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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與城

第八章 采石場創(chuàng)辦

野與城 巴山紅豆 6757 2021-01-25 09:31:22

  挖掘機、軋路機、大卡車轟聲如雷,這個村子的寧靜被打破,公路翻修工程聲勢浩大地破土動工了。

  工程開始之后,對各類石材的需求猛增,光靠工程項目部自建的采石場無法供應(yīng)一時,只能在本地遍尋供應(yīng)商,讓牛傳寶的計劃也變得更具吸引力。原本兩個伙伴還在猶豫之中,很快在一片烈火燎原的形勢中下定決心,另外又拉了一人入伙。四人合伙,將建采石場的計劃付諸實施。

  計劃的第一步是采石場的選址,經(jīng)過幾次勘察對比,最終地點就選在牛傳寶承包的山上,一個叫太家汗的小山崗。其一是因為在公路旁極為方便運輸,不用費工夫來修運送的小道,另外出產(chǎn)的石頭亦質(zhì)量上乘,外面的一層花崗巖堅硬度好,可以做成大石頭直接用來填充路基,里面的石灰?guī)r雜質(zhì)也少,可以粉碎成小石頭用來做瀝青鋪路。

  四個合伙人遍尋熟人關(guān)系,從縣里工商部門、土管局、安監(jiān)局等一應(yīng)相關(guān)部門交錢辦好各種手續(xù),拿到各類許可證、執(zhí)照,采石場的建設(shè)便無所阻礙了。

  然后陸續(xù)從各處找來施工隊員,大多都是幾個合伙人從各自村子里拉來的同鄉(xiāng),只有爆破員有些經(jīng)驗,在別的采石場做過兩年。

  從本村找人做工原是近水樓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前面許多年的交惡,在失意時的冷嘲熱諷,讓牛傳寶忿忿不平,最后在本村僅找了牛傳元一人。

  籌集開工的本錢又成了在牛傳寶眼前的一樁難事。這些年,牛傳寶一向無德而慳吝,即便是幾個親姑丈也不太走動,自家親戚七零八落,要借錢更是難以啟齒,最可能的情況就是碰個橡皮釘子,心里才稍稍念及親戚朋友的用處,只恨沒兩個有錢的親戚。第一次在羅梅面前和和氣氣地說道,

  “看看你在娘家那邊能不能借到錢,”

  “你那幾個姑姑那里借不到嗎?”

  “去,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幾個早就走絕了種,還想借到錢,還是去問你娘家人借,”

  “我娘家人是沒幾多錢,”

  “借幾個算幾個,不行去尋銀行借,再不行去借高利貸去,”

  羅梅無奈,大步流星,到許久未曾謀面的娘家羅店村借錢。牛傳寶在羅店村惡名昭彰,一眾親戚均不肯借。羅梅說,“大家就看我的份上借一點,我們立個字據(jù),一年內(nèi)歸還,不行我傾家蕩產(chǎn)還給你們,”看羅梅言詞懇切,終究還是看在羅梅的面子上拿出各自積蓄。最后問妹妹羅蘭借了三千,弟弟羅明借了三千,村里幾個叔伯表親一同湊了四千,加上自家的一點積蓄,一共一萬多入了伙。

  然后到各處商借設(shè)備,牛傳寶沒有多少關(guān)系網(wǎng),都是那三個合伙人找來的機械設(shè)備。給料機、粉碎機、裝載機、爆破設(shè)備,一應(yīng)籌備俱全。辦了個簡易的開工儀式,點了些煙火和爆竹,隨著一縷煙火直沖云霄,采石場終于在太家汗落地為實,成為牛傳寶生命里的一個重大轉(zhuǎn)折。

  四個合伙人商定分工,一個負責運輸,那人長的甚是魁梧,全身皮膚黝黑,肌肉虬結(jié),如山上的花崗巖般結(jié)實,所以人送外號“壯子”。

  “反正運輸隊是我找的,我來管運輸?!?p>  一個負責管理機械,那人個子矮小,肥頭大耳,肚皮滾瓜溜圓,活像一個矮冬瓜,因此被人送了一個外號叫“冬瓜”,腦子卻很靈活,石場很多事情都由他拿主意。

  另一個人負責記數(shù),做會計,白凈面皮,以前卻是做過幾年流氓,進過局子,在脊背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所以說話間都有種威勢,無人敢輕易冒犯。

  幾個人問,“牛傳寶你做什么,”

