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的童謠 15
天色漸晚,昏暗的森林里時不時傳來一陣喧鬧。
負(fù)傷的獵人虛弱地躺在地上,毫無血色的面上帶著瘋狂又猙獰的笑。
“哈哈哈哈…”
“這里沒有人會在意事情的真相,他們只會在意一個邪惡的女巫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羅特陷入了瘋魔一般的狀態(tài),自顧自地狂笑著,像是真真遇到了什么值得捧腹大笑的事情一樣。
但云吉知道,羅特沒有瘋,相反他很清醒地說明了一個事實(shí)。
獵人和女巫的紛爭已經(jīng)持續(xù)了百年,這里的人們對女巫的痛恨程度足以逼瘋每一個痛失所愛的人。
事關(guān)女巫,人們不會去深究什么真相,只會在心底認(rèn)定一件事:
女巫,即是邪惡。
惡即斬。
所以只要任何疑似女巫的存在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哪怕他只是一個久居森林的隱居者,哪怕她只是一個穿著斗篷身份神秘的女人,這里的人們都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殺。
事關(guān)女巫,他們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會放過一個。
想清楚這層后,云吉瞇眼瞅著笑得快要抽過去的羅特,忽然問出了一個壓在心底多時的問題。
“羅特,我很好奇,王城那邊的人到底允了你什么好處,讓你就這樣痛快地背叛了協(xié)會?”
此話一出,羅特瞬間收了笑意,似乎有些意想不到云吉會這么講,但他還未斟酌好措辭,就有一伙人舉著槍從某處沖了過來,一邊沖還一邊嚷著,“羅特大人,我們來支援您了!那個邪惡的女巫在哪里?”
“……”
到嘴的話被意外打斷,羅特索性放棄了作答,費(fèi)力地伸手揮了揮,示意自己姍姍來遲的部下們注意不遠(yuǎn)處的云吉和塞里斯。
“在那兒呢,大家伙兒集中火力,打成篩子也沒關(guān)系,留個全尸回去交差就行了?!?p> 說著,羅特禁不住痛快地笑了起來。
就算對方是協(xié)會的會長又如何,總歸是可以換人的,他的部下都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必然都會聽他的指揮不敢違抗。
然而,羅特想的很好,卻沒料到待自己那幫部下舉槍對過去之后,那個在他眼里已經(jīng)是死人的會長居然毫不畏懼地笑了。
“哈哈哈哈?!?p> 云吉笑得雖然突然,但也是早有預(yù)謀。
她知道這種時候,只有不合常理的反應(yīng)才會讓這些殺人狂心生忌憚。
果不其然,笑著笑著,云吉發(fā)現(xiàn)舉槍對著她的一眾獵人們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而她等的就是這么一個時機(jī)。
“殺我很簡單,但你們確定就要這么殺掉我么?”
云吉唇角的笑容越咧越大,眼神玩味地掃向眾獵人,“我若是死了,你們尊敬的羅特大人就能把他從王城里帶來的秘密徹底塵封了,這樣,就沒有人能夠和他分好處了,他可以一個人全部占有?!?p> 輕飄飄的一席話成功讓在場的眾獵人有所動容。有的人甚至放下了獵槍,還伸手?jǐn)r下了旁邊的同伴。
有幾個性急的已經(jīng)站了出來,七嘴八舌地問起了云吉,“什么好處?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見此,云吉滿意地翹起唇角。
剛剛那些話是她心血來潮的一場豪賭,賭的就是協(xié)會里的獵人們?nèi)诵母?,賭羅特叫來的援兵各懷鬼胎,只要他們當(dāng)中的一個人對羅特的地位不服氣,那么很快所有人都會心中存疑。
事實(shí)證明,這場豪賭,她賭對了。
“呵。”
一聲輕笑輕飄飄穿透一眾獵人的耳膜,云吉緩緩抬手徹底去了頭上遮擋面容的兜帽。
“你們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是誰?”
神圣的金色太陽花紋印在云吉清冷的一側(cè)面頰上,于昏黃的光縷下熠熠生輝。
這讓一眾看直了眼的獵人們?nèi)滩蛔∵B連驚呼。
“我的老天,她的臉上紋了金色太陽花!”
“難道她就是協(xié)會里從未現(xiàn)身人前的會長大人!”
……
有人驚呼不止,便有人心存疑惑。
“所以說,羅特大人為什么讓我們開槍打會長大人?”
云吉等的就是有人出聲發(fā)問,這樣她才能繼續(xù)即興演繹這場生動的戲。
“是啊,這就要問你們的羅特大人……”
說著她示意眾獵人看向地上此時因?yàn)槭а^多而精神恍惚的羅特。
深知趁其病要其命的云吉完全不打算給羅特開口辯駁的機(jī)會,指著他中氣十足地說道:“射殺協(xié)會會長會有怎樣的下場不用我多說吧?羅特不過是想借你們之手殺了我,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他背叛了協(xié)會向王城那邊的某個人討來不少好處的秘密,而當(dāng)你們作為殺了會長的反賊開始流亡時,你們尊敬的羅特大人早已脫開一切罪責(zé)去王城吃香喝辣坐擁無數(shù)金銀珠寶了。”
一席話說完,被灌了耳音的眾獵人不出意外地沉默了下來,像是在慎重思考著云吉的話。
這時,趴在地上出氣多進(jìn)氣少的羅特費(fèi)力地挺身坐起,看著自己的一眾下屬皆放下了獵槍沉默不語,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別聽她妖言惑眾,她是邪惡女巫的同伙,根本不是我們的會長,快開槍擊斃她!”
