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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木齊,那場十月的大雪

第4章:一只耳的修理廠

  一進修理廠,侯兵就跑到車間里,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好車。

  不管什么年代,男孩子沒幾個不喜歡汽車的。

  之所以他愿意陪紅軍的爸爸下棋,每個月能賺到百八十的零花錢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能從這個老把式這里,聽到不少和汽車有關(guān)的故事,還能學到一些車輛的修理常識。

  一只耳很喜歡這樣愛動腦筋、能說會道的年輕人。自己家那兒子就喜歡和數(shù)字打交道、管管帳啥的,讓他很不屑。

  他認為這事兒是女人干的,三個女兒里有倆都是干這行的,還稀罕兒子再干這個?

  侯兵看到一輛剛剛修好的豐田陸地巡洋艦擺在那里,趕忙爬上去坐在駕駛座。

  他心說,這車就是帶勁兒,高大寬敞馬力足,開上真氣派!自己要是能有一輛,那簡直太美了!

  那時侯兵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四百塊,一想起這車得四五十萬......唉,也只能想一想,過過干癮了。

  修理廠大多數(shù)人都認得侯兵,所以也沒人管他。連著爬了好幾輛車,終于有人喊他:“猴子,別玩了!爸在等你下棋呢!”

  喊侯兵的并不是李紅軍,而是李紅軍的大姐夫喜子。

  喜子是李紅軍爸爸的徒弟,從參加工作就跟著他。他天性好學,不怕臟不怕累,特別能吃苦。

  后來李紅軍的爸爸當了車隊隊長,很少再親自動手干活兒,就把他安排給了修理廠的幾位老師傅。

  喜子眼里有活兒,手腳也勤快。因為這是紅軍爸爸安排過來的徒弟,幾位老師傅也都盡心盡力手把手教著。

  這么多年下來,喜子跟著這些老把式們,把能學的都學了。平日里,他自己也肯動腦子鉆研,深得紅軍爸爸的喜愛。

  后來老頭子就做主,要把自己的大閨女許配給他。

  一開始,紅軍媽媽不太愿意。她覺得這孩子雖然挺老實挺厚道,可總歸是個技校畢業(yè)的工人。而自己女兒好歹是個學財會的大專生、國家干部,應(yīng)當找個條件更好的女婿才般配。

  可紅軍爸爸還是他的那套人生哲學:“喜子雖然不是國家干部,但這孩子誠實忠厚,又好學上進肯鉆研,有一手過硬的手藝,走到哪兒都不用發(fā)愁沒飯吃!而且他靠得住,沒任何花花腸子,選他當女婿,一定虧不了咱閨女!以后咱們老兩口老了走不動了,可能也得指望這個女婿呢!”

  紅軍的大姐是個孝順女兒,思想也比較傳統(tǒng)。她覺得父親看準的人應(yīng)當錯不了,畢竟男人更了解男人。而且她對父親這個徒弟的印象一直不錯,認為喜子這種忠厚老實的性格挺好。

  原本喜子認為大姐是知識分子、國家干部,自己壓根是配不上的。沒想到師父這么看得起自己,感激的不知道說啥。

  談對象的時候,那簡直是掏心掏肺的對大姐好啊!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大姐說啥就是啥。

  結(jié)婚后,倆人生了個閨女。喜子一點兒沒有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除了工作就是在家里照顧老婆孩子,街坊鄰居看了都贊不絕口。

  紅軍媽媽這才覺得自家老頭說的沒錯,跟著這樣的男人,女兒不會吃虧,當媽的心里才放心。

  后來紅軍爸爸承包修理廠,喜子自然是跟著挑大梁,以至于原單位的一些老人兒不無嫉妒地說著怪話“這個老東西,收了個徒弟,就得給他家使喚一輩子......”

  當初李紅軍想從單位停薪留職出來的時候,其實他媽媽也不太愿意。

  她覺得自家就這么個兒子,丟了國家干部的身份,來這個修理廠還是不夠體面。再說,老頭子和女婿都在這兒了,兒子還過來干嘛?

  這些年來,紅軍爸爸的思想一直都在與時俱進。他能看出來,兒子雖然性格內(nèi)向話少了些,但心里還是有主意的,只是尚需磨練。

  要是在那半死不活的廠子再混幾年,成天聽著辦公室那幾個婆娘東家長西家短,本事學不到,倒是真有可能廢了!所以,他是非常支持孩子出來的。

  嘴上是這么說的:不放心兒子在外面瞎闖,干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吧!反正廠子管賬本來就要用人,給的待遇也比紅軍原先那單位好的多,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頭子給老伴說了自己的小九九:自己年紀大了,遲早要退下來享幾天清福,修車這一攤技術(shù)活兒,交給喜子肯定沒問題。但以后的管理、業(yè)務(wù)發(fā)展和開拓,喜子的能力和性格怕是挑不起來,還是得盡早培養(yǎng)這個兒子。

  聽了這話,老伴覺得有些道理,心里才舒坦了。

  …………

  聽到喜子在喊自己,侯兵跳下車,喊了聲:“喜子哥!”

