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劉胡氏給秦石父母敬過茶以后,劉大如同昨晚約定的那樣,將四百兩銀子送了過來。秦家收了銀子后,劉大便將那字據(jù)撕了,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秦家。當然,至始至終,劉大還不知道自己是被秦石擺了一道。
聘禮花了三百兩銀子,婚宴四十五兩,現(xiàn)在回來四百兩,這筆賬怎么算,秦石都是賺的。關鍵是,他還娶了個媳婦兒。
劉大的事很快就過去了,秦石迎娶劉胡氏這件事,也沒多少人刻意當做談資,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劉姓莊地處偏僻,不論外界如何紛亂,也很難干擾到這處山莊。即便是大明亡國的消息,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傳來,與之一道傳來的,還有大順國開科取士的消息,彼時已是四月初。當然,這兩件事秦石早已知道。
“明皇昏庸,闖王代天而立,是我們老百姓的福氣,你這讀書也算是有做官的希望了。先前在羅山縣城里,你曾說過要去城中應考,現(xiàn)在開科取士的時間也出來了,就在四月十日,你早些準備才好!”
四月五日,午飯之時,屋中閑聊,秦保刻意提醒秦石。此前雖然知道大順國要開科取士,但是并未知曉確切的時間。如今,開科取士的時間已經(jīng)定了下來,為了家庭,秦保自然不會忘記提醒秦石。
“爹,此事,我心中已經(jīng)有所謀劃了,只是還未來得及與你細說?!鼻厥畔率种械耐肟?,面色有些復雜,“此去羅山縣城應考,我自會全力應對。只是怕劉大會因為婚宴的事情,過來鬧事。”
事實上,秦石心中所考慮的并不是這件事,而是別的。
縱觀此刻的天下局勢,按照歷史的發(fā)展,李自成兵敗在即,距離滿清入關的時間也不遠了,而南明也即將建立。
表面上看,這三股勢力,秦石的選擇余地很大。然而,從實際的角度來看,三股勢力各有利弊,他必須有所抉擇。
“天下變亂,禍由朝廷,明皇昏庸,大明之悲,遺哀三百年,漢家子弟,提筆定國,此生不復我大明又當如何?”
這是秦石的心聲,于這個時代重生,他自然希望能夠以一己之力匡扶大明天下。然而,擺在他面前的事實就是他還沒有那個資本?;蛘撸緵]有那個條件去達成這樣的目標。
沒有條件,秦石就必須想辦法創(chuàng)造。當然,這種條件,基于天下形勢。
李自成將在幾個月后兵敗如山倒,如果投靠于他,短時間之內,很難左右大順的命運。往南進入南明,內斗不斷,秦石只是個小人物,沒有背景,誰會提拔于他?幾番分析下來,唯有滿清可以選擇。
然而,身為漢家子弟,秦石自然清楚甲申國難究竟是個什么情況。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剃發(fā)易服,就如同一把刀子一樣插在他的心中。
“有些事情必須要改變,有些事情,就算盡了最大努力,也改變不了。即便是只有一絲的希望,我也愿意去做?!鼻厥闹性缇陀辛司駬?,“從清又如何?昔日勾踐臥薪嘗膽,今后我秦石忍辱負重也絲毫不怕!”
如果秦石重生成大明皇族,他可以義無反顧的統(tǒng)帥大軍,橫掃滿清,只可惜他現(xiàn)在只是個尋常讀書人。讀書人的路,自然是科舉。
不過,眼下大順國開科取士,正是給了秦石一個了解實況的機會。不然,窩在劉姓莊這個小山村中,不知何時才能實現(xiàn)自己心中的抱負。
“你放心去吧。有劉三叔在莊上,劉大就是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膽?!眲⑿涨f上的親緣關系雖說是盤根錯節(jié),但秦保還是清楚劉三叔在莊里的作用的,那就是一根定海神針,“先前劉大賠償?shù)乃陌賰摄y子,你帶上二百兩,以做盤纏?!?p> 其實,從家庭境況來看,秦家比尋常窮苦人家好上許多倍,但是卻比不上那些真正有錢的人家。只是,這兵荒馬亂的,他家倒算得上是一方富戶了。帶二百兩盤纏,不多不少。
“嗯,爹既然這樣說了,我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今晚我就在家收拾一番,明早趕往羅山縣準備應考?!鼻厥c頭,臉上也放松了下來。
事實上,秦石對劉大那件事,的確是有些擔心,只是這種擔心被先前的所想掩蓋了而已。
當日,秦石就在家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行李。四月六日一大早,秦石拜別了父母與新婚妻子劉胡氏,啟程前往羅山縣城。
從劉姓莊到羅山縣城,有一段兩側種滿松樹的道路,當?shù)厝朔Q之松林路。正值四月間,松針新生,碧綠碧綠的,將太陽光遮去了七八分,松林路中看上去比外面要暗上許多。路寬大約兩丈,隨著天氣的回暖,道路兩側的野草也瘋長了起來,烏壓壓的一大片。
這條路是劉姓莊前往羅山縣城的必經(jīng)之路,過了松林路,再走個兩三里,就能到羅山縣城。
正午時刻,秦石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松林路上。
“到了羅山縣城,住進館驛,看看形勢……”
秦石的腳剛踏入松林路,他就猛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與此同時,道路兩側茂密的雜草叢中,迅速竄出來三道身影,他們皆是蒙著面,身著破布爛衣,手持鬼頭砍刀,顯然是劫匪無疑。
“要想過此路,留下買命錢!”
“你們……”
秦石一看情況不對,轉身就跑,然而三名劫匪中,有一人似乎是預料到了秦石的動作,直接一個大跨步,擋在了他的面前,一把鬼頭大刀,直抵秦石的脖子。
“跑?把錢交出來!”
望著頂在自己脖子前的鬼頭大刀,秦石喉結蠕動,腦門上也直冒冷汗。交錢與不交錢,只在他的一念之間,撕票與不撕票,也在劫匪的一念之間。最怕的就是,秦石交了錢,這三個劫匪狠下心來將其撕票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
“嗯哼?你說什么?”
擋在秦石面前的那名劫匪,將鬼頭大刀往秦石的脖子前送了送,刀刃上的寒芒,讓秦石不由得哆嗦了兩下,他不禁后退了兩步,便是立刻閉上了嘴巴。
“大哥,跟他廢什么話,你忘了這小子是怎么把你半生的積蓄折騰沒了嗎?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