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澤教完姜廡武功后,就和姜廡一起回到了兵部。
誰知剛回去,就見兵部的同僚們面帶同情地看著她。因祁澤為人還算正直,與同僚的關系處理的都比較好,所以有幾個人就偷偷地給祁澤使眼色,讓祁澤去前院。
祁澤看到后,感覺有什么事要發(fā)生,就跑去了前院。姜廡也看到了,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等祁澤到前院時,就看到鄭慎正拱著手站在兩個人面前,有一個皮膚白凈,面上無須的太監(jiān),身旁還跪著一個身上有油污的普通年輕市井人。那個年輕人嚇得身體顫抖,雙眼無神,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祁澤看到那個太監(jiān)就覺得有些眼熟,這不是慕容晟來兵部商議軍餉那天,身邊跟著的太監(jiān)嗎?難道這事情與太子有關?
祁澤走到鄭慎旁邊,彎腰給太監(jiān)行禮:“不知劉公公前來,所謂何事?”
劉公公扭頭看向祁澤,說道:“這個人是太子殿下在集市上看到的,他竟敢說自己有軍籍,一個賣炊餅的怎么可能會有軍籍?此事非同小可,還請鄭尚書大人和祁郎中大人調(diào)查清楚為好?!?p> 所謂“坐軍營,操兵守御,為留守出入前后驅(qū)從者,此真為軍人矣?!?,一個賣炊餅的確實不可能會有軍籍。如果連賣炊餅的都有軍籍,那在邊關駐守邊疆的將士們又算什么?
軍籍是到了退伍的時候,自然就被注銷并改為普通戶籍。但這個人這么年輕,如果有軍籍也不可能被注銷。因軍籍所得到的賞賜特別多,身份地位就會變得不一般,所以朝廷對于軍籍的管理十分嚴格。同時又是人們都向往的事情,如果能有軍籍,就意味著到時能得到朝廷的撫恤金。
看來要好好調(diào)查,如果這個人真的有軍籍,可就麻煩了。軍籍之事影響巨大,先不說被邊關將士知道會有何感想,這就算是她這個郎中的一大失誤,管理不嚴,是要入牢的。
鄭慎心里也明白祁澤的能力,不可能會出現(xiàn)這等紕漏,也深知軍籍影響力有多大,所以就問地上的年輕人。
“你叫什么名字?你有軍籍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張生身體被嚇得一顫,道:“小人名叫張生,小人的的確確是有軍籍的?!?p> 在張生說話時,鄭慎向身后的小吏使眼色,張生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軍籍,兵部是最清楚的。所有的軍籍記錄都在兵部,肯定不會聽一個市井之人的一面之詞。那小吏會意,也跑去查名叫張生的軍籍。
鄭慎繼續(xù)問道:“哦,是嗎?人們都知道軍籍極其難得,現(xiàn)在有軍籍的都在邊關駐守。你這么年輕,還有軍籍,怎么不在邊關,卻在定京城里賣炊餅?”
張生害怕地哆嗦了一下,“這小人也不知情啊,小人是有軍籍但并不知道要去邊關。”
姜廡聽后走上前,說道:“騙誰呢,現(xiàn)在只要是個人應該都知道,只要有軍籍,就要去邊關,要么不在邊關,也是在京城兵部接受訓練。怎么就你不知道?。俊?p> 張生看了姜廡一眼,見他還是個年齡沒他大的小少年,就不要臉地說道:“大人,你也說了是應該,那不是還有一部分人不知道嘛。”
姜廡聽后有些愣,還有人這樣歪理的。但因其本身的高素質(zhì)和接受的高教養(yǎng),即使被歪理也只是氣急地喊道:“哎呀,你……你……。”
祁澤看了一眼張生,這個人油嘴滑舌,混跡市井多年,慣于偷奸?;?,要論起對嘴,姜廡確實不是張生的對手。
鄭慎看張生油腔滑調(diào)的,就不再委婉地直接問道:“那你這個軍籍是怎么來的?入軍籍要求嚴格,你這樣子恐怕也入不了。”
“這……小人也不知道。”
鄭慎發(fā)狠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想要隱瞞,如果不說出實情,就會把你關入大牢,用刑伺候?!?p> 張生一聽要用刑,就害怕地不知所以,哆哆嗦嗦地說道:“是……前些日子,我表哥說以錢財賄賂兵部官吏就能入軍籍,所以……”
此話一出,眾人都怔愣住了。這不是在說兵部官員受賄幫人入軍籍嗎?
