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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劍俠記

御龍逍遙游5

風塵劍俠記 白玉生瑕 4429 2023-10-23 00:41:09

  恩怨情仇今日了,從此不問江湖事。關(guān)山萬里明月照,一壺濁酒笑紅塵。

  三日后,六十余名江湖高手在三位正副盟主的帶領(lǐng)下輕裝簡行出了玉門關(guān),沿著古絲綢之路一道向前,踏入西域胡人之地。無垠荒漠,狂風飛沙。三五土城,異域風情。

  到第四日黃昏時分,前面領(lǐng)路的神劍宮弟子封廷皓放滿速度,對身旁御劍而飛的崔隱子開口道:“宮主,再往前行百八十里,便是樓蘭古城的所在,你看我們……”

  崔隱子聞言沒有說話,指了指下方,片刻御劍直下,落在一處地勢較高的沙丘上。封廷皓跟著落下,崔隱子問他:“封香主,咱們自出玉門關(guān)進入西域胡地后,所過之處除了幾處人煙稀少之地,盡為荒漠戈壁,你確定前面便是樓蘭古城,不會記錯吧?!”

  封廷皓道:“宮主有所不知,像我們這種長年探路者,不論到哪,每隔百里便設(shè)一個標記,以保證第二次不會迷失?!薄芭??”崔隱子奇道:“那么在這廣闊無邊的荒漠戈壁之上,你怎生標記?”

  封廷皓指了指前方不遠的一株胡楊樹,道:“宮主你看,那株胡楊樹和別的有何不同?!?p>  崔隱子順著他的手指向前看去,但見那不過是一株極為尋常的胡楊樹而已,并沒有瞧出有何不同之處,當下?lián)u了搖頭。

  封廷皓道:“那株胡楊樹由于缺水,本來快要枯死了,前行日子是我在它根下澆了些水,所以此刻枝葉才重新綠了起來?!薄芭叮瞬黄穑 ?p>  崔隱子略帶回憶,想起之前路過的那個小鎮(zhèn)外,土墻上畫著一副劍圖,隨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一路走來,飛一會便會看見一些奇特之處,原來都是你做的手腳?!?p>  聽宮主夸贊自己,封廷皓面上一笑,道:“正是如此,干我們這一行經(jīng)常長途跋涉,數(shù)千里乃至數(shù)萬里都是稀松平常之事,一路留標既防止自己迷路,又害怕被人識破,所以或山或石或水或樹,盡皆不同,除了自己和伙伴,別的人絕難理解?!薄肮湃嗽疲弧g(shù)業(yè)有專攻’,誠不我欺?!贝揠[子感嘆道。

  片刻身后眾人亦在沙丘上先后落了下來,李道生當先走過來,崔隱子道:“李長老,封香主說此地距古樓蘭已不過百八十里,你看我們是停是進,如何部署?”

  李道生眼望前方殘陽如血,皺紋橫生的臉上露出一絲異樣的神情,片刻開口說道:“以屬下之見,咱們暫且歇息片刻,待到晚間,趁夜凄迷之時,選派幾名高手前行仔細查探一番,回來后再做計議。”

  “如此甚好!”崔隱子點頭說道。當下眾人就地坐下歇息,這時一旁的副盟主鐵口神斷開口道:“崔盟主,你看夜間咱們派幾人前去查探合適?”

  崔隱子道:“日前封香主在統(tǒng)萬城所說之時你也在場,這樓蘭古城有十萬邪靈,雖多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但咱們遠道而來,畢竟不清楚真實情況,我看咱們先派四人即可,人了多了容易敗露行藏,人少了又恐萬一給邪靈遇上身處險地,寡不敵眾難以逃脫!”

  鐵口神斷點點頭,道:“盟主思慮周全,就按你說的辦?!?p>  是夜。有星無月。崔隱子指派六欲和尚、立地金剛、老道士魏然和白手書生宋飛前去查探。臨行前約定好以三個時辰為限,然而三個時辰早已過去了,四人并無一人回來。

  劍癡孤獨問天早已等的不耐煩,道:“這么久不回來,看來兇多吉少了,咱們大伙一起去,人多勢眾,一舉滅了上古尸王,蕩平古樓蘭!”

  天臺山修士‘百里洲’凝眉開口道:“劍癡此言差矣,我等遠道而來,不明地理,殊料對方?jīng)]有設(shè)下陷阱,以逸待勞?”