  “我就負責做點零工看看場子,反正在我村里方便?!?p>  石場開工,牛傳寶熄滅多年的熱情又再一次被點燃。每日早起,到石場上幫著掄大錘,扯嗓子,做點閑工,天擦黑才回來。有時工地人都回家,便自己住在石場的簡易棚子里,負責看守。

  工程進入緊鑼密鼓的施工期,石場的生意逐漸興旺發(fā)達。小石子賣三十一車,大石子二十一車,少的時候一天二三十車,多的時候一日就能裝近百車,每車四到五方,聲勢震天響,讓村人為之側(cè)目、眼紅。

  一個月過去,四人對賬,把賬目攤在牛傳寶面前。

  白面說,“這是付給運輸隊的費用,這是付給機械工的費用,還有平常買的煙酒,食堂的用具、每天的伙食,”一一羅列出來,牛傳寶一看總數(shù),土方數(shù)比預想的小,開銷卻大得驚人,讓他不得不心生疑竇,

  “怎么數(shù)字這么大,不會算錯了吧,”

  “怎么可能算錯,信不過我們是吧,有本事你自己來算?!?p>  牛傳寶文化水平低,看不懂賬,“我叫我老婆來看,”

  回家與羅梅說道,“石場這幾個壞種,欺負我不懂算賬,死命算計我?guī)?,你到石場上去算算賬,要么干脆以后自己也暗地記一筆賬,看那幾個還敢這樣坑人?!?p>  “那田怎么辦,不要作了嗎?”

  “作點自己吃的,多的租給別人種得啦,現(xiàn)在做大生意,管他幾個卵田。”

  家里白天更加人影稀少,連飯也大多時候讓奶奶來做,讓小波更感到無拘無束,和幾個伙伴到處玩,玩到每天日落方歸。

  修路這樣一件影響紅楓村的大事,對一個年幼無知的孩童來說,在內(nèi)心并未產(chǎn)生多大的波瀾,只是感覺白天變得更加吵鬧,而帶給這個村莊的意義則是不可估量的。

  從最實際的來說,原來的這條砂石路晴天里塵土飛揚,雨天則泥濘難行,坑坑洼洼,車輛駛過,泥水飛濺,叫村里出行的人叫苦不迭。牛傳先養(yǎng)雞之時,三輪車駛過路面,輪胎磨損嚴重,還經(jīng)常爆胎,為此沒少過抱怨。一些班車經(jīng)過也時常拋錨,車上二三十人只能苦等輪胎修好,等待時間動不動一兩個小時以上,讓人感覺極為漫長,以至于干脆跑到村民家中閑坐,喝兩口茶水。

  這修路的事情定下來后,村里人欣喜若狂,無論是到縣城還是地區(qū)省城都更加方便。加上修路之時,施工隊伍也臨時找來部分村民幫忙,每日算工計價,村民多了些額外收入,更加眉開眼笑。

  可對一些孩子來說,并無多少喜悅可言,反而有些許的難過,因為在砂石路面修好后,他們就不能再在公路上玩沙子了。

  自修路工程開始后,小波每天還在睡夢中,便被外面敲鑼打鼓一般的施工聲吵醒,然后瞇著惺忪的睡眼到門口去看。一輛輛滿載著材料的車子排成一列長長的隊伍,翻斗一斜,石料簌落落地往下滾,堆到路面,再被推車推平,邊角被施工隊員反復敲打平整,路面被石塊,砂石,瀝青層層地堆砌起來,經(jīng)過軋路機的輥子層層碾壓,就成了平整烏黑的瀝青路。

  因為施工,上學也就不能從公路上走了,需要在村子里的青堂瓦舍間穿過去。路過每家人的門前時,經(jīng)常會有群雞咯咯叫著,偶爾還有一兩條狗,狗朝著小波狂吠,只能快速穿過,一時雞飛狗跳。還有一戶養(yǎng)了條鵝,那條鵝烏黑的羽毛,雄赳赳氣昂昂,見了小波,就伸著長脖子過來啄,讓他不得不兩腿撒丫子落荒而逃,之后再也不敢從這家人門口經(jīng)過,只能繞遠路。

  石場開工兩月后,母親對小波說,石場里有幾個人要住進來,你和姐姐就先跟奶奶一起去睡吧,小波只能從好不容易單獨睡的房間里,去和奶奶一起睡。

  住進來的人是三個爆破員和幾個操作機械設(shè)備的工人,為了方便上工,除了把姐姐和小波的床占用了之外,還在地上打了一排地鋪,就像把整個房間都鋪了一整塊地毯。

  老年人睡得早起得也早,奶奶每日早起,小波開始經(jīng)常被奶奶的起床動作聲音吵醒,還聞到奶奶身上老年人特有的一種味道,讓小波印象深刻,不過很快就習慣了。還有好處是天氣炎熱時,奶奶會搖著蒲扇,給躺在床上的小波降溫,讓整個蚊帳里都涼風習習,睡得更加舒爽愜意。

