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礦是一件很枯燥的事。
但身為領隊的寧觀,卻金口一開,直接許下承諾。按照多勞多得的原則,每人開采出來十枚靈石,便有一枚礦石的酬勞。
故而本是身不關己的眾人,此刻在狹小的礦洞中,牟足了干勁,挖起礦來嬉笑打罵,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而寧觀更是身先士卒,帶領一批修士,取鎬挖礦,絲毫沒有一派宗主的架子。
張、秦兩氏族人見此景象,不禁暗暗佩服:
“你們說,這寧宗主會不會真是天上的小神仙下凡,我從未見過如此俊朗之人。而且他明明只有煉氣六層境界,卻能一看識破礦脈的異動。這太不尋常了……”
“要我說,宗主是神機妙算。定是一早就用紫薇大衍神算,推算出此地有礦脈存在。故而才會選擇于此?!?p> “神淵派難道還會推演之術(shù)?”
“孤陋寡聞了不是。要不你怎是入室弟子。神淵派那可是一等一的大派,相傳弟子萬千,香火猶盛。能成為神淵派的弟子,那是一等一的光榮。”
“我聽說,他們的道場更是無比雄偉……”
見眾人竊竊私語,將事情越說越邪乎,幾乎將自己吹成了神人。
不遠處的寧觀只覺耳側(cè)發(fā)燙,實在聽不下去了,干脆找個借口,出外面透了透氣。
洞外天邊已然泛白,金光灑在寧觀的臉上,他用袖子抹去了頭上的汗珠:
“自食其力,不容易啊……”
“也不知小師妹那面怎么樣,可有所獲……”
這邊,
小師妹行在海岸,余暉之下,摘下一束灼灼桃花,緊緊攥在手上,晃著玉臂,步伐輕快,口中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愛也匆匆,恨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她正哼著,倏然停下,仰面朝空中嗅了嗅,轉(zhuǎn)過身來:“好香啊?!?p> “似乎是小魚干的味道?!?p> “小魚干!我來了?!?p> ~
三日后。
眾人只取穴中一隅,卻足足裝滿五車。張道年負責清點,忙的不亦樂乎,一轉(zhuǎn)眼便是一個下午的功夫。
傍晚時分,眾人圍坐。
唯獨不見小師妹。
舒掠手掐法訣,往柴堆一投,頃刻拱起篝火。
弟子們搬磚累了一天,此刻稍作休息,紛紛效仿。
寧觀心思如絲,命路修遠布完陣禁,又隨手給大家布下一層遮擋法陣,防止火光外泄,香氣蔓延,引來此地的妖邪。
做完這一系列的工作,他這才回到舒掠等人的火堆旁,找了一塊大石坐下,舒掠從袖中取出一壺酒遞給了他,被后者婉言拒絕。
秦橫倒是來了興致,接過來后一飲而盡,他喝得有些上頭,少時一臉紅潤,滿口酒氣,見寧觀悶悶不樂,頓時會意一笑,跌坐在他身邊,依著樹干,翹起了二郎腿抖了抖,用手肘碰了碰寧觀,嘿嘿笑道:“怎么了?寧老弟,想你家小師妹了?”
寧觀額角一跳,“我不知道現(xiàn)在有多清凈?!?p> 秦橫卻笑意更濃,“放心吧,你家小師妹她走不遠,就快……”
“啟稟宗主,闞副宗主回來了?!币坏茏哟掖襾韴?。
“你看,這不回來了嘛。”
寧觀瞥了他一眼,還是從心底松了口氣,說實話,讓闞瑛瑛去排查周圍,勢必存在著一定的風險,他既是擔心,又是后怕。
不過,總之回來就好。
但見闞瑛瑛蹦蹦跳跳而來,手中抱著一團用粽葉包裹的小魚干,不停的往嘴里送。
寧觀頓時板起了臉,質(zhì)問道:“三日未歸,你這是去哪了?”
