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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倒計時

第26章老隋的春秋夢

奔跑倒計時 敬紫 3318 2021-02-02 00:05:00

  我們從老班辦公室里出來,空無一人的走廊里燈光晃眼,空氣里飄著剛打掃完衛(wèi)生的怪味道,就是一天里我們的汗味混著不知名氣體的味道。

  墨黑的天空上,稀拉拉拉起薄薄的一條長長青云,很像姥姥做棉襖時飄起來的棉絮,松松軟軟的掛在扣下來的半圓兒空中。

  我和喬鉞跟在喬鉞媽媽后面走在街道上,路兩邊聳立高長方箱子挨著矮長方箱子的樓群,黑壓壓的撲壓向街上單薄昏黃的路燈。

  黑暗是夜晚的權利,偏偏黑黝黝的箱子上亮起許多的小方塊,看上去更顯出黑暗的邪魅。

  我很想知道,那些亮燈的小方塊,都是在等待一個帶著故事回家的人嗎?

  我的頭發(fā)被一輛小車劃過時,帶起一股暖風吹動,風里不知從哪刮來了薄荷的味道,幽香又甘苦。

  我和喬鉞時不時的對視,緊閉的嘴巴拉成了直線,我們都不想開口說第一句話。

  喬鉞媽媽猛地站住,回過身看向沉默的我們。

  她的眼神在我們兩個人身上看了幾個來回,掃蕩我們的倔強。

  她對我點點頭,似乎很懂我的沉默,瞥了一眼方頭的喬鉞,對我笑呵呵說:“隋一博,這事我不和你媽媽說,談戀愛的又不是你。”

  她猛回頭扭住喬鉞的大耳朵,氣急敗壞的樣子:“你明知道人家是隋一博的菜,你還給人家寫情書?!?p>  喬鉞疼的呲了幾下牙,方頭使勁的朝一旁路燈看,就是不說話,他的一只手悄悄地擺給正要說話的我,那股子氣概還真有帝王相。

  路燈的光圈里,幾只飛蛾起舞翩翩,追逐中散落的粉末泛起霧靄,地蝲蛄粗壯的撞向燈柱,然后蒙圈的在地上打轉(zhuǎn),不知名的小飛蟲煽動翅膀譏笑,它們把昏暗的燈光裝點成花園,忘了黑暗里可能隱藏著虎視眈眈的蝙蝠。

  我躲在書房里,蹲在書桌底下空檔里問候了還在罰站的喬鉞。

  喬鉞再一次要我記住他定的口號,一定要學會熬,熬得住,與眾不同!

  他問我,記不記得下一句是什么?我的牙齒打著顫回他,熬不住,自行了斷!

