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希周沒有想到居然乞丐真的被救活了,明明呼吸和心跳都沒了,活了一個甲子,還是第一次碰到起死回生這種事。
他自幼飽讀詩書,原本就抱著不為良相即為良醫(yī)的想法,后來雖走上仕途,于醫(yī)術(shù)一道,卻是未曾放下,對自己的醫(yī)術(shù)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此刻見那乞丐居然開始動彈了,都懷疑自己眼睛老花了,立刻過去檢查乞丐的身體。
乞丐的心跳呼吸都已經(jīng)恢復,脈搏也趨于正常,他不禁十分慚愧,若不是那位僧人,或許就害了一條生命,還一直自詡醫(yī)術(shù)高明,還好不是大夫,不然就是一個誤人性命的庸醫(yī)了。
“良相注定不可能了,庸醫(yī)倒是有望了?!眳蜗V軗u搖頭自嘲道。
此時忽然聽到一聲女子驚呼,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李尚軟到在地,好在梁汝元眼疾手快,及時伸手扶住。
梁汝元也沒想到這救人的僧人會突然倒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扶著李尚坐地上,急忙說道:“呂公,呂公,快來看看大師怎么了?”
呂希周急忙放下乞丐,來到李尚旁邊,抓起李尚的手腕開始切脈。
“老丈,敢問他這是怎么了?”王翹兒走到近前輕輕問道。
呂希周抬頭看了一眼,這才注意到是兩位年輕女子,容貌十分出色,看樣子應是主仆,剛才就是她們發(fā)出的輕呼。
呂希周沒有說話,抓著李尚的手腕,仔細的辨過脈相,又檢查了一下李尚的心跳和呼吸,這才說道:“沒有大礙,應是剛才救人,精疲力竭脫力暈倒了。沒想到大師為了救一個乞丐,會將自己累成這樣,真是菩薩心腸?!?p> 王翹兒松了口氣,看了一下李尚,見李尚還是穿著僧人的緇衣,身上也是弄得臟兮兮的,臉色非常憔悴,不知不覺蹙了蹙眉。
“姑娘可是認識這位大師?”呂希周見王翹兒如此神情,問道。
王翹兒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說道:“是的,昨日還見過!”
“哦,那姑娘可知道大師在哪座寶剎駐錫,我安排人送大師回去?!?p> “我……也不清楚?!?p> 王翹兒不知道該如何說李尚的身份,她總不能說李尚是倭寇吧,不然他一定會被官服抓進大牢,弄不好就是死罪。
呂希周和梁汝元對看了一眼,默默交換了一下意見。
“不如先把這位大師送到呂公府上,等他醒了自然就清楚了。”梁汝元開口說道。
呂希周頷首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今日元卿才到崇德,我們就爽約了,明日必定埋怨老夫?!?p> 梁汝元笑道:“呂公放心,要是敢埋怨呂公,只怕院子里的葡萄架子會倒?!?p> 乞丐被救了回來,呂希周也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以手指梁汝元。
元卿乃是新任知縣蔡本端的字,蔡本端接任崇德知縣,今日才到崇德,前任知縣錢鱸組織了崇德縣衙各級官吏、仕紳、鄉(xiāng)老,在杏花樓為蔡本端接風洗塵。
呂希周本就是京官,只是多年賦閑在家,自然是在邀請之列。蔡本端的妻子,乃是呂希周的親侄女,蔡本端又向來懼內(nèi),所以梁汝元會如此說。
梁汝元在呂希周府上早已盤桓多日,又和蔡本端有舊,呂希周接到請柬后,便和梁汝元一起前往杏花樓赴宴,為蔡本端接風洗塵,經(jīng)過河邊時,碰到乞丐溺水,這才耽擱下來。
那乞丐此時已經(jīng)恢復過來,身上的衣服本破破爛爛,又被水都淋的濕透了,頭發(fā)也有些散開了,一縷一縷耷拉在臉上,顯得頗為凄涼。
他爬了起來,搖搖晃晃走到幾人面前,雙膝跪地行一個大禮,言語有些哽咽,說道:“多謝幾位貴人相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王翹兒連忙閃身躲開他的大禮,呂希周一把扶住乞丐,道:“不敢當,不敢當,我等只是湊巧路過,真正救你的乃是那個大師!”說罷,又指了指靠在梁汝元身上的李尚。
“不知大師這是怎么了?”乞丐看到李尚如此狀況,立刻問道。
“剛才為了救你,這位大師精疲力竭,昏迷過去了,不過應該沒有大的問題?!眳蜗V苓駠u說道。
“在下一無用之人,竟讓大師受苦,……”乞丐有些哽咽。
呂希周差異的看了一眼乞丐,說道:“老夫觀你,行事說話,也有章法,為何落到行乞?”
“一言難盡,一些腌臜事,不敢擾了貴人清聽?!?p> 呂希周見他不肯說,也不強求,看看李尚,說道:“既如此,你又無大礙,老夫就先行別過?!?p> 又對那老仆和梁汝元說道:“我們把大師帶回府!”
三人對王翹兒供供手,道“姑娘,告辭!”
梁汝元和老仆正要扶起李尚,王翹兒忽然開口說道:“我和……,我和這位大師是舊識,老丈既有事在身,不如由我?guī)Щ丶?。?p> 她本不想和李尚有過多糾葛,只是想到,如果李尚讓這位老者帶走,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是倭寇,必然難道一死,不如先救他回去,算是報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呂希周見王翹兒和那僧人是舊識,又想著自己還要去赴宴,于是說道:“如此,就勞煩姑娘了。”
說完,見王翹兒,見主仆二人皆是女子,多有不便,又對老仆道:“呂欣,你幫這姑娘一把,送這位大師到姑娘府上?!?p> 老仆呂欣領命,在梁汝元的協(xié)助下,準備背起李尚。
那乞丐也上前幫忙,說道:“在下也還有點力氣,也一起送大師?!保謬@了口氣,“在下無用之人,無法報答大師救命之恩,只能略盡一點綿薄之力?!?p> 呂希周點點頭,道:“也好,你們便一起把大師送到姑娘府上?!?,對王翹兒供供手,“有勞姑娘!”
王翹兒輕輕福了一福,道:“不敢?!?p> 呂希周回頭對梁汝元說道,“柱乾,走吧,不好讓眾人就等?!?p> 柱乾乃是梁汝元的字,他嘻嘻一笑,向王翹兒拱了拱手,便和呂希周一起結(jié)伴而去。
待行的遠了,梁汝元才對呂希周說道:“呂公,我看那女子,不似普通女子?!?p> 呂希周哈哈一笑,道:“怎的,柱乾莫非有了慕艾之心,只是不知道你家里葡萄架子會不會倒?”
“呂公何必明知故問。”梁汝元笑道,“看那女子顏色和談吐十分出色,雖是民婦裝扮,卻不像是普通人家女子,這崇德縣并不大,呂公不會不認識吧。”
呂希周笑道:“我倒是想認識她,只是她未必愿意認識我這個糟老頭子?!?p>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來到這杏花樓時,賓客都已經(jīng)到齊。
接風宴,前任知縣錢鱸魚自然是主人身份,由崇德的士紳和鄉(xiāng)老作陪。由于呂希周遲遲未到,宴席一直未開,錢鱸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只是新任知縣蔡本端執(zhí)意要再等等,不好潑了他面子,再加上呂希周身份非同一般,只好耐心等著。
直到呂希周來了,這宴席才正式開始。
酒過半巡,老仆呂欣這才悄悄回報呂希周,已經(jīng)安全把人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