闞瑛瑛見師兄語氣不對,立馬將小魚干往寧觀懷里一推,含糊不清的說道:“師兄,吃魚?!?p> 寧觀冷哼一聲,本想責罵她兩句,但轉(zhuǎn)念一想算了,是自己讓其監(jiān)察四周,她其實并無過錯,只是走的有些遠了,于是語聲溫柔的說道:
“回來就好,坐吧?!?p> “好的,師兄?!?p> 闞瑛瑛甜甜一笑,當即坐下,寧觀也垂首笑了笑。
小師妹卻見不遠處的瞇瞇眼手握扇子,正往一個青銅大鍋內(nèi)投放佐料,隨著蒸蒸白氣上升,一鍋紅燜肉就此誕生。
一時肉香四溢。
小師妹手中干巴巴的烤魚頓時不香了,她全身上下的神識都在盯著這口新鮮出爐的紅燜肉。
“闞副宗主,請先嘗嘗……”
闞瑛瑛聞言頓時冷哼一聲,雙手交叉,別過頭去,死活不吃:“我家?guī)熜终f了,人心險惡,遠勝妖魔。出門在外,無論如何都不能吃他人所贈之物。這樣是會被其他洲域的人拐走的?!?p> 寧觀大點其頭,“孺子可教”
“師兄還說了,瞇瞇眼的都是怪物~”
寧觀趕忙一筷子給她塞嘴里:“消停點吧小師妹。能少說幾句,就少說幾句?!?p> “好香啊。師兄~”
闞瑛瑛一本滿足,胃口大開,已經(jīng)顧不得許多,直接用上了一雙玉手,連帶著對舒掠這瞇瞇眼的敵視也煙消云散。
一口一個小舒叫的火熱。
恐怕當下只有她的專注點,是在于一鍋肉上了。
寧觀正襟危坐:“張老,最近幾日,收獲如何?”
張道年一笑,卻避而不答,反而從懷中取出一枚藍色的礦石,攤在手中,笑道:“宗主,且看此物為何?”
“嗯?”
寧觀怔了怔,卻見他手中捧著的,卻是一塊鵝蛋大小的藍色礦石,泛著流光溢彩。
這天材異寶,寧觀雖說認識的不多,但也絕對不少,但在廣緣之地,這種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此刻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又掃了一眼其他人,也是一臉好奇的模樣,不禁皺了皺眉:“也是礦石?”
張道年一笑:“宗主說的沒錯,但它卻一種【融合礦石】”
舒掠聞言來了興致:“它很稀少么?”
張道年嘴角難掩笑意,道:“這種礦石,市面上老夫還沒見到過,恐怕目前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它是由高階天侖石,和一種稀有符泥融合后的產(chǎn)物?!?p> “天侖石產(chǎn)自無晝海群島,極難煉制,法刀難切,遇火不化?!?p> “而符泥,可以改變法器的形狀,一般是打造特殊法器必備之物?!?p> “這兩種天材地寶,不知怎地會在此處融合,形成了大家看到的這藍色礦石地脈?!?p> “這種礦石比秘銀、紫金、烏金更加堅固,柔軟度又偏近阮香玉,符泥。大家可以用法力試一試?!?p> 分別接過此物,寧觀率先捏入手中,確實感覺到此物極軟,但又很難粉碎,可以說觸力反彈,你越用力,它反而會變得更加堅硬,不禁訝異連連。
見大家如出一轍的難堪,張道年大笑道:“恭喜宗主?!?p> “有這完整的礦脈,價值已經(jīng)遠超真煞了……”
此話一出,眾人登時色變。
“這玩意這么值錢?”寧觀難以置信。
“宗主有所不知。市面上煉制法器無外乎天侖石、庚金、寒鐵,隕鐵、玄鐵,秘銀、紫金、烏金、妖丹、海晶、符泥等等幾類?!?p> “此為必備的基礎。也就是我們俗稱的模子、骨架?!?p> “而護體所須的,有妖骨、妖皮、天外隕鐵、百獸角、萬年風化巖、鳳梨木、龍鱗、蛟鱗片、千年沉木?!?p> 這些的價格,也都是居高不下。
“法器,是修士的第二條命?!?p> 張道年說出了重點。
“修家煉器,終究不是凡人打鐵,照壺畫瓢,能成一件法器不知要耗費多少心血。這其中,雖說不能以器質(zhì)一概而之。但好的器質(zhì),往往是一件上等法器的必須品。”
“此界修士,一般將法器分作五等;”
既——
下層,術(shù)器,通靈,極煉,瑰真。
“這五等法器,只有下層法器,在我們煉氣初期中最是常見。至于術(shù)器,整個廣緣縣中能用的修士都很少。不瞞你說,我們兩個老家伙,窮奇一生,也不過只得一件術(shù)器而已?!?p> 張道年苦笑道。
鐵如真也是一嘆。
聽他這么一說,寧觀馬上意識到此物的價值,既然能打造出高等級的術(shù)器,那么此物的價值必然不菲,最主要的是它具備【核心競爭力】
就算對上那些知名的靈材,也是不逞多讓。
還不說它相對好錘煉成法器。
連續(xù)幾日的驚喜,眾人都感覺到極大的滿足,連聲直道:不虛此行。
秦橫已經(jīng)笑得臉都僵了,一個勁的拍著寧觀的肩膀,將寧觀當做了他的福星,恨不得立刻將他供起來,當做活祖宗。
寧觀卻有些愣神。
他沒想到,
只是一個無意的善舉。
卻給他后續(xù)帶來這么多機緣福澤……
“不過,這礦石乃由宗主發(fā)現(xiàn),還請宗主予它賜名?!?p> 寧觀眉頭一緊,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
你這是在為難我胖虎。
我若有此等文化水平,前世何必去寫網(wǎng)絡小說,當個撲街寫手。我連個地名編起來都絞盡腦汁,你讓我想一個石頭名?