  那天夜里我把喬鉞的《陌上花開》拿出來,在心里讀了一遍,還真沒找出哪一句是我愛你的三個字,看來喬鉞真說對了,我的情商一直就沒有數(shù)字。

  毛羽彤媽媽一句“班草”驚醒了我寸草頭里沉睡的螞蟻。

  螞蟻們簌簌的爬動,又開始吞噬我的過去,吐出來青草的酸澀味混淆薄荷味。

  此刻,螞蟻們頭尾相銜的繞成一圈一圈,然后惶惶不安的重疊在我頭上,向著發(fā)根里的肉香進軍。

  在吃飽喝足后,它們又像春蠶吐絲,把我的永遠消滅不了的過去和永遠留在今天的現(xiàn)在粘住,一筆一劃的雕刻在每一根正在生長的頭發(fā)。

  毛羽彤恰好是這個過去和現(xiàn)在的人,她身上有一股仙氣,也是壓下我身上膻味的荷爾蒙的薄荷味。

  今天的數(shù)學課上我非我,她非她,我們眼前都是高考滿分卷。

  老隋撇下我的時候,已經(jīng)和老媽對完了眼神,他們的愉悅我沒有看到,我還沉浸在自娛自樂的膨脹里。

  老隋把老媽送回屋,很自豪的在書房門口流連半天,他對自己既得了好處又得到老媽的夸贊而感到無比的幸福。

  他幸福的記起來,我和數(shù)學老師說的遺傳,也記起了二叔的弱智,他心里竟然很想苗小娟再罵二叔一次。

  老隋進了廚房,從圍裙小布兜里取出一個極小的計算器。

  坐在餐桌那認真的計算,計算最近從我這誆騙去的金額。

  他又把在菜市場掙來的錢,藏在米里的私房錢拿出來,悄悄地合計自己還能幫助那個孩子多久。

  老隋腦海里總會想起那天,那天的雨,還有那天的一個偶遇。

  生活總會有下雨的時候,騷動的云朵擠滿了天空,堆積濃厚時兜不住的水滴大顆的砸下來,砸到奔跑在灰黃黃生計鏈的人頭上,砸到噦噦叫的小汽車棚頂,砸到老隋文具店門前生機旺盛的銀杏樹葉上。

  躲在屋檐里躲雨的人們,不知不覺的讓疲憊和困乏侵占而忘記自己的本性。

  雨后天空更是瓦藍,干凈的樹葉下藏了不會叫的濕漉漉的知了,另一片樹葉背面還有一只蒼蠅,蒼蠅活撥的蹬蹬綠茸茸腿,順便用雨水梳理自己的翅膀。

  出來的人們熙熙攘攘的喧鬧,甩著手里雨傘上的水,笑著夸天真好看,又都忘了剛才的濃黑駭人的天,他們心里的抱怨。

  文具店里的老隋聽完那兩個人的談話,等雨停了就去社區(qū)了。

  他在社區(qū)工作人員幫助下,選了一個困難家庭的孩子。

  這件事他做了很久,他在這些年里幫助過兩個孩子,現(xiàn)在是第三個,這第三個就是他的一個偶遇。

  一個男孩,和我一樣也要在2020年6月7號那天高考的孩子。

  這事他沒有告訴飛蛾撲火般愛上他的苗小娟,我的老媽。

  結婚后的老隋在文具店里的工作就是保持一顆歡快的心情,他愿意看苗小娟每一個動作,喜歡聽她下的每一條命令,他覺得幸福就是有一個女人管制的屋檐下。

  苗小娟,我老媽一直不知道,老隋的私房錢都干了什么。

  即使她發(fā)現(xiàn)了,老隋的秘密,她也沒有去想老隋現(xiàn)在在菜市場打零工,還有一番別的苦楚。

  老隋被迫下崗以后,就瞄上了我,和我的知識寶庫,我離家出走的經(jīng)費,小金庫。

  老隋抱著他的頭名狀入駐我的小金庫開始,桃花眼就分外的明亮。

  他心里有個疙瘩,就是沒有和老媽苗小娟一起并肩上大學。

  他想幫助那個孩子交上第一年的學費,大學學費,那種驕傲就像他也邁進了大學校門口。

  在他下崗失業(yè)以后,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老隋很滿足自己的秘密掩藏了十幾年,別人稱他好人的時候,他是愿意聽的。

  昨天老媽家里人打來電話,告訴他我姥姥沒事時,他忘了我還在家,躲在廚房里抹著眼淚。

  他很害怕聽到什么消息,哪怕是電話里的一聲問好,都能讓他的頭發(fā)豎起來,這個好人的老隋,并不是堅強的。

  我聽話的配合他,讓他感覺我不是他的身邊同齡人說的被網(wǎng)課憋在家里的神獸,這讓老隋感到一些安慰,他們這些大人在一起的話題,除了恐懼新冠病毒,剩下就是恐懼我們了。

