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混亂求生
紅玫瑰沒料到他會突然暴起，愣了一下，嚇得連忙沖上去，“放開她！”
男人在她手碰到之前就松開岳宵，他本就是嚴肅的臉，加上面無表情，就更加冷峻。
看都不看她們兩人，男人轉(zhuǎn)身就要去另一邊蹲著。
岳宵依舊不依不饒，跟在他身后，“首席大人每個月都派發(fā)物資，你們不可能過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除非……”
她故意拖長聲音，對上中年男人的警告的眼神，越發(fā)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測，“物資中途出問題了？是誰？司長？還是臥底？”
男人停下來，他身材高大，饑餓沒讓他彎下脊梁，一個人的陰影籠罩了岳宵，在長長的葉柳巷，猶如一道冰冷的墻。
半天，他吐出一口氣，“你到底是誰？”
岳宵雙手插進兜里，反問他，“你是誰？準確的問你是李醫(yī)生的什么人？”
李醫(yī)生她打聽過，好人一個，生逢亂世，卻不忘初心，本著醫(yī)者仁心的態(tài)度，隔三差五來葉柳巷這個窮人區(qū)義診，不僅不收錢，反而贈藥，深受葉柳巷人們的愛戴。
他被抓之后，葉柳巷的人還專門去大鬧警察局，最后被強行鎮(zhèn)壓。
她本以為李醫(yī)生讓她過來是為了自己的媳婦兒，卻不曾想有新的發(fā)現(xiàn)。
中年男人扭頭，逆著光，有半邊臉沉浸在陰影里。
他剛要說話，一群人朝里面橫沖直撞，他們穿著陌生的軍服，嘴里說著“嘰哩哇啦”的話，拖著兩個小孩，看到岳宵，眼睛都亮了起來。
“岳宵，我們趕緊走，四島人好像沖著你來的！”紅玫瑰最先反應過來，拉著岳宵就要跑。
沒跑幾步，側(cè)面又出現(xiàn)三個四島人，形成一個瓶子，往岳宵的方向逐漸收口。
紅玫瑰緊緊拽住岳宵的手，一步步后退，“怎么辦？”
岳宵格外鎮(zhèn)定，摸了摸褲兜里的槍，被涂得烏漆嘛黑的臉上看不清表情，露出的那一雙眼睛閃爍著寒芒，“你先走，他們的目標是我?！?p> “不行?！奔t玫瑰想都沒想，斬釘截鐵的拒絕。
岳宵絲毫不意外，趁著他們還沒靠近，冷靜的給她分析，“你走了，可以去首席府找人，我我還能有救，要是不走，我們兩個都玩完?！?p> 趁四島人還沒上來，岳宵轉(zhuǎn)而把紅玫瑰交給中年男人，“你能幫幫忙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p> 中年男人沒拒絕，憐憫的看著她，“我只能帶得走她。”
岳宵笑了起來，“她就夠了?！?p> 紅玫瑰百般不情愿，但也聽進去岳宵說的話，依依不舍的退到包圍圈子外面。
“砰——”剛走到巷子口，紅玫瑰聽見槍聲發(fā)了瘋一樣要往回跑，可巷子早就亂成一團，原本坐著的流民全都因為這一聲槍響，嚇得四處逃躥。
外面巡邏的警察立刻封住路口，紅玫瑰進不去，眼淚珠子不停往下落，想起岳宵的話，片刻不敢耽擱。
此時巷子里的岳宵趁亂躲到石頭雕塑后面，四島人被她的槍響震蒙了，反應過來，才四處尋找。
眼看越來越近，岳宵握著槍的手心滲出汗水，腿蹲得酸麻，卻不敢換個姿勢。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街道上，身后的門開了一條小縫，一沒留神，就被人拽進屋子里。
把門一關(guān)，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岳宵手里端著槍，下意識就反身，指著拽她的人。
“別開槍。”女人慌忙把手舉過頭頂，嚇得退出一段距離。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驚訝出聲，“是你！”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夫人。
她又瘦了，原本是美人胚子，卻瘦脫了相，凹陷的眼睛里布滿紅血絲，一身旗袍，竟還寬大得很。
李夫人也沒想到隨手救的小孩竟然是那天自己誤傷的岳大小姐，她面色煞白，見岳宵拿槍指著她，牙齒止不住打顫，“你、你想干什么？”
“該害怕的應該是我吧。”岳宵把槍插進腰帶，帶子系了一個死結(jié)，開始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
屋子里擺著人形模特，各種旗袍，中式的裙子、小褂，五顏六色交織在一起，應該是做成衣的店。
“你就住這里？”岳宵拉出凳子，大搖大擺坐下來，上揚的眼尾透出這個年齡不該有的睿智和冷靜。
