自己在內(nèi)的高懷德,石守信,呼延琮以及他的另一位結(jié)拜兄弟王審琦,合稱禁軍五虎,以他們?yōu)榘嗟?,趙匡胤逐漸在禁軍內(nèi)培養(yǎng)起自家勢力。而世宗通過此次整軍大大加強了后周的軍事實力,于統(tǒng)一天下占得了一步先機。
欲知其后他還做了哪些準備,諸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