他雖心中抱怨,但處于職業(yè)素養(yǎng),腦中還是不停閃過,諸如“藍色妖姬,”“藍晶靈,”“藍寶石”等爛俗的詞匯。
呃,高級一點的。
海洋之心。
串戲了。
寧觀雙手環(huán)胸,陷入無盡的糾結(jié)之中。
叫什么好呢……
不如按照其顏色,干脆叫做【石青】吧。
待寧觀說出這個名字,張道年目泛異彩,撫掌笑道:“不愧是宗主,石青礦,真是好名字啊?!?p> “好了。此事言罷,洞穴該如何處理?天侖石斬獲幾何?”
這么多礦脈,他們顯然是取不走的。
一行人耗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挖了三天三夜,也不過才幾百枚。但這礦脈的價值卻遠遠超過了此行的本意,不得不令他謹慎對待。
“啟稟宗主。洞穴的事宜,我等已通知家中,不日張家便會派遣族中幾位宿老前來,在此地鎮(zhèn)守。屆時就算是照妄門的人,也休想從咱們手中搶走這一座礦脈?!?p> 寧觀微微一笑,這話聽起來有氣魄。
很是對他脾氣。
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張道年準備了三套可行的計劃,分別是收集情報,礦石的挖掘計劃,以及人員安排……
見他處理礦脈的方法,十分老道。寧觀很是滿意。
畢竟張家人是自己人,他本著收服張家的想法,自然要看清楚張道年的能力所在。
而張道年,正如他所預想的那般,沒有令他感到失望。
一口氣聽聞他周密的安排,寧觀不由頻頻頷首:“做的不錯?!?p> 張道年面露激動:“多謝宗主夸獎。”
“天侖石呢?”
張道年翻閱賬目,稟道:“除開許諾分給各家弟子的那部分,我們此行收獲,已有一百一十八塊。按照每塊大約八枚下品靈石的價值,我們這些已經(jīng)賺了八百八十余枚下品靈石。”
“八百……”
寧觀心頭一震,猛然起來,直呼過癮。
想我苦久居山中十數(shù)年,手中靈石何嘗有過三十之數(shù),想不到今日咸魚翻身,居然擁有了這么多的靈石。
這就算他們五個人平分了,起碼自己也能得個一、二百枚。
“過百了……這次真的過百了……”
“烤雞翅膀~烤鵝~”
寧觀和小師妹,頓時手握手,跳起了他們彼此熟悉的歡慶舞蹈。
“宗主……何以這般高興?”
眾人雖是喜笑顏開,但看著寧觀和小師妹狀若瘋癲的樣子,頓時小巫見大巫,面面相覷。
張道年無奈的搖頭,留給他的后續(xù)事宜很多,他不敢耽擱,只閑談了片刻,便匆匆的去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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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
眾人忙活了一整天,大多皆以入眠。
寧觀趁著眾人酣睡之際,盤坐在一塊青石上,正自閉目寧神,袍袖自兩膝垂落,細細體察《道紋束甲》境界的變化。丹田內(nèi)氣息如鼓,隆隆有聲,似乎要突破第六層修為的瓶頸。
逾時面前十丈之遠,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不禁把目睜開,望了過去。
張景游從前方靠近,雖連日挖礦,但他卻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
從張府出來后,寧觀就覺得他盯著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勁,此刻見他子夜前來,心中更為不解,不禁出言問道:“景游,你找我有事?”
“宗主,一路辛苦了,弟子特意為您盛了一囊靈水,疏散疲憊?!?p> 寧觀聞言頷首一笑,自得張家的一袋靈石分紅后,看著這小鬼也順眼了許多,他含笑著伸手接過靈囊,贊許道:“景游,你有心了。”
寧觀摘下囊箍,痛飲一口,入口香醇,通體清涼。
此乃靈泉之水,有恢復體內(nèi)法力,補充真元的作用,
張景游見他服下泉水,緊張的握起了拳頭,熱汗直流,寧觀目光一斜,猛然察覺出他神情有異,頓時瞳孔一縮。
好家伙,這泉水不會有毒吧?
他喝下的第二口,還沒來得及咽,正猶豫該吐該吞之際,張景游卻仿佛下了莫大的決定,狠一咬牙。
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脆生生的磕了三個響頭。
“宗主在上,黃天為證?!?p> “弟子張景游,張家第十八代單傳,誠心拜入神淵派門下。敢請宗主……”他猛然抬起了頭,雙眼堅定的望著被嚇到的寧觀,一臉赤誠:
“務必將弟子培養(yǎng)成下一代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