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偌大的大堂上只剩下祁澤這些人,平時的丫鬟和小廝早已不知去向。在這大堂里只有趙沐的哭喊聲,剩下的人都在靜靜地看著中間的趙沐崩潰著,眼中沒有一絲同情。
“我知道,各位大人,我知道小姐在哪兒?”虞夫人,不,應該說是忍冬。忍冬溫婉的聲音傳了進來,眉目里還是那樣的端莊寧靜。
趙沐聞聲愣愣地看向忍冬,目不轉睛地一直盯著,仿佛要通過忍冬去看那心中的人兒,去回想那溫婉柔和的雙眸。
忍冬邁進大堂的門檻后,向前走了幾步,就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說道:“奴婢叫做忍冬,是虞夫人虞心容身邊的貼身丫鬟。在那次小姐去西魏邊境之后,就在幾個月后死去了。因為有各位大人要前來,所以姑爺就讓奴婢扮成小姐以瞞天過海?!?p> 祁澤通過調查到的消息得知,忍冬不是普通后院里的丫鬟,是虞家管家的女兒,是一個家生子,地位要比普通的丫鬟要高上許多。而且還是從小與虞夫人一起長大的好姐妹,與虞夫人一起學習琴棋書畫,在虞家的地位僅次于虞夫人。
而虞夫人會的基本上都會教給忍冬,所以忍冬才稱虞夫人是她的師傅。
“瞞天過海?要瞞我們什么事?”祁澤問道。
忍冬冷下眼眸,正色說道:“一是為了隱瞞小姐死亡的真相,二是為了不讓泗河城的百姓們知道小姐去了西魏邊境的事?!?p> 因為從小就與虞夫人一起,見過很多世面,雖只是個丫鬟,沒有虞夫人那樣處事不驚,但還是見到不少大場合。所以即使在這種場合,還能條理清晰地回答問題,絲毫沒有展現出害怕。
雖然之前忍冬有些害怕闕煜,但想到能為小姐伸冤,這點恐懼算得了什么。
祁澤聽后有些驚訝,虞夫人的死亡還有隱情嗎?想想也是,一個好好的人怎么可能會無緣無故地突然死去?而且泗河城的百姓竟然不知道虞夫人去了西魏邊境,為他們贏來了半年多安寧日子的事情,可是為什么不讓泗河城的人知道?
他們一行人是因為要打退西魏人來到這里的,泗河城一片安靜確實有些說不過去。如果虞夫人還失蹤了,那么他們肯定會去調查這是怎么回事,到時候虞夫人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但為何要隱瞞虞夫人去西魏邊境的事?
“那真正的虞夫人現在在哪里?”祁澤問道。
如果不想讓別人知道虞夫人的事,那么虞夫人死后定然不會公然處理,所以應該還在趙府里才對。
忍冬抬頭看了祁澤一眼,便起身走出大堂,說道:“還請各位大人隨奴婢來?!?p> 等到了那滿是枯敗凋零的牽牛花枯枝花園時,忍冬才停下,指著枯枝最多的一處說道:“小姐被葬在了這里?!?p> 趙沐看到后,呼吸一窒,想要阻攔卻被闕煜攔下。
生前最愛牽?;ǖ挠莘蛉司贡蝗撕鷣y地葬在了牽?;ㄏ?,這是一種何等的諷刺!