  施工隊員把石場上的工具帶到家里來,有比小波大腿還粗的大鐵錘,長長的鐵锨、鐵鎬、鋒利的釬子,甚至還能見到雷管和炸藥,堆在廚房進門的一角。當小波感到好奇,想過去看一眼時,父親大聲喝止,“不要碰這些東西,在哪里玩不好玩,出去玩去,”小波也就低著頭,從一旁飛快遁走。

  父親時常把一群人叫來家中吃飯,把這里當成了臨時餐館,像過年時的酒席一般熱鬧。他們穿著紅色或白色的背心,裸露出黝黑健壯的身體,飯桌旁放了一提一提的啤酒。工友把啤酒大瓶大瓶地往青花瓷碗里倒,沁出大量的白色泡沫,讓小波倍感新奇。

  母親有時也過來往碗里倒酒,父親則在桌上陪著,卻只喝開心或者白粥,從不喝酒。

  工友們說:“當老板的人,還不喝酒。”

  “我一直都不喝酒,喝兩口就臉紅醉倒,”

  “喝兩口吧,就一點,”

  “不喝不喝,”堅決拒絕,工友才罷手,

  菜陸續(xù)端上來,都是平常的農(nóng)家菜,各式青菜、炒肉、炒雞蛋、紅燒魚。

  席上人夾了菜吃了兩口,“你老婆的手藝可以,比起石場里的那個臨時的小食堂大鍋飯味道要好得多,”

  “馬馬虎虎,就普通的農(nóng)家菜。”

  小玲大部分時間在高小讀書,中午不在,只是在周末時在家里,沒有空閑,必須幫母親和奶奶做飯。小波和小玲只能等席上的人吃得差不多,從中間的人縫中鉆進去,夾好菜,又鉆出來,菜色相比平常更為豐盛,這時也味口大開,為了不反復上席,把整個碗堆成了一座小山,然后鉆出廚房到外面大快朵頤。

  雖然無人見到牛傳寶銀行存折里的數(shù)字,但在他臉上眉宇間舒展的笑容,說話的氣勢明顯能感到牛傳寶腰包鼓了起來,把娘家人的錢陸續(xù)還齊。還的時候還不忘嗆聲,借這兩個錢還怕我們還不起嗎。

  牛老板,牛老板,自石場開辦之后,許多人見面就稱他一聲牛老板。

  “發(fā)了財哦,”

  “發(fā)什各財,就是回了本,”故作謙遜。

  席上恭維的話多了,那張一貫苦大仇深的臉也變得舒展,兩撇上彎的眉毛拉直成一個方方正正的八字,露出幾顆泛黃的牙齒,這是小波極少見到的笑容了。一向話少的牛傳寶,在席間的話也多了起來。

  “我13歲的時候我爹就把我送到地區(qū)一個師傅那里學做篾匠,那個時候曉得有幾苦哩,每天起來又是幫師父兩公婆做這個做那個,每天連覺都沒得困,真得是被剝削了好幾年?!?p>  “做大事的人吃點苦是正常的,還是牛老板厲害,有這個毅力?!?p>  “何止,后來我老爹在我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沒了,屋里就剩我跟我娘兩個人,不是這樣,我還要接著學兩年篾匠,前面這幾年,做幾樣事都沒做成,被村里這些人到處嘲笑,他媽的老子今朝才算是翻了身,”

  “還要有運氣,我之前運氣不好,”

  “那可不,我有個朋友,開煤礦,做了兩個月,就被埋在土里去了,”

  “不過現(xiàn)在當老板了不一樣了,有錢就氣粗?!?p>  “掙不掙錢就是看不慣村里這些人,歪歪卻卻,要不是這些人做手腳,我早掙到了錢,我的腦子又不笨,尤其是那個牛德財,當了這么多年的村支書,貪污了幾多錢,還有那個牛傳武,凈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p>  清算起舊日的賬來。

  “牛老板,可以,過去了,現(xiàn)在當老板里是么,不用管這些舊賬。”

