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越是無知,越是無畏。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口號何其熱血?可說這話的,要么是江湖武夫,要么是市井莽漢!
可曾見過有哪個(gè)修行者膽敢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語?
對于修道中人來說,越是修行,越是能夠明白,神佛究竟有著怎樣可怕的偉力,哪怕這絕非本尊,亦不是他們所能夠抗衡的!
半空中的那一尊身影,神態(tài)真如端坐靈山蓮臺千萬年的佛陀!
世尊如來佛!
大佛面容平和,眼內(nèi)一片慈悲之色,可這份平和這份慈悲,卻不沾半點(diǎn)煙火氣,仿佛端坐云端之上,俯瞰眾生生死輪回。
“阿彌陀佛?!?p> 大佛雙掌合十,輕聲道:“還不速速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皈依我佛?
皈依?
是啊,頭頂上那個(gè),好像不是什么假冒貨色。
要是普渡慈航假冒佛陀能假冒到這程度,估摸著距離到靈山當(dāng)一尊正兒八經(jīng)的佛陀也差不了多少了。
也對,普渡慈航整天披個(gè)佛陀金身裝神弄鬼,如來佛祖這等境界的大能又豈會一點(diǎn)都沒有察覺?
蘇然心里的很多疑惑,在見到這一尊佛陀的時(shí)候頓時(shí)便明白了過來。
如今世道,神佛或許是因?yàn)槟撤N原因不可現(xiàn)世,而就在這時(shí),普渡慈航不知從哪得來了幾門佛陀功法,修著修著,還真給他修煉出了佛陀法相。
而后,偽裝成大德高僧在朝堂上,吞噬天子龍氣,百足之蟲一朝化龍!
此時(shí)的人間,真龍這等神圣千百年都未曾現(xiàn)世了,想來當(dāng)做佛陀的一具法身還是有資格的吧?
人間大亂,佛陀現(xiàn)世收服妖孽,皆大歡喜。
那,因?yàn)槠斩纱群酵淌升垰鈱?dǎo)致天災(zāi)不斷,人間化作煉獄,便算了嗎。
朝堂之上類似左巍傅天仇這等忠誠義士的性命,也就這么算了嗎?
蘇然咬緊嘴唇,明明理智告訴他,佛陀降世,作為最先皈依者說不得此后修行之路一帆風(fēng)順,可他總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
跪一跪,可否?
世俗之中,有多少人對著泥塑神像虔誠磕頭,如今他有機(jī)會跪下拜一拜那佛陀真身,有何不可呢?
見蘇然始終站得筆挺,佛陀眼里閃過一絲詫異,細(xì)細(xì)打量下復(fù)又恍然。
這等體魄,在此界之中已至巔峰。
好苗子,看來靈山將來又能多一尊護(hù)法神將了?
“冥頑不靈。”
佛陀搖頭嘆息,再次開口,聲音如晨鐘暮鼓攝人心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句話,普渡慈航也說過,但那索命梵音帶來的唯有無邊邪意,而在眼前這尊佛陀口中說出,卻似有千萬斤重,那浩瀚佛威壓得人連氣都喘不過來!
噗通!
知秋一葉最先承受不住,跪倒在了地面。
明明體內(nèi)一片空虛再無修為的燕赤霞卻多堅(jiān)持了幾秒,實(shí)在頂不住時(shí)……一屁股坐了下去!
以半生修為作代價(jià),誰知劈出一個(gè)真佛,這讓燕赤霞如何能接受?
既然佛陀取代普渡慈航那老妖怪,又為何不早點(diǎn)現(xiàn)身?
所以……他不跪!
“還不速速皈依我佛!”
又是一聲當(dāng)頭棒喝!
蘇然眼底的紅光逐漸黯淡,生命層次上宛若天塹的差距絕非勇氣意志這等虛無縹緲的東西可以彌補(bǔ)。
真的要跪嗎?
蘇然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反問,越來越遲疑,越來越迷茫。
嘴唇早已被咬破,可鮮血的味道也無法阻攔梵音在心間回蕩。
畢竟,距離大佛最近的,就是蘇然,承受壓力最大的,自然也是他。
突然間。
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回蕩在天地之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蘇然猛然抬頭,只看到九天之上似有波濤洶涌滾滾而來,再定睛一看,每一股洪流都是一道鋒銳至極的劍氣!
浩浩蕩蕩的劍氣遮天蔽日,將整個(gè)天穹都染成了雪白,恢宏浩大的一幕剎那間便將盤踞在蘇然心頭的那尊大佛擊碎!
他瞪大了眼睛,只覺劍潮后的青衫儒生異常眼熟,脫口而出道:“青蓮居士?”
這他娘的,是那個(gè)囊中羞澀,還蹭了自己一頓酒的落魄儒生?
尋仙問道覓長生,這就是青蓮居士說的要尋找那長生久視的仙佛?
用劍找?
絕了!
佛陀變了顏色,第一次臉上不見從容,驚怒交加道:“爾敢!”
“有何不敢?”
青衫儒生朗笑,好像是畫師揮毫撥墨,大袖一揮,劍氣如雨,說不盡的寫意風(fēng)流,哪還見得當(dāng)日半分落魄?
咚!咚!咚!咚!
劍氣與佛陀金身相撞,發(fā)出的聲音沉悶無比,大佛臉上慈悲不見,呈忿怒相。
“孽障!”
大佛怒斥,寬厚的佛掌高高抬起,緩緩落下,給人一種異常沉重地感覺,就仿佛整個(gè)大千世界都在朝你壓過來。
青衫儒生不慌不忙,灑然笑道:“天上人便好好在天上待著,費(fèi)盡心思重回人間作甚?”
說罷,儒生左瞧瞧又看看,看到蘇然時(shí)眼前一亮:“小兄弟,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蘇然瞪大眼睛,拜托,那佛陀一掌可還在落下,這自號青蓮居士的儒生居然還有閑工夫和自己拉家常?
最可恨的是,明明當(dāng)時(shí)留了封信說好將來必有后報(bào),結(jié)果轉(zhuǎn)頭人都認(rèn)不出自己了,何其可恨?
“哦哦,我想起來。”
磅礴劍氣隨風(fēng)而起,佛陀金身不得寸進(jìn),儒生也不在意,歉然一笑:“不好意思,這次可能還得問你借一件東西?!?p> 說著,一招手,蘇然正摸不著頭腦時(shí),便感覺懷中一物劇烈抖動,緊接著劃破他的衣衫向中年儒生而去。
是那不過三寸長的神兵‘霜雪’。
在蘇然手里時(shí),霜雪劍身長不過三四寸,對普渡慈航那龐大的體型來說估計(jì)跟牙簽差不了多少,縱然再鋒利又有何用?
更何況,蘇然本就不會用劍,御劍之術(shù)更需要消耗心神,還不如靠著純粹的武夫體魄與其搏殺。
然而,此時(shí)霜雪在朝青衫儒生飛去的過程中,劍身寸寸遞增,落在他手里時(shí)已經(jīng)堪堪有一丈長了。
不長不短,剛剛好。
“尋仙問道三十載,今日得見真佛,便請佛祖嘗一嘗我這三尺青峰的滋味!”
中年儒生慨然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