  老隋被病毒迷亂的心亮起了一盞燈,他掂量好久自己積攢下來的錢袋,心里惦念對自己很好的丈母娘,也惦記心里的疙瘩。

  這個冬天的疫情打破了他的計劃,文具店突然關門讓他沒有來得及積攢自己心里的計劃。

  所以,他就學會了在我的知識寶庫里生存,勒索我用知識換來的離家出走的經(jīng)費。

  搞得我莫名的以為,沒有上過大學的老隋,怎么也脫離不了斤斤計較的小商小販意識。

  老隋一手按著另一只手掌里小巧的計算器,桃花眼里的數(shù)字突突的變身。

  他被自己三寸巧舌說蒙了兒子感到高興,他感覺我會慢慢發(fā)現(xiàn)他的智慧,也就不惦記二叔的了。

  這個虛榮的沒有頭發(fā)的好男人,還是很在乎我能不能考上大學,能不能考上好大學,將都體現(xiàn)出他的文憑不是大學本科,他為此而焦慮著。

  過了一會兒,老隋把小計算器放進圍裙兜里,悄聲的用米掩蓋住私房錢,他很害怕我再次進廚房,做一頓讓他驚心動魄的早餐。

  老隋在廚房里的動態(tài)被老媽苗小娟看到一些,她看到老隋用小計算器計算著什么,臉上還露出會心的笑容,這個笑容飄出粉粉的桃花,在老媽眼里就是一片桃林。

  老媽看完一本武俠小說時,抱著老隋的腰說,老隋的桃花眼很有桃花島主的魅力。

  老媽鳳眼里笑瞇瞇的,突突釋放丘比特的小箭,她就喜歡老隋這樣的表情,讓她陶醉在桃花朵朵開的桃花島上。

  “老隋,我們可能不用天天巡邏了,有些門市可以適當?shù)拈_門,但是只能是通過外賣方式銷售。”老媽哐當一聲推開廚房門,故意弄大聲的進了廚房。

  “啊,我們文具店不在范圍里嗎?”老隋的桃花眼睜得大大的,想要從老媽口里聽到可以的兩個字。

  老媽搖搖頭,用手指指書房門那里。

  老隋知道,自己的經(jīng)濟地位不單取決于苗小娟的管制,還要聽從于我的上學動態(tài)。

  “這也是個好消息啦,這些天賣菜的那個老板有點感冒,也不敢去瞧大夫,每天戴了好幾層口罩,憋得臉煞白?!崩纤暹厙Z嗑邊給老媽倒些他剛做的五谷豆汁。

  “是啊,我們單位有好幾個人,腰酸背疼的也不敢說去醫(yī)院看看,就我那個領導的疼風,硬是在家熱水敷也不敢去醫(yī)院。”老媽喝了一口熱乎乎的豆汁,搖搖頭,一旁的老隋又給她加了勺蜂蜜。

  “現(xiàn)在有新冠病毒這個家伙搗亂,好些個病都嚇跑了。”老隋開著玩笑說,口氣里也是無奈。

  “嗯,就快好了。”我老媽,每次這樣和老隋說話時,都很女人味,甜糯的迷人。

  老媽拉住老隋給她按肩膀的手,拍拍,讓老隋坐下,老隋聽話的挨著她坐。

  兩個人在廚房里小聲地說起了我好奇的話,撩的我在書房里,偷空的想,老隋剛才太有才了。

  心里淺淺的意識閃過,是不是苗小娟休息的時候,老隋的智慧就瘋漲。

  書房里,我的知識寶庫很充盈,毛羽彤的幫助不僅給我的出走計劃奠定了一個好的基礎,還使我在毛羽彤心里的形象更清晰。

  毛羽彤自豪的告訴我,想要上軍校,數(shù)學分數(shù)必須達到135分以上!

  我懵懵懂懂的桃花眼泛出旋渦狀,底氣十足的問她:“還有更簡單更捷徑的方法解題嗎?”

  她給我用了老班常用的口氣說了一句:“人生沒有捷徑,你走過了可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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