  “崔盟主,以你之見,我等該如何行動?”吳曉向盟主崔隱子問道。

  崔隱子向李道生看去。李道生沉吟片刻,開口道:“之前去的道友勢單力孤,此刻多半以遭了不測之險,我等若在行分派人手,勢必會給尸王逐個擊破,不如大伙一道前往較為妥當?!贝揠[子點點頭。

  當下趁著月色,五十余人浩浩蕩蕩往古樓蘭而去。不到半個時辰,眾人來到一座古城之下,正是聞名天下的樓蘭古城。老道士魏然抬頭上望,但見城墻上只有十數(shù)個妖兵站崗,城內(nèi)上空烏煙瘴氣,隱隱有血霧凝聚不散。平地妖風起,古城摧肝腸。名利關(guān)難過,最毒是人心。副盟主鐵口神斷施放『迷魂九香』將十數(shù)個士兵全數(shù)放倒后,眾人越上墻頭,潛入城中。

  奇怪的是,城內(nèi)并無一個尸兵,眾人皆是一臉愕然,疑惑不解。不一會來至城中最高的『九獸塔』之下,眾人見狀大吃一驚,只覺脊背發(fā)涼,仿若置身幽冥煉獄。但見一輪血紅的妖月之下,一口巨石黑棺以鐵鏈懸掛在九獸塔的第五層,棺中黑氣騰騰,周身遍布殺意。

  先前去的六欲和尚等人無不沉尸地下,身體千瘡百孔,其中一人甚至化為白骨,憑身旁的獨門兵刃『描金白骨扇』才能猜出他是白手書生宋飛。

  突然,黑棺內(nèi)傳出一聲異響,片刻棺身鐵鏈寸寸斷裂,棺蓋徐徐打開,剎那間放出無邊黑煞之氣,眾人立時眼前一黑,在也辨不著東西南北。當此危急之時,只聽崔隱子高聲喊道:“大伙手連手緊靠在一起,嚴防敵人偷襲,待我以家傳絕學(xué)『燭照長夜訣』來破他煞氣?!?p>  眾人齊聲應(yīng)和,當下在黑暗中手手相握,形成一個團體。然而不待崔隱子念咒施法,九獸塔忽然塔門洞開,一股沛然莫當?shù)奈⒈娙艘粋€不剩的全部吸進了塔內(nèi)。

  半晌石棺黑氣散盡,一個頭戴鬼面的黑袍老人從棺中飛身而出,飄落在地,對著不遠處的一株白楊樹喊道:“既然來了,何不現(xiàn)身一見!”

  一人躍下白楊樹,徐徐走了過來。在距離黑袍老人不遠十步處站住腳步,靜靜的與他對視。其人衣衫襤褸,模樣清秀,正是久不露面的張星辰。

  黑袍老人打量半晌,開口稱贊道:“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端的是世上少有的天縱之才?!?p>  張星辰道:“我與令郎比起來,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p>  “哦?”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你以猜出我的身份了?”張星辰道:“除了你這大名鼎鼎的‘鬼儒’崔仲尼,世上又有誰能調(diào)教出如厲害的絕世人物?”

  真是虎父無犬子!想我張星辰一路走來,閱人無數(shù),本以為洞悉世事人心,可結(jié)果還是著了他的道!”

  他話音剛落,天際一聲龍吟,崔隱子御龍飛來,落在九獸塔下,以手中大禹劍指著張星辰,談笑風生道:“大哥你不是著了我的道,而是著了自己的道?!?p>  張星辰聞言一怔,看著面前這張俊郎非凡的臉,陷入沉思。

  崔隱子嘴角帶著一抹淺笑,道:“你看似落拓頹廢,實則恃才傲物,過于自負;你歷經(jīng)滄桑,嘗遍人間險惡,還是不改本性中的婦人之仁,似你這般愚善,能敗在我崔顏淵手下,也算不枉此生?!?p>  “原來你真名叫作顏淵!”張星辰如夢方醒,直到此刻才知道當初荒山相遇,他便居心不良,假名“隱子”欺騙自己。

  崔顏淵道:“我父乃當世圣人,我作為他唯一的兒子兼關(guān)門弟子,不名顏淵,豈非大謬?!?p>  “哈哈哈,”張星辰大笑,繼而開口道:“殊不知顏淵命短,任你父子機關(guān)算盡,到頭來反害了卿卿性命?!?p>  崔顏淵冷笑道:“天下英雄無數(shù),論智計之深,修為之強,門人弟子之眾,當以李道生為首,就連他那般老謀深算的傾世人物,還不是先前中計于統(tǒng)萬城,今晚在敗我手于古樓蘭。你有何能,敢說大話。”

  張星辰道:“天地不仁,大道輪回,你父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殃;你才不勝德,必有大禍。這世間若叫你們這般陰險小人一直得志,炎黃子孫豈非早已泯滅。”他說罷一揮衣袖,催動體內(nèi)念神珠之靈力,一道真氣像黑龍電射而去,饒是崔顏淵揮舞大禹劍格擋,還是未能擋住。

  真氣筆直沒入黑龍額頭之中。

  張星辰朗聲道:“黑泥鰍,我的好朋友,這段日子你為宵小之徒所乘,當真受委屈了,快回我身邊來吧?!?p>  黑龍受靈氣一擊,頓時復(fù)醒過來,嘶吼一聲,奮力擺動身子,左搖右晃將崔顏淵從背上甩了出去,歡呼聲中,飛向張星辰。

  張星辰伸手摸了摸它的龍角,縱身騎上龍背,大笑一聲,吟唱道:“秋后百花將落盡,一支青松立山巔。持劍掃清人間孽,魑魅魍魎就此滅。劍來!”

  大禹劍似有靈性一般,隨著張星辰的吟唱,從崔顏淵手中脫飛到張星辰手中。

  龍在身下劍在手,

  天下又有誰抗手?

