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司馬相一病不起,府中難掩烏云之色,五日了,藥也吃了許多副,可是就是不見好。鬧得府中人人自危。外面都在傳言這左相要不行了。
紫韻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卻也是顧不上了,母親整日的照顧著父親,也無暇關(guān)心其他。紫韻也不想讓母親擔(dān)憂,府中下人們都打了招呼,絕不能在母親面前泄露半點消息。
現(xiàn)如今,司馬相生病,紫韻每日負責(zé)煎藥,給司馬相送去,和司馬夫人一同照顧著司馬相。
這日紫韻又將藥煎好,送去,母親連日的照顧,身體早已透支,已經(jīng)去休息了。紫韻將藥端進去的時候,父親還未醒。
看著手中的藥,這已經(jīng)是大夫第三次換藥方了,大夫也換了好幾批。而幾個大夫同一言辭,是由于憂思過重,這才多日未見好。
前幾日,紫韻心中有些話就想對父親說了,可又怕刺激到父親。可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也許該試一試。
“父親,喝藥了?!?p> 床上的司馬相,徐徐掙來了眼,眼神恍惚,看著喚她的人,艱難的扯出了一個微笑,“紫韻啊。怎么今日是你伺候我喝藥啊,你母親呢?”
紫韻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一旁,扶著司馬相依靠在了床沿上,“母親這幾日沒怎么合眼了,我讓母親去休息了?!?p> “也好,你母親可不能再累到了,紫韻啊,你多勸勸你母親,讓她不要沒日沒夜的照顧我,她的身體吃不消的?!?p> “好,父親,先把藥喝了吧?!?p> 司馬相接過藥碗。紫韻看著父親,感慨道,“父親,你和母親的感情真好?!?p> 司馬相將碗遞給紫韻,低笑著,大抵是想起了那段年少愛戀,原本慘白的臉,也有了絲血色。
司馬相回憶道,“你母親那時付出很多,在我決定娶素素時,我就發(fā)誓此生只娶她一人,只愛她一個,絕不辜負。你也知道,你母親的娘家是戰(zhàn)功赫赫的鎮(zhèn)國公,而我當(dāng)初只是個窮小子,家中攢了所有的積蓄供我進京趕考。有幸我進入了殿試。那段日子,我在街上遇到了你的母親,她無意間看到了我的詩作,便大為贊賞,自從那日,我們便隔三差五在一起討論詩詞歌賦。雖然我不知道她的模樣,不知道她的家世,卻被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吸引著,漸漸的,我對她心生愛慕,打算在殿試結(jié)束得到官職后,向她表達傾慕,我知道她必是大戶人家的女兒,我有了官職,我與她在一起才不會被她的家人阻攔。”
“咳咳......咳咳”
“可是就在張榜那日,我從殿試完考取了狀元,得了從六品翰林院的官職,我滿心歡喜的等待我們約定的日子,可是也是在那日我得知了她的身份--鎮(zhèn)國公最疼愛的小女兒,晴天霹靂的消息同時砸中了我。那日,當(dāng)她向我表明心意,我......忍痛拒絕了。我一個六品官職如何能配得上人家的身份呢。我以為我和你母親從此就這樣了,但是......”
司馬相柔和了目光,眼中是擋不住的愛意,“從我們相處的那些日子,你母親給我的印象就是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可不曾想,她倔強起來什么都敢做,她在宮外等著我,在家門口堵著我,我到哪,她就跟著我到哪,可是見到我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跟著。就這樣,過了三個多月,漸漸我都習(xí)慣了跟在身后的她。突然有一天,她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我慌了。可是自卑的我,依舊沒有踏出那一步??墒?,三日后,她出現(xiàn)了,一面紅紗遮面,一身紅色嫁衣,就這樣向我走來了。她說,‘我和家人定下了百日的約定,若百日里,你能回身抓著我的手或者衣袖不放開,那他們絕不會阻撓我們在一起,但是若你依舊往常,那我便認命嫁于他人。司馬相如,你放棄了我們在一起的最后一絲希望,還葬送了我的幸福。你這個膽小如鼠,自卑如螻蟻的人,即使你滿腹經(jīng)綸又如何,與我志趣相投又如何,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那么好的女子卻被我傷的傷痕累累。在她轉(zhuǎn)身的那剎那,我拉住了她,再管不得什么男女有別,禮教束縛,將她緊緊的抱在了懷里,我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以后決不當(dāng)個怯弱的人,我一定要往上爬,做得那高官,給她幸福,珍愛她一輩子。絕不辜負她對我的付出。人的一生能遇上心心相印的人,那是很不容易的,我很慶幸,你母親的窮追不舍,不放棄,才讓我重新?lián)碛心愕哪赣H,從得所愛。父親這輩子過得很開心。”
紫韻聽得如癡如醉,腦海中都能重繪出當(dāng)時的畫面,父親和母親的愛情故事絕不亞于三妹喜愛看的書籍上的故事。只是書上的是悲傷,而父親和母親的確是個圓滿結(jié)局。紫韻的心中不得不承認,她很羨慕,也希望自己能擁有美好的愛情。可是......