此時,小吏也查到了張生的軍籍簿,并拿過來遞給了鄭慎。鄭慎低著頭看完后,十分驚訝地抬頭看向祁澤,并把張生的軍籍簿遞給了祁澤。
祁澤看著軍籍簿,上面赫然有祁澤的蓋印,那就是說是在祁澤任職時入的軍籍。而且是通過正規(guī)渠道,用祁澤的文牒注名,并親自蓋章入的軍籍,意思是祁澤就是那個接收賄賂的兵部官員。
見此,她瞬時沉下臉。
姜廡看見鄭慎和祁澤不好的臉色,就有些好奇地走到祁澤身邊,探出頭看向軍籍簿,看到有祁澤的印章心中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就十分詫異地喊道:“這不可能?!迸ゎ^向張生問道:“喂,你的那個什么表哥怎么知道用錢財賄賂就可以入軍籍的?”
張生看鄭慎也在看他,就老實回道:“這小人也不知道,聽說是前段時間突然傳開的,說是只要掏錢就會有人幫你入軍籍。表哥聽到這個消息,就勸我掏錢入軍籍,小人可是花了不少銀兩才弄到的?!?p> “那你的那個表哥現(xiàn)在在哪兒?”姜廡接著問道。
張生不回話了,旁邊的劉公公開口道:“他的表哥在御膳房當差,殿下看他玩忽職守,就命人把他關入了大牢?!?p> 祁澤聞言皺眉沉思:關入大牢?那不就是離死不遠了,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處決了。慕容晟長相溫和,但要論起手段與慕容脩不相上下。若要從這一點上比較,慕容晟還不如慕容脩,好歹慕容脩不屑于隱藏,手段狠辣也正大光明。
但慕容晟就是一個笑面虎,用著溫和的外表欺騙他人,私底下去做那惡心齷齪的事情。
姜廡接著問道:“那你知道是誰在幫你入軍籍嗎?”既然用錢財入軍籍,那應該會有接應的人,張生有可能見過。
祁澤盯著張生,估計連張生也不知道,做這種勾當?shù)脑趺纯赡苈赌?,而且也不可能親自出來接收銀兩。
果然,張生抬頭說道:“大人你也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除了現(xiàn)在見過這么多大人,平時哪有資格見到像你們這樣的大人物?”
這讓姜廡啞口無言。
同時也說明祁澤接收賄賂的事情實錘了,軍籍簿上有蓋印,作為證人的張生也是一問三不知,只知道自己入了軍籍,好像一切都陷入了死胡同。
劉公公也看到軍籍簿上有祁澤的印章,心中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就向鄭慎行禮道:“既然已經(jīng)查出是怎么回事,咱家也要向殿下匯報了?!鳖D了一下,說道:“還請尚書大人秉公辦理,莫要亂了綱常法紀?!?p> 鄭慎看了一眼祁澤,彎腰行禮道:“還請劉公公向太子殿下求情,祁郎中的能力品行有目共睹,是不可能做出這等擾亂朝政之事?!?p> 祁澤有些驚訝,沒想到鄭慎會保護自己,不惜出言向太子求情?,F(xiàn)在證據(jù)已經(jīng)很明顯了,這對于一向秉公辦事的鄭慎來說,真是讓人意外。
劉公公也有些意外,但還是說道:“如果尚書大人想要為郎中大人求情,不妨親自前去,相信殿下會給尚書大人幾分薄面。”說罷,便走了。
祁澤這件事證據(jù)確鑿,是要入牢的。劉公公不愿因此得罪太子也情有可原,但鄭慎也做了多年兵部尚書,慕容晟是有可能因此網(wǎng)開一面。
鄭慎看著地上的張生,出言道:“來人,把張生關進兵部大牢?!?p> 等人被押下去后,祁澤上前感謝道:“謝鄭大人方才維護下官?!?p> 鄭慎面向祁澤說道:“沒事,這件事本官知道不是你做的,要不然你就不會對張生的軍籍簿毫無反應。而且驃騎將軍為了南楚戎馬一生,卻很可惜死在了戰(zhàn)場上,本官也是為了保住將軍最后的獨苗?!闭f罷,便離開了。
姜廡笑著上前說道:“韶儀,我就知道。你是驃騎將軍的兒子,將軍都那么厲害,你的運氣絕對不會差。”
這番話讓祁澤有些呆怔,原來是因為父親,看來即使父親去世了,也還在天上守護著她。原本以為世人全都忘記了父親,沒想到竟還有人記得,而且還不止一個。
那她要好好調(diào)查此事了,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沒有做,自有人去做。雖然鄭慎為她求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所以,要快些找出幕后真兇才行。
祁澤回去后,找了她的文牒和印章,還在原地方并沒有人動過的痕跡。那這是怎么回事?沒有她的文牒和印章,對方是怎么以她的名義給張生注名的?