  喜子拍了他一巴掌:“快去吧,老爺子都等急了!不想賺你的零花錢了?”

  侯兵連說想想想,一溜煙兒跑到了廠長辦公室。

  老頭子見侯兵進來,把臉一板“小兔崽子,進了門不先過來報到,光惦記著玩車?!”

  其實哪次侯兵過來不是這樣?但每次老頭子還是會這么說。

  擺好了棋盤,倆人開始當頭炮馬來跳,李紅軍則在一旁默默觀戰(zhàn)。

  侯兵的棋藝不錯,遠高于一只耳,和老頭子下棋,他很會控制局面。每次老頭子都感覺有贏的希望,最后只是惜敗。

  并且五盤里,他還會讓老頭子贏一盤,最后只贏三十塊。反正這些錢,也夠哥兒幾個小搓一頓的。得知道給老頭子留點兒面子和勝利的希望,細水才能長流不息。

  因為今天想早一點和李紅軍聊他的“正事”,侯兵一時就沒顧那么多,一通大刀闊斧,殺的一只耳丟盔棄甲,坐在那兒直發(fā)愣:“幾天不見......你小子怎么回事?打譜了?棋長得這么快?”

  沒過多少時間,五比零結(jié)束戰(zhàn)斗。

  侯兵嬉皮笑臉從身后摟著一只耳,摸著他的衣服口袋:“叔,給錢給錢......”

  老頭子這才回過神:不對啊......今天怎么輸?shù)倪@么利索?原來你小子一直在蒙我?!

  侯兵才舍不得丟了這個零錢提款機呢!他連忙說,那是您老人家今天不在狀態(tài),該走的好棋沒走出來,讓我趁虛而入小人得勢了......對吧紅軍?

  李紅軍太了解自己的爸爸,看他下棋永遠不敢出聲,牢牢守住“觀棋不語真君子”的原則。

  如果贏了棋,那是他老人家英明神武,沒別人啥事兒;要是這棋輸了,說話的人肯定要挨罵背鍋。

  侯兵一邊往口袋里揣著從老爺子那兒贏來的五十塊錢,一邊把李紅軍拖到隔壁的財務(wù)室:“我戀愛了,怎么辦?”

  “滾!你公狗發(fā)情還差不多!這么快,戀愛你大爺??!”

  “真的真的,真的是戀愛了!你知道什么是一見鐘情嗎?就是我這樣......”侯兵雙手捧著臉,歪著腦袋做陶醉狀,一副特別欠打的惡心樣。

  “你和胖子真是一副德行!”李紅軍拿這兩人簡直沒辦法。

  “胖子怎么了?他也像我一樣了?是昨天那個小王琳嗎?就他那比城墻還厚的臉皮,也配一見鐘情?”侯兵一蹦三尺高。

  從小侯兵和胖子就誰也不服誰,聚到一起就互相掐。

  “你都配,他憑什么不配?就沖你倆那騷樣子,我看你倆自己配還差不多......”

  “你不為我高興,不好好幫幫我,怎么凈說風涼話......咦?不對,你是不是失戀了?昨天表白了?遭到了紅萍無情的拒絕?是不是?”侯兵閃電回擊。

  “滾滾滾!我失什么戀,我又沒談戀愛!”聽他這么說,李紅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反正你小子不太對勁......算了,我也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了......”侯兵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少跟我來這套......”正說著,李紅軍的傳呼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哪位打傳呼......哦哦紅萍是你??!我有空我有空!猴子也在我這里呢......?。颗肿釉谀銈兡抢??我們還沒吃飯呢......好的好的,那我們正好一塊兒過去......去哪兒?光明路重慶酒家......好,一會兒就到!”李紅軍面露微笑,輕輕放下了電話。

  侯兵撇了撇嘴,翻了李紅軍一個白眼。

  李紅軍知道,這代表著“瞧你那沒出息的死樣子......”

  “我就沒出息了關(guān)你屁事……”李紅軍心里回答。

  “走吧猴子!胖子去找紅萍和王琳了,非要等人家下了班一起去吃飯。紅萍沒辦法,讓我們也去……”李紅軍起身準備出門。

  “什么讓我們......明明就是喊你去,她又不知道我在你這里”侯兵反應(yīng)還挺快。

  “那又怎么了?再說今天是胖子請客......”李紅軍做了個宰他一刀的動作。

  “那倒是......既然胖子這慫貨送上門了,不去白不去!”能收拾這個死胖子,侯兵還是非常樂意的。

  兩人出門的時候,侯兵跟紅軍爸爸和喜子哥打了招呼道了再見。

  他們還有幾輛車要趕著修好,這一陣正帶著幾個人在干活兒,飯都顧不上吃,估計又要忙到很晚。

  “喜子哥真不錯......”這是侯兵的由衷之言。

  “嗯,有他在,我爸省心多了......”李紅軍對大姐夫的踏實肯干也是相當佩服。

  “有你這親兒子管賬,你爸就更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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