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愛蓮的原因

　　九公主府，芙蓉閣。

　　那天半夜跟著文清一起過來，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又是天黑，此時夏栩走進芙蓉閣，卻不免被庭院里的景色怔住了——

　　庭院中一片巨大的荷塘，正值盛夏，荷葉綠油油的一大片，期間開滿了粉白的荷花，像一個個亭亭玉立的仙子，不占染一絲煙火濁污之氣，而此刻隨著清風(fēng)微微的搖擺，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好聞的蓮香。

　　一座平坦的小石橋架在荷塘兩岸，中間一個簡單的小涼亭。亭中的輕紗帷幔隨風(fēng)溫柔嬌羞的曼舞。饒是這一副絕美的清風(fēng)荷塘景，也抵不過那涼亭輕紗后那一襲白衣身影。

　　他就那樣坐在那里，平和，寧靜，安詳，坐在這一池的蓮花中。原本因為盛夏的隱隱浮躁和步行許久的疲憊都在這一刻被一襲清風(fēng)吹散了去，只留下了自己一聲一聲擲地有聲的心跳。

　　一時間，夏栩有些躊躇，不忍上前打擾這樣美好寧靜的畫面。

　　不過，那畫中人卻先有了反應(yīng)，似乎感覺到了有人，他偏過頭來，看到來人后，沒有驚訝也沒有驚喜，只是微微點頭笑道：“公主?！?p>　　因是盛夏，夏栩只簡單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單衣，外面套了一件透明的粉色輕紗，但饒是這樣，卻仍然額頭上沁了汗珠，臉上也因為炎熱泛著粉紅?？墒亲映s仍然穿著厚厚的白色棉衣，腳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狐毛白毯。而他的面色仍然蒼白如雪。

　　子楚請夏栩在他對面坐下，倒了一杯茶，遞給夏栩。

　　夏栩正巧口渴了，這時一襲清涼的泛著微微青蓮淡香的茶滑入口中，覺得渾身輕松舒服了很多。

　　剛放下茶杯，就見子楚從袖中掏出了一席繡著蓮花的帕子，自然從容的探過身伸手替她輕輕擦拭額頭和兩鬢的汗珠，有那么一瞬，子楚的手不小心觸碰到了夏栩的臉，那冰冷的觸感瞬間讓夏栩覺得像被火燒。

　　夏栩被他這一狀似親昵的舉動怔住了，臉上紅暈嗖的又竄起?？墒亲映谋砬閰s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變化，這一系列舉動，他行云流水般做得十分自然，臉上溫柔的淡笑也從來沒有更深或是更淺。

　　看到夏栩更加通紅的臉，子楚喚來不遠處待命的小奴，去取些冰塊來給夏栩解暑。

　　夏栩看到周圍圍得嚴嚴實實的輕紗，還有他身上厚厚的棉衣，擺手道：“不用不用了，我不熱。”她制止在一旁給她扇風(fēng)的小石榴道：“你也不用扇了，先下去休息吧，我走的時候再叫你?！?p>　　夏栩說明來意后，子楚有些微訝：“公主您要換院子？”

　　夏栩堅定地點點頭：“對，我不想再住在乾坤宮了……”死過那么多人的地方，她哪里還住的下去……

　　子楚淡淡一笑，也不問原因，只道：“雖說乾坤宮乃是九公主主院，但整個九公主府都是你的，自然你想住哪兒都行。長生居雖說不處于正東，院落比乾坤宮小，但風(fēng)水也很好，作為九公主寢殿應(yīng)過得去。”

　　“好！那我就搬去長生居?！?p>　　“只不過搬遷院落一事，或許耗費一些時日。”

　　“那怎么辦？”她可是一天都不想在乾坤宮待了。

　　“公主府雖還有些許空著的院子，只不過比起乾坤宮怕是會簡陋不少，要不公主可以先搬去文清那兒，他的院子雖比不上乾坤宮，卻也是不錯的……”

　　夏栩連忙擺手：“不用了，我就去其他的空著的院子將就將就就行了，簡陋點無所謂……”她可不想和那個棺材臉住在一起，互相膈應(yīng)。

　　子楚微微笑道：“嗯，那不然九公主先住在望月閣吧?！?p>　　夏栩滿意地點點頭：“好！今晚我就搬過去！”

　　子楚淡笑，問：“聽說九公主最近一直在……訓(xùn)練恒影？”

　　夏栩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啊，我可不想日日夜夜活在血泊當中……最近我連雙下巴都瘦沒了呢……”

　　聽著夏栩的語氣，子楚不由忍俊不禁：“可有成效？”