  他路過村里人的門前,連姿態(tài)和步履都氣勢不同以往,有人問,“牛老板,石場還缺人做事么,要么讓我去做一陣哦,”牛傳寶愛理不理,“石場的事早都快做完了,掙不到錢請不起村里各人,”讓村里人亦氣得背地里罵,“掙了兩個錢連自家村里人都瞧不起了?!?p>  如果有些人不識趣地提起他舊日的一些不光彩的舊事,他就會將自己的聲調(diào)提高八度,還提這些卵事做什哩,這不過是過去的一些陳谷子濫芝麻的事,現(xiàn)在的我跟過去還能一樣嗎。

  父母整日忙著石場上的事,小波更加無拘無束,成績卻一如既往地好,還交了個新朋友,是鄉(xiāng)中心小學的牛磊。牛磊的父母都在中心小學教書,只有在假期的時候,牛磊才會到他外公家里過假期。他的皮膚白凈,腦子又是如此的聰明,不僅玩跳房子、打酒瓶蓋總是那么厲害,連玩撲克牌,打紙包等也比小波幾個伙伴強得多,還帶來了圣斗士星矢的游戲卡牌,小波從來沒見過這樣新奇的玩意兒,

  “這個是什么?”

  “你們鄉(xiāng)下人真土,連圣斗士都不知道,”

  然后一群伙伴圍在他身邊,讓牛磊教他玩卡片。玩了幾天,牛磊有事又回去了。不過小波很快收到另一個驚喜。

  隨著牛傳寶逐漸致富,帶給家里最大的變化就是多了個物件,那就是彩色電視機,在那個年代村里黑白電視都未完全普及,更不用說彩色電視機了。

  從最早的自行車、縫紉機、手表老三大件,三轉(zhuǎn)一響,到這時也早不稀奇,但冰箱彩電洗衣機這新三大件,村里人也只是聽過、見過,還沒有幾個人擁有過這其中的一件。

  那時的黑白電視大多數(shù)是一個長得火柴盒一樣的長方形盒子,十英寸左右的顯示屏,背后是巨大的顯像管,村里人俗稱大腦殼。顯示屏右邊有兩行劃槽,上面兩個拉鈕一個是手動調(diào)頻,一個用來調(diào)音量。大多數(shù)只可以收到兩個臺,一個省衛(wèi)視臺,一個中央臺,也經(jīng)常因為信號不好而時不時出現(xiàn)雪花點,或者碰上天氣不好也動不動沒有信號,只能對著滿屏的雪花點干瞪眼,反復敲打電視頂蓋,如果還是沒有信號,就只能忿忿然關(guān)掉。電視臺早上六點之前也沒有節(jié)目,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馬賽克測試畫面,所以村里人晚上守在電視機前的時候并不長。

  正是小波從初小畢業(yè)后的那個夏天,門前的路段剛剛修好,石場暫時停工,父母抽空去了趟縣城,卻沒有帶小波去,他怏怏不樂,連這天下午都罕見地沒有和伙伴出去,只是一個人在家里看了看這學期發(fā)的課外書,然后坐在門口發(fā)呆。傍晚的火燒云把天空映得通紅,直到夜幕降臨,父母才回到家,從班車上下來后,又費力地從車上拖下來個巨大的紙箱。

  小波不明就里,就仰著頭問母親,“這是什么東西,”

  “電視機,”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電視機嗎?

  “是啊,以后就可以在家看電視了,不用去大伯家?!?p>  小波才明白,天上掉下來個神奇的寶貝,可以每天看動畫片武打片了,讓他整夜整夜都在偷偷得笑,夢里提著劍,和伙伴們追殺一群壞蛋,或者化身變形金剛里的擎天柱,用武器掃射霸天虎那一幫人,正是他最喜歡看的武打片和動畫片的情景。

  更讓小波高興的是,有線電視通到了村里,原本只能看兩個臺的電視一口氣擴大到十三個臺,好幾個省級衛(wèi)視,中央一臺二臺,讓他可以在伙伴面前一陣炫耀。

  每到傍晚,他就帶著伙伴們過來看動畫片,這個時候各大省級衛(wèi)視都在放動畫片,還有中央衛(wèi)視的《大風車》,有金剛葫蘆娃、黑貓警長、變形金剛,還有米老鼠和唐老鴨、聰明的一休等等。

  伙伴們盯著電視看,彩色的動畫讓他們大開眼界,靜靜地看了一陣,就開始爭論起大黃蜂和爵士哪個更強,吵得不可開交,小波惱了,“你們吵什么,不想看都滾出去,”恢復安靜,片刻后又吵了起來。

