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軟肋與鎧甲

　　上弦月掛在天上，一圈毛月亮的光圈將月色壓得有些昏暗。

　　在暗淡的月色中，公國紐北行省某處野外，兩個滿身傷痛的人，只能互相舔舐傷口。

　　他們連火都不敢點，吃著身上的傷勢相對輕一些的獨眼大副從沙地中扣出來的沙鼠一家。

　　生吃。

　　“這味道說起來比生魚片要腥一些?！?p>　　獨眼龍居然還有心和自己的船長開玩笑，這種力量感染了有些低沉的荷流斯，他也笑了起來。

　　“土腥味太重了，等明天我們趕到最近的農(nóng)莊，我讓你看看我都手藝有沒有退步，畢竟船上時每個禮拜二輪到我做飯，我看你們吃的都挺歡實的?！?p>　　剛剛升起的那一點動力到這一句話就算終結(jié)。

　　兩個原本還煥發(fā)出動力又開懷大笑的漢子，突然間變得落寞，手上往嘴里遞肉的動作減緩。

　　眼神之中死氣越發(fā)凝重，淚水已經(jīng)止不住的奪眶而出。

　　“是??！因為我接了那個任務，禮拜二一起吃我做的飯的那些腦袋，都搬家了?！?p>　　荷流斯恨??！

　　他忘不了那些兄弟的尸體一個個重重摔倒在地，他忘不了那些鐵甲士兵冷漠的用刀斧切掉他們的腦袋隨手綁在腰帶上。

　　他們殺過的人很多，也知道自己終將被其他人所殺，可是他無法釋懷的是對方放過他時的態(tài)度！

　　他不恨屠戮了他船上全員的那個貴族放過了他！

　　他恨這件事本身。

　　對方是絲毫沒把他的態(tài)度考慮在內(nèi)，為了計劃也好，某種權(quán)謀也罷，放任他們兩個茍活，是用來做替罪羔羊的。

　　可他們卻只能狼狽奔逃。

　　對方也根本不在乎他有可能會去報仇，是無視。

　　這就是赤裸裸的無視和近似乎自負的自信。

　　荷流斯到現(xiàn)在都記得那個年輕貴族說道放過他們時，那種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和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施舍感。

　　“別哭了！”

　　指甲狠狠掐進手掌，捏爛了手中的鼠肉，也不只是老鼠的血還是他的血肆意橫流。

　　荷流斯如同野獸般低吼：“把這些老鼠吃下去，我們得恢復力氣！他驅(qū)趕我們往那子爵的領(lǐng)土里跑，我們就不能按他說的辦！”

　　“對，回去！干他！給兄弟們報仇！我們不做被他肆意驅(qū)趕的狗！”

　　兩個互相舔舐傷口的野獸，只能蜷縮在這陰暗的角落里，生吃著老鼠，慘嗎？

　　他們互相之間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凄慘，因為在海上漂泊慣了的人都明白，能活著就已經(jīng)是海神的恩賜。

　　但仇恨難以消滅。

　　于此同時，在特瓦林村的那場接待士兵到來的“夜宵”已經(jīng)接近尾聲。

　　特瓦林村有錢，有物資，所以歡慶的活動辦的永遠是這樣的隨意。

　　這是短時間之內(nèi)的第二次歡宴，名義上說是給這些來莊園駐守的士兵辦歡迎晚會。

　　實際上應該算是慶祝他們又一次得到了勝利，并且全員受到了神的恩賜。

　　感恩他們能夠跟隨著神眷者。

　　在威廉·阿登納的調(diào)和下，老軍士在和亞當森拼酒，輕步兵在和年輕的重騎兵角力，歡宴的當場其實看著非常的雜亂。

　　這一切倒也符合這個蠻荒而落后的時代，蒙昧而缺乏知識的原住民所能表現(xiàn)出的，對于美好的一切慶祝和向往的樣子。

　　宴會最中間的場地上兩個角力的男人分出了勝負。

　　別看從城堡來的輕步兵年齡更大戰(zhàn)斗經(jīng)驗更加的豐厚，但是他還真不是這個半大小子的對手。

　　因為面板上的數(shù)據(jù)不會做假。

　　不過分勝負之后，沒有人去嘲諷失敗者，有的就是所有人都大聲的喝彩，并向他們二人敬酒。

　　厄邇岡斯·特瓦林照例站起來說祝酒辭，經(jīng)過剛剛的思索，他覺得既然要向男爵表達他的刀子還鋒利。

　　那么，這會兒說點什么就不能太性情了。

　　“敬男爵，敬教廷，敬熱愛這片土地，并從土地回饋的愛中獲得生存下去的資本的人！

　　有人說獲得土地，繼續(xù)在這里為了公國和教廷牧守人民是我今天收獲的最好的禮物。

　　實際上，我獲得的最好的禮物是你們！”

　　厄邇岡斯·特瓦林的話很有感染性，仿佛真是一名虔誠的信徒和高尚的貴族一般。

　　“作為一名信徒，我很高興，我能為我手下的子民做得更多。

　　以前你們是我的軟肋，現(xiàn)在因為跟隨我，你們就是我的鎧甲，有你們的支持，我才能變得更好，才能為男爵大人做得更多，才能為伯爵大人分憂。才能讓公國向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

　　威廉·阿登納找到他偷偷說過，這些人中應該都是“投靠”教廷的人。

　　也就是說，他們都是教廷安插的人，但要同時都是男爵的人，其實沒有一個真的心向教廷。

　　所以他可以更放心的和這些來自城堡的士兵們說一些看似不著邊際的話。

　　“我的劍閃耀著銀色的光輝，而現(xiàn)在在座的各位聚攏在我的身前，在我的劍刃的指引下為了公國和教廷而戰(zhàn)?！?p>　　這話說的沒毛病，因為他化身戴維斯·特瓦林爵士，現(xiàn)在是北方軍團的一名巡境官，這些從城堡被派來的軍士，不管他們背后究竟忠誠于誰？

　　明面上他們是戴維斯·特瓦林爵士的屬下。

　　雖然他們也不是真的忠誠于戴維斯·特瓦林爵士，而厄邇岡斯·特瓦林也不是戴維斯·特瓦林爵士。

　　歡宴結(jié)束時夜色已經(jīng)很晚，或者說拂曉的晨曦照亮天地時，這些人才散局。

　　有老亞當在，安排這些人休息根本不成問題，絲毫不需要他親自去考慮。

　　唯一有些不厚道的是，這20人的小隊休息的地方剛剛送走了差不多20個海盜。

　　沒錯，老亞當以莊園中只有這趟磅房最接近主堡為由，安排這些人住進了剛剛死了一群海盜的磅房。

　　甚至他們用的鋪蓋都是之前一天才蓋過死人的。

　　而且讓他們休整了半個上午之后在午餐之前，厄邇岡斯給他們安排的第一個活就是去檢查海盜的遺體。

　　那些海盜還沒被埋葬，頭被送去了男爵哪里，尸體都集中在最接近谷倉的磅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