　　成效？

　　夏栩不由打了個冷顫……

　　夏栩想起昨天晚上的斷手……

　　想了想前幾天晚上的被分成兩截的身體和從身體里流出來的完整的內(nèi)臟……

　　再想想一周前一顆頭徜徉在血肉模糊的血泊……

　　“應(yīng)該……算是有吧……”

　　子楚揮了揮手，身邊小奴上前，捧了一個精致的金絲楠木盒。

　　夏栩好奇：“這是什么？”

　　子楚溫柔道：“這是月蓮香?！?p>　　夏栩?qū)⒑凶哟蜷_，一陣淡雅的清香彌漫鼻腔，感覺心情突然間神奇般地平靜祥和，連周身的燥熱都變得舒緩了不少……這淡淡地蓮香與子楚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想必這是子楚平日里常用的熏香吧……

　　“月蓮只在晚上開放，用它制成的熏香可安神靜氣。公主睡前將它焚于香爐，應(yīng)當能一覺安睡到天亮?！?p>　　夏栩一愣，心里像是被什么撞擊了一下，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自從穿越過來幾乎沒有睡過一晚好覺，不然也不至于總是半夜起身，然后撞見恒影時常的“煙花”秀。

　　心里不由一暖，抬眼看了看子楚，他正淡淡地微笑著看著自己，似乎從第一次見他起，他就一直是這樣一幅表情，嘴角微微上揚，極其溫柔體貼，沒有絲毫脾氣，歲月靜好，就連那日他正忍受著六顆蝕骨釘，他都是這樣淡笑的。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他，夏栩感覺臉微微有些發(fā)燙起來，于是趕忙轉(zhuǎn)移話題，她看著庭院里那一大片荷塘：“子楚，你喜歡蓮花？”

　　子楚笑著點點頭：“是啊?！?p>　　夏栩揶揄道：“難道是因為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乃花之君子？”一邊心里暗笑，嘿嘿，讓你見識見識，現(xiàn)在這個九公主肚子里還是有墨水的。如果有需要，我還能把《愛蓮說》全背出來。

　　子楚疑惑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沒想到公主看待蓮花的方式這樣特別?！彼聊チ艘幌掠中Φ溃骸盎ㄖ?？倒是新鮮的說法。子楚沒想過那么深遠，倒是有些慚愧呢?！?p>　　夏栩驚訝，誒，古人喜歡花花草草不都是喜歡歌頌些品格啊道德啊內(nèi)涵啊什么的嗎？不禁問道：“那你為什么喜歡蓮花呢？”

　　子楚輕輕笑道：“公主別笑話子楚淺薄，我喜歡蓮花……咳咳咳”一陣風(fēng)吹開了涼亭得輕紗，子楚忍不住咳了幾聲，接著道：“只是因為.....它在夏天綻放?！?p>　　“在夏天綻放？”

　　子楚點頭：“是啊，因為是在夏天綻放，我就可以像此刻一樣坐在這里.....賞花了?！?p>　　看到夏栩仍然疑惑的表情，子楚指了指身上的棉衣和絨毯道：“如公主所知，我比一般人畏寒，平日既不能吹風(fēng)又不能淋雨，溫度一低就容易犯病，所以只有盛夏的時候身體才好一些，才能偶爾像這樣，出門賞花?！闭f道這里，他笑了笑：“而這種時候，能看到的基本都是蓮花，自然便喜歡了?！?p>　　夏栩莫名心里有些難過，想問他的病是怎么回事，卻覺得不應(yīng)該揭別人的傷疤，終是忍住沒開口，想了想轉(zhuǎn)了個話題，“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六顆蝕骨釘……那當是非人能受之痛，文清說子楚差一點就靜脈盡斷而死……而那時他還裝作沒事人一樣……笑著說話……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子楚緩緩的點了點頭，“多謝公主關(guān)心，已經(jīng)好多了。”

　　夏栩點了點頭，“那就好?！比缓蟮皖^捏著自己的裙擺，“那個.....你知道......我失憶了吧？”

　　子楚靜靜地沒有說話，繼續(xù)等待著夏栩的后文。

　　夏栩有些不好意思的抬眼看了看子楚，吞吞吐吐道：“我....不....她.....也不是，就是原來的那個九公主.....我現(xiàn)在......不會再像她一樣了.....所以......她......不.......以前的我......我不知道還說過什么，或者做過什么.....但曾經(jīng)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命令.....都不用作數(shù)了。比如.....什么.....別人犯得錯你要一并受罰那些....都不用作數(shù)了！”

　　“……”子楚抬眼看了看輕紗外的安靜的蓮花，沒有驚訝，沒有驚喜，一如往常般平靜無波地微笑道：“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