難道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有人偷用,之后又還回來了?可是這是郎中的房間,怎么可能會有人進來偷盜?而且她還沒有注意。
在晌午之后,祁澤拿著張生的軍籍簿去了戶部。在戶部找到許思衡后,說明了情況。許思衡也十分驚訝,連忙差人去找張生的戶籍。
“韶儀,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你一向待人謙和,怎么會得罪人,以致于讓對方如此陷害?”
過了一會兒,小吏也拿來了張生在戶部的戶籍。經(jīng)過對比,確實在她任職期間張生轉(zhuǎn)入了軍籍,時間上完全一致,而且確實用的是她的文牒和印章。像文牒這種東西是不可能偽造的,那就是說確實有人去了她的房間偷拿了文牒和印章。那又會是誰呢?
陰雨連綿,雨水打在樹葉上沖刷去了其上的灰塵,落在廊檐上順著圖案紋理滴在地下。淅淅瀝瀝,猶如串珠,竟驀地令整個天地間蒙上了灰暗。
祁澤走在長廊上,眉宇間凝著一股沉色。
突然,她聽到了對面迎來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明明很輕,卻落在祁澤耳中沉甸甸的。
她抬眸望去,發(fā)現(xiàn)是祁琛迎面走來。
“大哥。”祁澤行了一禮,然后就打算錯身繞開。
在兩人擦肩而過,并走出一段距離時,祁澤聽到了祁琛微笑詢問的聲音。
“三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祁澤駐足笑著回道:“沒什么,不過是兵部的一些雜事罷了。”
“雜事嗎?”祁琛冷笑一聲,“大哥還以為三弟在忙什么大事,就比如,軍籍的事?!?p> 祁澤聞言皺起眉頭,知道這事兒是兵部的內(nèi)部情況,不可能有外人知曉,便冷聲問道:“是你做的?”
祁琛一聽,冷笑了幾聲,回道:“三弟還是那么聰明呢,不過,不是我做的,但這個主意是我出的?!?p> “果然是你嗎?”祁澤毫不意外,“那么,這事兒祁哲也參與了?”
“他沒有?!逼铊o奈嘆息,“畢竟他生性單純,到現(xiàn)在,還像個小孩兒一樣。”
祁澤接著問:“那你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為何要告訴我?”
祁琛冷笑,答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三弟也該知道,太子與晉王敵對了將近十年的事情吧。托了上一次科舉受賄之事的福,我們祁家要做出選擇?!?p> “那這又關我什么事?為何要借用軍籍陷害我?”祁澤聲音很冷。
祁琛轉(zhuǎn)身面向祁澤,面上是別有意味的深意:“三弟說這不關你的事,那當時你與晉王暢談又是在談什么?”
“那是晉王自己的意愿,我并沒有答應?!痹瓉砥铊】吹搅耸菃??
“那三弟想答應嗎?”祁琛直勾勾地盯著她,“借用晉王的勢力,從而來掌控整個祁家?”
“呵?!逼顫奢p蔑一笑,“原來你害怕這個嗎?害怕我從你這個嫡長孫的手里奪走祁家?!?p> “難道不是這樣嗎?”
祁澤閉目不屑回道:“不是,我對祁家不感興趣。與其說讓我奪走,還不如讓我離開,我對祁家沒有一點眷戀?!?p> “呵?!逼铊÷勓岳湫?,眼中的厭惡隱隱顯出,“原來如此嗎?不過,這好像才是三弟的風格啊。對所有事情永遠表現(xiàn)得不在意,永遠冷淡待人,讓人根本看不出三弟心中所想。這般大義凜然而又高高在上的模樣,還真是令人作嘔?!?p> 祁澤聞言面色不變:“你就這么看不慣我?”
“是從小時候就看不慣你,又何止這一兩天?”祁琛直言不諱。
“所以,你又想做什么?”
祁琛輕輕一笑:“沒想做什么,只是把你與祁家隔離開罷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你選擇了與祁家不一樣的道路的話,那祖父還會如此看重你嗎?”接著他笑意加深,“我相信三弟不會阻攔吧,畢竟,這也是你所期盼的事?!?p> 祁澤看了他良久,回道:“隨你怎么做吧,反正我的目的是脫離祁家。但這軍籍一事,我可不會就此罷休。”話后,就往前走了幾步,警告道:“祁琛,你做的事我不會阻攔,但你若是損害我的利益,我絕對不會放過你?!?p> 祁澤走過長廊,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大雨,她沉思著:把我與祁家隔離開是嗎?那么,我就等待著你的表現(xiàn),祁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