李夫人見她沒有惡意，稍微放了心，仍舊站得遠遠的，“那天我不是故意，是你拿槍指著我，我害怕……”
“你再說下去，我很有可能會還你一槍。”她可不是圣母，那一槍差點要了她的命，受了不少罪，她能控制自己收槍，已經(jīng)很不容易。
李夫人被她嚇得噤聲，躲在人形模特旁邊。
岳宵揉了揉太陽穴，轉(zhuǎn)移話題，“外面的情況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夫人聲音很小，微不可聞的向她解釋，“是四島人，每隔幾天就來抓人，專門抓小孩。”
“警察不管嗎？”
“警察哪里愿意多事，一兩個小孩對他們沒所謂?！崩罘蛉艘宦晣@氣，她削瘦的臉因為愁容，眼尾擠出道道褶皺。
岳宵望著窗外，太陽光落在睫毛上，微光暖橘，“他們要做什么？”
李夫人也看過去，一群人正抓著一個小孩往車里塞，任憑他怎么掙扎，沒人能救得了他。
“老李被抓之前跟著去過一趟，在回來的路上就被人抓走了。”
一樁樁，一件件串聯(lián)在一起，岳宵仿佛察覺到什么，但也僅僅是察覺，到底是什么情況，她不得而知。
外面吵鬧聲漸行漸遠，葉柳巷再次恢復平靜，岳宵突然站起來，“我要走了，以后在哪里能找到你？”
李夫人遲疑，落在岳宵眼里，她眼尾弧度深了一些，“我要是想動你，現(xiàn)在就可以，用不著等以后，你應該也知道，我是首席夫人的干女兒。”
最后的話讓李夫人松動，但天生警惕，還是讓她多問了一句，“你找我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
“什么目的？”岳宵帶上帽子，遮住半張臉，嘴唇啟闔，“救李醫(yī)生?！?p> 她的手碰到門，身后響起李夫人急切的聲音，“你以后可以來這里，跟掌柜說要一杯龍井茶……”
后面的話岳宵沒再聽，遠處紅玫瑰帶著一隊人，哭得肝腸寸斷，走一步就拽著人看，巷子里已經(jīng)沒有幾個小孩，她大多拉的是蹲下的男人。
岳宵大搖大擺走過去，直到站在她跟前，紅玫瑰都不敢相信，她摸了一把臉上的黑泥，“你沒事？”
“不然嘞？”岳宵雙手插兜，在她面前轉(zhuǎn)了一圈，“像有事嗎？”
紅玫瑰破涕為笑，泥早就被淚水暈開，一條一條的，這一笑更滑稽。
她哪里管那么多，抱住岳宵，“你嚇死我了，以后咱不來這種危險的地方，太嚇人了，真的太嚇人！”
岳宵忍俊不禁，“你膽子越來越小了，當初在百樂門，直接拿酒瓶子砸人腦袋，也沒見你這么害怕。”
“那不一樣。百樂門有老板撐著，一般人不敢追究，我砸人也是看身份的，職位大的，碰都不敢碰。”
紅玫瑰平靜好情緒，這才松開手，“哪像你這小祖宗，哪個地位高偏就惹哪個?！?p> 岳宵拍拍她肩膀，徑直往巷口，“知道了，以后這種事就不帶你，免得嚇破膽?！?p> 紅玫瑰連忙追上去，“不是讓你不帶我，是讓你不要去……”
岳宵踏步往前走，身后跟著紅玫瑰，她擺手表示自己知道。
巷口邊，那個中年男人坐在陰影處，岳宵下意識偏頭，卻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無所謂挑眉，繼續(xù)我行我素的邁著步子。
門口挺著一輛老爺車，車窗降下來，蕭薔探出個腦袋，“宵宵，你臉怎么回事？”
岳宵吐了一下舌頭，“您怎么也來了？”
“我能不來，這架勢就怪嚇人?！笔捤N打開車門，招呼她上車。
岳宵回頭看了一眼紅玫瑰，她的臉已經(jīng)能想到她去首席府時哭天搶地的樣子。
紅玫瑰以為她舍不得自己，連忙對她揮手告別，岳宵不得不回應一下。
上了車，蕭薔探出手帕給她擦干凈臉上的泥，嗔怪道，“你這股爽朗勁真是讓人又愛又恨?！?p> 她今天的旗袍很是素凈，淺藍色，花也沒繡幾多，沒有銳氣，都是慈母的溫婉。
岳宵老實的坐在車里，任由蕭薔幫自己擦泥，難得露出一抹俏皮。
她感情從不外露，也就只有在真心對自己的蕭薔面前，才顯露出幾分。
蕭薔拿她沒辦法，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算是揭過了。
等到首席府，門口停了兩三輛車，守衛(wèi)也比平時多了一些，岳宵跳下車問蕭薔，“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會嗎？”
警衛(wèi)扶著蕭薔彎腰從車上下來，隨意說了一句，“楊司長從臨城回來，說是帶了特產(chǎn)，正在書房和老梁說話?！?p> 楊司長……
岳宵覺得耳熟，回想起之前去監(jiān)獄，一個囚犯好像提起過他，“楊司長，楊司長，楊……”
岳宵渾身一震，笑容滑下唇角，莫非李醫(yī)生說的不是癢而是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