闕煜揮手讓商陸,祝余,蒼術三人開始沿地下開始挖,等挖到十幾米深的時候,三人終于停手,把里面的尸首小心地搬了出來。
因已死了兩三個月,身體已經多多少少出現了腐爛的情況,皮膚死灰,有些地方已經隱隱約約可以見到白骨。
但依稀可以見到其眉目如畫,雖樣貌僅僅只是清秀,算不得十分漂亮。但五官端正,看著十分舒服,若是個活人,不知其眼眸中會蘊含著怎樣的獨特韻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趙沐看到這樣的虞夫人,不忍直視,眼中閃過一絲痛色,急忙別過頭。
雖是個死去的尸首,但忍冬沒有絲毫害怕,上前握著虞夫人的手,仿佛還能依稀感覺到上面殘余的溫度,眼中留下了眼淚。小姐,我終于可以為你伸冤了,你可以風光大葬,不用待在這黑暗潮濕的泥土中無人知曉。
孟言錫看到死去的虞夫人是抱著肚子的,雙手好像是在緊緊地護著什么東西。雖然眉目清秀,但隱隱約約能看到一絲痛苦和絕望,就有些好奇地上前看去。
走近一看,發(fā)現虞夫人的肚子微微隆起,分明就是懷孕了,而且已經有差不多五個月大了。
就不禁出聲道:“虞夫人已經懷孕了,而且看樣子已經有五個月大了,孩子差不多都快要成形了。是誰這么狠心,連個孩子都要殺?!?p>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在后面一直身體顫抖的趙沐,誰知,趙沐直接脫口而出:“那孩子不是我的,是個孽種,當然要殺了?!?p> 這下眾人都驚到了,包括忍冬都不可置信地看向這所謂的姑爺,闕煜也抬頭看向趙沐。
趙沐看眾人都十分驚訝地看著他,就說道:“你們都以為她去西魏邊境是為我好嗎?是,我承認她去彈奏琵琶給泗河城帶來了安穩(wěn),也讓我放下了心,保住了泗河城的百姓,保住了我這泗河城知府的位置?!?p> 接著,趙沐就歇斯底里的喊道:“但是她這樣做,讓我這個泗河城知府的臉往哪兒放?她去了西魏邊境,身子怎么可能還是干凈的,西魏人怎么可能會放過她?泗河城的百姓知道了又會怎么想?說我一個堂堂泗河城知府的正室夫人不貞潔。而且她懷孕的時間剛好與她去西魏邊境的時間一致,這個孩子怎么可能會是我的?這分明就是那西魏人的孩子,我趙沐怎么會給別人養(yǎng)孩子?”
之后,趙沐便笑了起來,眼中帶著一絲癲狂,“所以,我殺了她,這樣別人就不知道我的妻子不貞。我是泗河城知府,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的妻子不貞潔,而且還懷了別人的孽種。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絕對不能……”說著,趙沐看向虞夫人的尸首時,眼中流下了眼淚,流到嘴里甚是苦澀。
忍冬聞言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小姐啊,這就是你當年在江南岸邊一見傾心的人,不顧家里人反對都要嫁的人,還拋棄了江南你最愛的牽?;?,還要跟來泗河城的人,不顧艱苦恐懼都要護著的人。
僅僅因為他男人的尊嚴與顏面,因為他身為朝廷官員的掣肘,因為他的不信任和這可笑的莫須有的不貞潔。
在他的眼中,你的知書達理已成為習慣,認為你為他去西魏邊境是一種知府夫人的義務,認為你對他的好都是理所當然。
所以他殺了你,殺了腹中未出生的孩子。你沒有死在可怕的西魏人手里,卻死在了你喜歡信任了一生的男子手里。
展詩站在后面的走廊上看著前面發(fā)生的一切,看到她心目中端莊溫柔的“虞夫人”抱著尸首哭的傷心的模樣,聽到那趙沐說的刺心的話。
想起自己的遭遇,終于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因為之前哭的太多,眼睛已經有些受不住了,眼眶都泛著酸疼,但還是忍不住。
展詩不禁笑出聲,絕色的臉上流著眼淚,笑出的聲音也帶著一絲凄涼悲戚。
“男人都是這樣的,需要朝貢聯合把女子推在前面,戰(zhàn)場上打輸了還把女子推在前面。最可笑的是,他們還會嫌棄你身子是否干凈,如果他們不這樣做,哪個女子不是最干凈的?在面臨敵人的時候他們不在,等到安全了他們竟還嫌棄女子的身子不貞潔……”
“哈哈哈……這真是要笑死人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