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前舅媽
由此一薅,大堂里、門口的人都給吸引過來,紛紛圍上來指責女服務員,給譚鱗甲撐腰,要他說清楚怎么回事。女服務員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說又說不清,想走又被客人拽著松不脫,只好回頭求助同事,讓叫經理來。
那廂早已有人通知經理,說話間剛好到。是位老練的中年婦女,穿著合身的黑色制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一面笑著安撫客人,一面吩咐手底下人倒茶收拾地方,請譚鱗甲和涉事女服務員移步會客室解決問題。同時為表公正,還主動邀請以被譚鱗甲繞住轉圈的阿姨為首的幾名客人,陪同解決。
主角一走,圍觀人群頓感無趣,默然散場。
帶到會客室坐定,女經理先發(fā)制人,說后邊連同樓上一并兩場婚禮,要鬧場是萬萬不行的。榜榜被嚇住,拼命往譚鱗甲身后縮,真把他當鎧甲用。
譚鱗甲不卑不亢,不向女經理,卻翻出照片給客人阿姨看,說照片中新娘是榜榜媽,拋棄他改嫁到此,他帶著可憐的榜榜千辛萬苦來找媽,結果酒店女服務員看他們人小可欺,出言不遜。
譚鱗甲十四歲離家出走,把自己送進C城孤兒院,生活了兩年。孤兒院里常有來獻愛心做志愿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譚鱗甲最懂得如何討他們可憐。所以他縱無理,但這番話說完,以客人阿姨為首的中立代表卻紛紛紅了眼眶,指責酒店仗勢欺人,不講道理。
被指責的女服務員欲哭無淚,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女經理瞧在眼里,知道譚鱗甲年紀雖小,卻不是善茬,于是也不廢話,直接打了相熟警察的電話,要公事公辦。
譚鱗甲見狀有些心虛,但他已討得客人阿姨們的支持,此時此刻萬不能退縮,只好硬著頭皮等。榜榜一直在背后戳他,顯見是沒了主意。譚鱗甲不理他。
不多時,兩名制服民警來到——從到達的時間來看,附近應該就有派出所。
兩人進來后,第一時間制止了情緒高亢的客人阿姨們爭先恐后的發(fā)言,只聽了女經理的簡短截說。再之后,再度按下嘰嘰喳喳的客人阿姨,拿出紙筆問譚鱗甲同榜榜:“姓名?”
榜榜大概在學校學過要對警察叔叔老實交代,所以第一時間出聲自爆:“榜榜?!?p> 警察點點頭,煞有介事地記錄在冊,然后繼續(xù)問譚鱗甲:“你呢?”
譚鱗甲正猶豫要不要老實交代,忽被榜榜在背后扯他衣服提醒:“鎧甲哥……”遂福至心靈搶先朗聲答道:“譚鎧甲!嗯,我叫譚鎧甲!”
警察被他的音量震到,抬頭看著他說:“名字這么爺們兒,怎么干的事這么不大氣?”
譚鱗甲不忿道:“是她們態(tài)度惡劣欺負我們在先,我不得已才那么干的!”
警察道:“噢,不得已就可以胡攪蠻纏了?要人人都跟你似的那社會得什么樣?。俊?p> 譚鱗甲針鋒相對添油加醋:“你怎么不說要人人都她那樣,社會得什么樣呢?剛才你們沒來,她還要打我呢!”
客人阿姨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女服務員兩眶淚,指著譚鱗甲委屈道:“你胡說!”但只這一句出口,立刻就挨了女經理一個凌厲眼神,外加一句“閉嘴”。至于之后的話,則硬是在這種壓力下生生咽了回去。
警察看看她們,真實情狀立刻就明白了八分,于是仍問譚鱗甲道:“你說你們要找的這個新娘蔣美麗,是榜榜的媽是吧?”等譚鱗甲點頭,又問:“跟你是什么關系?”
譚鱗甲一凜,知道決然不能提孤兒院,否則一定會被收容,于是皺了皺眉頭,撒謊說:“那是我前舅媽,榜榜是我表弟?!?p> 說話間,他伸手摟住榜榜,表面護他,實則是提醒他不要亂說話。
被提醒的榜榜抬頭看了看他,重把無辜眼神投向警察。
被榜榜的眼神感染,警察主動彎下腰問他:“是嗎?榜榜小朋友,他是你表哥嗎?”
八歲的榜榜小朋友一直被教導不可以撒謊,尤其對面還是警察叔叔。可是畢竟譚鱗甲才是相處過一個月、且肯冒險帶他來找媽的鎧甲哥哥,感情重過警察。在他還無法定義但實屬天人糾葛的一番思想大戰(zhàn)之后,榜榜還是選擇抱住譚鱗甲的腰,點頭說:“這是我鎧甲哥哥?!?p> 譚鱗甲松了一口氣,脖頸挺直了兩分。
警察的期待落空,重新直回腰,轉向女經理道:“這個蔣美麗是什么情況?”
女經理早叫人把資料找來看過,此時條例清晰地解釋:“蔣美麗是春節(jié)期間在我們酒店辦婚禮的一個客戶,我們最后一次聯系她都超過半年了。他們要找人,實在不應該找到我們這里來。而且我們是服務行業(yè),就算知道也不能隨便透漏客人信息啊,不然還怎么做生意?”
她最后這句是對著在場的客人們說的,因為利益攸關,馬上就收獲了一波贊同。
警察也回頭問譚鱗甲:“對啊,你們要找人應該直接家去找啊!既然是親兒子,怎么會沒有聯系方式?而且連家在哪也不知道?”
譚鱗甲只好說出地址已變成廢墟,號碼也成了空號的事。
警察當場試撥了那個號碼,依然是空號。女經理看了看號碼,確認已無責任問題,終于釋放些于事無補的同情:“這也是她留在我們這的號碼,我就算肯給也沒用啊?!?p> 譚鱗甲哼了一聲,不領情。
警察看過女經理準備的客人信息,點頭確認說:“的確沒有線索。而且啊,”他想說蔣美麗既然換了手機號,大概率是不要榜榜這個兒子了,可看到小男孩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直接說出口,只好委婉向譚鱗甲道,“大人的事你讓大人自己解決,是個人他都有些……難言之隱對吧?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譚鱗甲賭氣道:“不知道!”
警察被懟,耐心盡失,干脆道:“我是說,讓你們先回家,問清家大人再去找!”
“不行??!”榜榜著急,哭了出來,嚇得警察連忙哄,連客人阿姨和女經理并服務員等等都彎下腰去。更有人推譚鱗甲肩膀,說:“快哄哄你弟!”
譚鱗甲不配合,干脆往旁邊椅子上一坐,破罐子破摔道:“他爸死了,他爺爺奶奶——哦就是我外公外婆——他們不讓他找他媽,所以我們倆是偷著出來的,沒告訴大人。”
“偷跑出來的?”警察一驚,兩相一看,直接道,“那別亂跑了,上警車,送你們回去!
譚鱗甲耍小聰明耍到驢屁股上,當場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一手拉榜榜,一手指著外面說:“不至于不至于,家我們還是認識的!”
但警察已不聽他說,眼看已拿出出警記錄給女經理等人簽字,譚鱗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榜榜也不會哭了,淚眼汪汪地看著他,等他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