  在這時,他是最神氣的,是絕對支配者,可以決定看哪個臺,可以決定讓伙伴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走。而白天玩游戲時,一旦有人惹惱了他,他就可以借此要挾說,你再敢讓我不高興,今天下午就不給你看動畫片了,然后那些伙伴就只能乖乖地認錯,我聽你的,不讓你生氣了。他在伙伴中一陣得意,儼然成了孩子王了。

  可動畫片的時間一完,父親還是電視的絕對支配者,這時小波只能讓位。父親看六點半的衛(wèi)視新聞、七點的新聞聯(lián)播,雷打不動。父親一邊看著新聞聯(lián)播,一邊跟著念這一屆中央領(lǐng)導的名字,然后蹦出來一句,我們這里當官全是吃冤枉的,領(lǐng)導也不來管管。

  接著看天氣預報、焦點訪談,之后掃完所有頻道,沒有什么新聞時政節(jié)目可以看了,才說,看你們的去,自己一個人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這時小波們才又有了看電視的時候,母親調(diào)臺剛想看各個衛(wèi)視的電視劇,即這里人說的正片。如果這時有武打片,小波就在母親旁邊拼命拽著衣服,催促著,媽媽看**臺,有白眉大俠,快看白眉大俠。

  母親禁不住孩子拼命的騷擾,就只能順著孩子的意思,調(diào)過臺來看白眉大俠,兩集看完,還意猶未盡,想接著看,母親這時說,正片看完了,快回去睡覺,不要看得太晚。

  小波才和姐姐兩個懶洋洋地起身,回房間睡覺。

  白天,電視劇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便找來一截竹子,用柴刀削平削尖,做成一把竹劍,到伙伴們中間夸耀,看我是白眉大俠,用手指了指自己拿的劍,比劃了兩下。

  伙伴們譏笑,“這是什么劍,一點都不快,”

  小波對著旁邊的一叢小飛蓬,用竹劍大力一揮,草立刻截成了兩段,出現(xiàn)平整的切面,

  “看快不快,”

  “才不快呢,我的劍比你的快,”然后幾個伙伴跟風,都去做自己的劍去了。

  各自做完劍,都拿出來比較,

  “敢不敢跟我比試,”

  “怎么不敢,然后相互拿著劍比劃,”

  中間一個人不小心用力,劃到了伙伴的手,出現(xiàn)了一道血印子,

  “你敢來真的,”竟真的用竹劍拼砍起來,幾個伙伴身上都多了好幾道血印子。又忍不住痛,都哇哇大哭了出來,驚得各家的長輩紛紛跑過來,把竹劍奪了過去,拖回家訓斥,“叫你們不要打打鬧鬧,還做出這么個東西舞舞弄弄的,說了多少遍了就是不聽?!?p>  羅梅板著臉對小波,“剛看了兩集武打片,就到外面野,弄傷了人怎么辦,下次再這樣,就不給你看了,也不許你把伙伴們帶到家里來,得虧你爸爸不在,不然打死你?!?p>  哭著說,“下次不敢了,下次好好聽話?!?p>  可這些只是一點小插曲,即使再打再鬧,伙伴還是那些伙伴,第二天還是照樣一起玩。

  就在這段短暫的歲月里,門口的大馬路變成了平整烏黑的瀝青路,一些小朋友開始在上面學習騎自行車,路面上也有了更多的班車,更多的小轎車從門前經(jīng)過,甚至還能見到一隊隊的解放牌卡車,運送穿著綠色軍裝的部隊戰(zhàn)士。有時還有一兩輛車停下來,從上面下來一個叔叔或者阿姨,手里拿著棒棒糖,和顏悅色地對他說,“小朋友過來,叔叔給你吃糖,”

  這時他會想起母親的話,見到這樣的叔叔阿姨向你招手,千萬不要走過去,他們是拐賣小孩的,會把你賣到很遠的地方去。

  他才舔了舔舌頭,咽了咽口水,“我媽媽不讓我過去,”然后轉(zhuǎn)身跑進屋子里,把大門關(guān)上,從門縫里盯著那人看。那人見沒有機會,就關(guān)上車門,一溜煙把車開走了。

  村頭的初小也宣告結(jié)束,這幾乎是小波上學前的一種延續(xù),天天是陽光燦爛的日子。如果有十幾年的“寒窗”中,牛小波是絕對不忍心把它放進去。天藍水清葉綠,臉上掛著笑容,就連那破敗的校舍都是處處滑稽有趣。這與寒窗,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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