  昔年劍帝睥睨天下之氣勢,今日重現(xiàn)于人間。

  劍帝傳人,實至名歸。

  崔仲尼眼見情勢不妙,對兒子道:“快回黑棺去,我來對付他?!?p>  崔顏淵道:“縱是劍帝復(fù)生,我又有何懼?在說天下英雄已盡入吾彀中,這區(qū)區(qū)一人一龍一劍,能奈我何!”

  他身影一晃,祭出隨身法寶『四方魔硯』,化作漫天黑氣朝張星辰席卷而去。

  “妖魔鬼怪,故弄玄虛。你的死期到了!”張星辰于黑氣中,將一十三式星辰劍法施展開來,使完最后一式,周身黑氣散盡,崔顏淵身子落地,嘴角血流不止,到死都大睜著雙眼,一臉的憤怒、不甘、絕望。

  見唯一的兒子身死道消,鬼儒崔仲尼再也按耐不住潑天仇恨,施展『招魂幡』釋放出八千夜叉,同張星辰戰(zhàn)在一處。

  結(jié)局和兒子是一樣的,人死幡毀。八千夜叉自此絕跡于人間。

  張星辰一劍毀去黑棺,飛身進入九獸塔,將困在里面的群雄救了出來。

  眾人劫后余生,紛紛作揖施禮,道一聲謝,破空離去。

  最后只剩吳曉與妻子孫月容帶著他們的獨生女兒,站在張星辰不遠不近的地方相視而立。

  吳曉臉色鐵青,陰沉不定;孫月容滿懷心事,欲語還休。

  他們的女兒,小小年紀,不知道父母與張星辰之間的往事,童言無忌,開口督促道:“娘親,咱們也趕快過去謝謝這位叔叔吧,我想早一點回到家里去,讓奶娘給我做『松鼠鱖魚』吃?!?p>  孫月容看了眼丈夫,隨即對女兒勉強露出一絲母親應(yīng)有的笑容,剛要開口說什么,卻見張星辰走了過來,彎下腰對那女孩微笑道:“小姑娘,你很喜歡吃松鼠鱖魚么?”

  小女孩重重點了點頭,道:“除了松鼠鱖魚,我還喜歡吃『叉燒肉』和『玫瑰豆腐』?!?p>  張星辰點點頭,道:“看來你喜歡吃甜食!”

  “是啊,”小女孩性格開朗,見張星辰同自己微笑聊天,也不顧生疏,大著膽子反問道:“叔叔喜歡『松鼠鱖魚』和甜食么?”

  張星辰忽然想起當年在蘇州太湖之畔初次遇到孫月容,陪她去翠微閣一起吃招牌菜松鼠鱖魚的情形來,時如逝水,永不回頭。

  一轉(zhuǎn)眼,十余年過去了。

  她早已嫁為人婦,女兒都這般大了。

  自己呢,還是孤身一人,漂泊天涯。

  他收攝心神,勉強對小女孩笑著點了點頭。

  然后站起身,對夫妻二人道:“你們女兒不光生的好看,小腦瓜也十分聰明,將來長大后定能將孫吳兩家絕學(xué)合二為一發(fā)揚光大?!?p>  普天之下,又有誰不喜歡別人夸獎自己的孩子呢?

  吳曉和孫月容見他不計前嫌,反而放下身姿,主動過來和自己一家三口親切交談,縱是鄉(xiāng)下凡夫俗子,前塵舊怨也該就此一筆勾銷,何況他們這般名流!

  當下兩人皆面露笑容,雖未說只字片語,但張星辰已知曉彼此三人之間從此隔閡盡消。

  互道一聲珍重,張星辰躍上龍背,乘風而去。

  看著一人一龍消失在夜空中,吳曉謂然一聲嘆息,轉(zhuǎn)頭對孫月容道:“姓張的風采一如昨日,不減當年,大英雄當如是,我不如他。你后悔嗎?”

  孫月容搖了搖頭,緩緩從虛空收回目光,一臉神情的看著吳曉,道:“他有千般好,在我眼里,也不如你!”

  吳曉奇道:“為什么?”

  孫月容不假思索,道:“因為你是我的丈夫,他不是?!?p>  小女孩這時也接口道:“還有一點,你是我的爹爹?!?p>  夫妻二人聽了相視一笑,吳曉彎腰將女兒抱起,隨后一家三口御劍而起,飛向江南蘇州,飛向他們那個共同的“家”。

  ……

  張星辰離開樓蘭后,徑直前往青衣江底,在碧水劍冢中,他見到了她,那個癡戀劍帝趙凌虛數(shù)百年的月下瑤姬。

  適時,她以化為一尊石像,靜靜守候在劍帝遺體消失的石棺旁。

  “情為何物,一至于斯?”

  張星辰留下大禹劍,施法封印碧水劍冢,其后御龍游歷天下,逍遙海內(nèi)外,終其一生。

  最后于長留仙島坐化之時,在一方青玉上奮筆疾書,寫下五言絕句:

  世上無長生

  逍遙有盡時

  生為人間客

  死后天上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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