對此,云吉根本不為所動。
看著那一眾獵人猶豫不決地又把獵槍舉了起來,她的面色依然平靜無波。
“的確,除了這金色太陽花紋,你們沒有證據(jù)可以證明我是協(xié)會的會長,但……”
她拉長音調(diào)歪頭邪邪一笑,“同樣,你們也不能確定羅特說的就是對的,如果你們真的誤殺了獵人協(xié)會的會長,你們說,協(xié)會里我的忠黨,那些勇猛的高階獵人們,會放過你們這群人么?”
“……”
獵人們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似乎都被云吉話中隱含的威脅所震懾,但又不敢輕易違背他們一直追隨的羅特大人,持槍的手不安地抬起又放下,看著十分無措。
云吉用余光注意到一旁還躺在地上不愿起來的塞里斯,察覺到他狀態(tài)糟糕急需轉(zhuǎn)移地方時,她便也沒了耐性,直截了當(dāng)?shù)貙χ腔铽C人們開了口。
“眼下擺在你們面前的選擇有兩個,要么你們聽羅特的開槍殺我,但你們可以試試看這樣做后果有多嚴(yán)重,要么你們心生悔意不再幫羅特做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饒恕你們的罪行?!?p> 清冷的話語在沉寂下來的森林里回蕩,這使得獵人們持槍的手臂逐漸松弛了下來。
開槍殺女巫很簡單,但開槍殺一個人,還是有身份的人,對他們來說就有些艱難了。
特別是這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女人現(xiàn)在還在給他們施以重利。
“先放下槍歸順我的,等事了回了王城,直接封賞升級為高階獵人,享受最好的待遇?!?p> 云吉面上掛起一抹淺笑,如是說道。
……
一刻鐘后。
帶著一身傷神情萎靡的羅特被他精心挑選的部下們架了起來,草草處理了傷勢后被二話不說地綁到了樹上。
此時的他除了不甘地呼喊咒罵幾聲之外,便全然沒了指望。
而萊茵等人也在云吉的吩咐下被幾個努力想在她面前混臉熟晉升的獵人們給領(lǐng)了過來。
烏泱泱一群人終是在這里匯合了。
萊茵還有些茫然,指揮著自己的部下各行其事后,轉(zhuǎn)頭撥開一堆人朝云吉走了過來。
“會長,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嗯?”
云吉對上萊茵憧憬又艷羨的目光,微微有些愣神?!澳闶侵甘裁??”
萊茵動了動唇,像是有些難以啟齒,“其實(shí)羅特帶的那幫獵人都不是什么有原則的存在,他們當(dāng)初為了獵殺女巫甚至可以不顧那些無辜的平民…我是說,您是怎么做到讓他們誠服的?”
云吉了然點(diǎn)頭,“原因很簡單?!?p> 她抬頭瞧了瞧已經(jīng)全然黑掉的天色,望著那隱在浮云里的黯淡月輪揚(yáng)眉輕笑:“只要是人,心中都會有自私的一面,會有貪欲,我不過是給他們畫了一個餅,引誘他們沉淪心中的貪欲罷了?!?p> “唔?!?p> 萊茵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想又問了云吉一個問題。
“那會長您的貪欲是什么?”
“貪欲?”
忍不住怔了怔,云吉猝不及防地再次想起了那個笑容溫暖的少年。
“我心里想的那個,應(yīng)該算是奢望吧……”
想要一個永遠(yuǎn)不可能再活過來的人活著,已經(jīng)是她心底最大的奢望了罷……
有些人就應(yīng)該徹底爛在心底默默回想,決不能開口講道,否則,那會是萬千言語都無法言明的傷痛。
那樣的痛楚,就好像腐蝕心臟的疤,去不掉,也無法愈合。
思忖片刻,云吉有心想轉(zhuǎn)移話題,便問萊茵,“那個人呢?現(xiàn)在被安置到了何處?”
未曾言明,萊茵卻是心領(lǐng)神會。
“我們已經(jīng)控制了森羅鎮(zhèn)的鎮(zhèn)長艾里克,明早就和森羅鎮(zhèn)的人們交代個清楚,至于那個男人,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艾里克那個老賊的房子里?!?p> 見萊茵一臉憤然,云吉禁不住有些好奇,“為什么是那里?”
“那里算是森羅鎮(zhèn)里最寬敞的住處了,會長您就先在那邊暫住將就一個晚上吧。”
萊茵說著嘿嘿一笑,“您就算不說我也明白,那個男人和您怕是關(guān)系不一般,他身份特殊其他地方不好安置,只能委屈您一個晚上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