紫韻扼腕一笑,甩開腦中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現(xiàn)在可不是感時傷懷的時候。
“父親,您對從商的是如何的看法?”紫韻心想著那件事情還是要循序漸進的,慢慢推進,顧以先試試父親的態(tài)度。
“商人?”司馬相聲音變得冰冷,“父親不喜那些從商的,若有點志向的,都應(yīng)該去讀書,若家境貧寒,也得守著家里的三畝田,好好種地,才是正途。從商的,都是些奸詐狡猾,不思進取的人。父親最不恥那類人。”
紫韻眸中暗淡,父親對商人偏見甚大,她該不該往下說。
“紫韻,怎么了?為何突然提起商人?”
紫韻眼神堅毅,道,“父親,我對此卻有不同的想法,不知可否道來?”
“哦?說來聽聽”司馬相對此很有興趣,他知紫韻聰慧,能一起探討,他很好奇,頓時也有了精神。
“士農(nóng)工商,只是民間對我國階級等級的排名。父親也知商人在我國地位及其低??墒菦]有人生下來就想從商的,要么就是家里窮讀不起書,要么就是田地被霸占,或者收成不好,難以自足,而走上這條道路;還有一類是個人天賦,志趣所在,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是讀書的料,他們考取不了功名,卻對做生意很感興趣。而且,紫韻不認為從商是一件壞事,相反,是一個能加速我國繁榮的事情。我曾聽聞,在邊線的小鎮(zhèn)上,那些和鄰國做生意的人,在交易的同時,還給鎮(zhèn)上帶來了高產(chǎn)的紡織技術(shù)和耕田技術(shù),讓他們月產(chǎn)百匹布,年產(chǎn)千斤糧食,因此,那個鎮(zhèn)上百姓比其他的鎮(zhèn)子百姓富裕,他們年年能交的賦稅只多不少。”
“真有這事?”司馬相饒有興趣,卻不敢相信。
紫韻見父親對此事興趣濃厚,便鉚足了勁繼續(xù)道,“卻是真事。父親您想,商人相當(dāng)于起到一個紐帶的作用,他們和外地的人做生意,遠走他鄉(xiāng),來賺取錢財,這樣可以帶動當(dāng)?shù)氐陌l(fā)展,也能引進本地不足的地方,互惠互利,各縣,鎮(zhèn)都串聯(lián)起來,互通互達,共同繁榮,那窮苦百姓就會越來越少。這不正是父親你們當(dāng)官者所樂見其成的嗎?”
司馬相沒有說什么,不過看的出,他的不辯駁,無話可說,恰恰反映的他的內(nèi)心。紫韻見父親沒有動怒,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紫韻,你不會無緣無故提起此事,你想告訴父親什么?”司馬相那聲音仿若從遠處飄來,悠遠綿長。卻聽不出喜樂。
“父親應(yīng)猜到紫韻的用意。若父親覺得紫韻剛剛的一番話不無道理,心中不抵觸商人,那父親也許能接受夫君并不是個一無是處的人,他有商人的頭腦,他在京都做的風(fēng)生水起,好幾家有名的酒樓茶館,怕都是夫君的產(chǎn)業(yè)?!?p> “可.....可是”司馬相不否認商人的地位,但是心中難免還有有些抵觸,尤其是自己的兒子,從小耳濡目染的讀書才是王道,讀書成為那圣賢,如何能接受的了這個訊息,“當(dāng)官才是最好的出路。誰的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考取功名,光耀門楣。這商人再好又如何,每日累死累活,忙于生計,計算著蠅頭小利。實在不能長久安穩(wěn)。”
“父親,此言差矣,官場,爾虞我詐,危險防不勝防,難道父親和右相斗了那么些年,還沒疲倦嗎?若夫君志不在當(dāng)官,真是勉強得個一官半職,恐怕適得其反,不快樂不說,就這官場的事情都無暇迎接,父親難道希望自己的兒子是這樣的結(jié)局嗎?其實,父親往另一方面想想,夫君沒有當(dāng)官也是個好事,他是個局外人,即使右相想為難,也無從下手,這無疑是對夫君的一層保護。讓他遠離紛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豈不兩全其美?!?p> 半晌,司馬相低笑一聲,“罷了,你的這些看法倒顯得我這個老頭子思想腐朽了。不過,紫韻,你這樣幫俊兒說話,是不是......”
紫韻無奈一笑,“父親,我是對事不對人,父親,您也清楚這么多日,您的身體一直未愈的原因,我只是想讓父親解開心結(jié),早日痊愈?!?p> “父親,您說了這么會話了,該好好休息休息了?!?p> “好?!?p> 司馬相躺在床上,卻未入睡,他望著紫韻的背影,心中感嘆,紫韻這么好的女子,怕是注定與司馬家無緣了,俊兒沒有福氣啊。
突然,余光處望見一個人影,司馬相威嚴道,“既然來了就光明正大的進來,躲躲藏藏像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