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霄從鴛語寢殿中沖出,將桌上的茶盞悉數(shù)擲到地上,還不解氣,又一掌拍碎了門口的花盆。鴛語聽著門口叮鈴咣啷的異響,好一會兒,一切才歸于平靜。她從里屋走出,看見奕霄還未離開,正端坐在桌前,而琳瑯——正在給奕霄包扎。
琳瑯小心翼翼地握著奕宵的手,而奕宵低著頭,不知是看著自己的手,還是看著正在包扎的琳瑯??粗@扎眼的一幕,鴛語的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時間動彈不得。
包扎完畢,琳瑯抬頭沖奕宵笑了笑,瞥見了站在寢殿門邊的鴛語,琳瑯飛快地放下了奕霄的手,面紅耳赤地立到了一旁。而奕霄,順著琳瑯的目光,看著怔愣的鴛語,只冷哼一聲,便起身離開,揚(yáng)長而去。
是夜,風(fēng)輕吹,夜微涼,奕霄今夜怕是不會再來了,鴛語拉開衣袖,看著這龜裂的皮膚,任憑她吸多少血,仿佛也填不平這些溝壑,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因此,鴛語明知奕霄頂著朝堂上催生子嗣的壓力,依然一次又一次地將奕霄拒之門外。
一開始,奕霄以為她病了,總摸摸她的頭,然后在鴛語的寢殿中批整夜的奏折;后來,鴛語心疼他乏累,就經(jīng)常勸誡他宿到別的宮中,奕霄不以為然,干脆在這邊支了個小床;再后來,奕霄便來得少了,常常一個人在自己的寢殿歇下?,F(xiàn)如今,奕霄他~鴛語不愿再想,聽下人來報(bào),他今日去了寧貴妃的住處。
房間里冷冰冰的,以往,都有琳瑯侍奉在側(cè),現(xiàn)如今,鴛語只想一人呆著,她抱膝坐在床上,任由夜晚的風(fēng)將她渾身吹得涼透,鴛語將自己攏了攏,一個人的夜,竟這樣冷~
晃悠悠的燭火燃盡了,在沒有月光的夜里,室內(nèi)一片漆黑,只聽得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兆薇適應(yīng)了好一會兒,眼前的景物才模模糊糊地重新展現(xiàn)出來。她看著鴛語輕輕捏了個訣,一層黃色的保護(hù)膜慢慢浮現(xiàn)在床上,然后整個兒碎裂,原來,這里竟有陣法。隨著保護(hù)膜的碎裂,一道木門出現(xiàn)的床板下方,鴛語打開木門,飛身躍入,床上又恢復(fù)了剛剛的模樣。
鴛語在甬道中飛得極快,兆薇險些跟不上。看來兆薇記得沒錯,后山的天牢果然直通鴛語的寢殿。
一入后山,兆薇便感知到強(qiáng)大的陣法,窮奇龐大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兆薇面前。沒想到,這短短幾日,兆薇居然在不同的記憶中,頻繁看到窮奇,真真是奇妙的“緣分”。
此時,窮奇正被紅繩五花大綁,只要他一有異動,紅繩就不斷收緊。不過此刻的窮奇,仿佛受了很重的傷,他身上裂開的傷口像是被巨大的牙齒撕咬開來的,皮開肉綻,血漬干在皮毛上,鴛語是怎樣也無法造成這樣的傷口的,倒像是……不可能,兆薇搖了搖頭。只見趴在地上的窮奇眼眸半闔,感知到鴛語的到來,微微抬起了那巨大的頭顱,又重新趴回地上,不愿挪動半分。
鴛語并未在窮奇處停留,在墻上輕輕叩擊三下,穹頂處的黃貝便向兩側(cè)堆積分散,裂出一條口來。穿過這裂縫,鴛語直接飛身而上,瞬間來到頂層關(guān)押犯人的鐵門前。
兆薇一邊追著鴛語,一邊細(xì)細(xì)觀察,這下層的鐵門均已大開,里面空無一人,并且整個天牢中,根本沒有獄卒的存在,那之前那獄卒,又是哪里來的呢?
隨著一扇鐵門被打開,門中一個青衣少女,抱膝坐在地上,眸光渙散,她的手指上都是血漬,有的指甲也已翻開,血肉模糊。兩側(cè)的墻壁上有撓出的血印,看來是長久呆在這里,少女已有些瘋癲。
看見鴛語,少女眼中一亮,就往外撲,被鴛語一手?jǐn)r住,她撥開少女的頭發(fā),低頭便咬,不一會兒,少女便成了一具干癟的尸體。眼中的那一點(diǎn)亮,還未冉起,就散盡了。
鴛語將少女推下欄桿,從中間投擲給窮奇,一陣懶懶地咀嚼聲從底部傳來,伴著回聲,讓兆薇作嘔。鴛語卻仿佛沒有聽見,只欣喜地看著自己重又變得光潔如新的胳膊,不一會兒,笑容僵立在鴛語臉上,她身上的裂紋重新浮起,比之前更甚。
“啊~啊~”鴛語扯著頭發(fā)尖叫:“為什么?為什么?!”她呆呆地抱膝坐在墻邊的地上,就像被剛剛的少女附了體。
兆薇搖搖頭,看不得這樣的鴛語,飛身出去探查,飛出這洞中后,卻看不見這山體半分。原來,是鴛語給這整座山施了隱身咒,又不知為何,將窮奇囚困于此。
這幾日,都不見奕宵蹤影,鴛語百無聊賴地在宣紙上畫著梅花。門外管事的太監(jiān)來報(bào),今晚奕宵又歇在了寧貴妃處。鴛語平靜地“嗯”了一聲,手下未停,那一團(tuán)墨點(diǎn)卻怎么也修復(fù)不了。
這一連幾日,奕霄似乎都宿在了寧貴妃處~
以前,一月中有25日,奕霄都在鴛語這里,那時的鴛語總勸奕霄,多去去別的妃嬪宮中,省得大臣們總彈劾她專橫善妒,奕霄哈哈一笑:“家有悍婦,我不敢吶!”現(xiàn)如今想來,那時何嘗不是一種恃寵而驕,知他不愿,才敢多言……
想到此,疼痛又細(xì)細(xì)密密地傳來,鴛語不禁打了個寒顫,皮膚上如同被火燒一般,周身卻沒有溫度,這冰火兩重天的感覺,著實(shí)不是滋味,攪得鴛語五臟六腑都蜷縮起來,鴛語扶在桌邊,不停地干嘔,連膽汁都吐了出來,苦溢出牙縫,傳到心口,鴛語不禁眉眼緊皺、不停喘著氣。
“語姑娘,你沒事吧?”琳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聲音小小的,怕驚擾了鴛語似的,連續(xù)敲了幾敲,見鴛語依然不答話,琳瑯只得又說:“語姑娘,奴婢就在門外守著,您隨時喚我。”
良久,琳瑯看見屋內(nèi)的燭火閃了閃,倏地滅了??磥碚Z姑娘是歇下了,便提步離開。
?
花園的假山后,德貴已經(jīng)等了琳瑯良久。見了琳瑯,德貴雙手交疊放在面前,然后高高舉過頭頂,跪下行一大禮,太監(jiān)特有的尖細(xì)聲音傳來:“公主殿下!”
“起身吧~以后小心為上,不用行此大禮!”琳瑯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是!這是劉大人給您的信,請您看完務(wù)必?zé)魚”
琳瑯將這信件快速收入懷中,揮了揮手,德貴已繞過假山離開。琳瑯等了等,確認(rèn)無人后才疾步返回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