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雞”仰天嗥鳴，嗓音詭譎悠長，在荒涼的大地上久久回蕩。
隨后它低下頭顱，一腳踏爛男人的胸膛，啄掉他的腦袋，只是卻沒有吞下，而是棄在了原地。
它緩緩踱步，離開跪伏著的人群，來到篝火邊的空地上，巨大的火堆在它面前也小的可憐，無視這十個低下頭顱的男人，它張口吐出了一物。
“嘭！”煙塵四起。
紀(jì)蘇看到，它形似某種生物的斷尾，約有一人長，布滿了堅(jiān)硬的鱗片，似乎還不曾死去，仍在地上翻滾抽動著。
做完此事后“大公雞”不再停留，它身軀前傾，猛地一躍而起，羽翼扇動，越升越高，最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蒼老的呼喝聲再度響起，那是一個獨(dú)眼老者的聲音，他手持一根木杖，孤零零的站在火堆邊緣的黑暗之中，發(fā)出了最后一道指令。
篝火旁的男人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那截?cái)辔仓希嫔辖月冻瞿撤N難以言說的表情，卻都沒有猶豫，一擁而上的撲了過去。
他們一齊按住斷尾，以骨刃從上面挖下一塊塊蠕動著的血肉，又在自己的肚子上剖開一道口子，將血肉塞了進(jìn)去。
“?。 标囮囃纯嗟陌Ш柯晜鱽?，十個男人都疼的滿地打滾。
原本跪伏著的人群漸漸抬起頭來，注視著面前這一幕，他們的臉上大都沒有了害怕，反而流露出某種期待之色。
紀(jì)蘇疑惑不解，這場夢中他失去了一切預(yù)感或直覺，仿佛在看一本從未翻過的書，永遠(yuǎn)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突然，詭異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在將那不知名的血肉塞進(jìn)身體之后，這些男人肚子上的傷口迅速愈合，轉(zhuǎn)眼間便再也看不出絲毫異常，然而他們痛苦之色不減，哀嚎之聲反而越發(fā)凄厲。
他們的肚子高高隆起，仿佛其中孕育著某種古怪存在，而后它又貼著肚皮四處游走，時而經(jīng)過腰間爬到后背，時而又順著手臂來到了臉上，但最終都在心臟位置停下。
咚！咚！咚！
那是心跳的聲音，越來越響，漸漸如悶雷之聲，此起彼伏，卻又開始統(tǒng)一，同脹同縮，最終所有心跳都到了同一個節(jié)奏上，猶如同時擂動的十面大鼓。
這時他們的臉上猙獰之色不再，一個個都站了起來，雙目緊閉，面色平靜，好像都在等待著什么。
突然！
那十人中一個身形矮小，體格也不算健壯，在方才跑動中還瘸著一條腿的青年，這時驀然睜開了雙眼。
他的面部開始扭曲，嘴巴一寸寸的伸長，身體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
他的腰一點(diǎn)點(diǎn)彎曲下來，草裙下的臀部后面鼓起了一個大包，大包破裂之后鉆出一條尾巴一樣的東西，不停地甩動著。
與此同時，裸露的皮膚上浮現(xiàn)出片片鱗甲，甚至臉上都是如此，他的手臂開始扭曲，手掌逐漸變形，長出了鋒利尖銳的指甲。
只是他身上的變化越來越慢，給人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他的眼睛在地上那截停止不動的斷尾上瞥了一眼，早已變形的面孔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掙扎，而后他又偏轉(zhuǎn)目光在看向他的人叢中掃視了一圈，又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過身去。
噗！
鋒利的爪子輕易地剖開了面前男人的胸膛，取出了那顆仍在跳動的鮮活心臟，男人的臉上流露出愕然之色，很快又有欣慰和解脫一閃而過，之后便無力地摔倒在地。
怪物般的青年眼中噙滿了淚水，張開“血盆大口”，將那跳動的心臟扔進(jìn)口中，“咕咚”一聲直接吞下。
咕咯！咔嚓！
他的身體發(fā)出了關(guān)節(jié)爆響的聲音，各種變化的速度也再次加快，可手上仍沒有停下，鋒利的爪子繼續(xù)剖開了一個個男人的胸膛，取出了一顆顆跳動的心臟，又都被他丟入口中，囫圇吞下。
死去的男人們臉上表情各異，有的恐懼，有的痛苦，有的不舍，有的只是對他平靜地點(diǎn)點(diǎn)頭，有的會回首向人群中張望，有的會在死前揮舞著雙手。
人群中已有些人不忍直視，低頭抹著眼淚，更有些人早已是嚎啕大哭。當(dāng)然，也未必就是因這幾個死去的男人，畢竟死在“大公雞”口中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
終于，篝火旁只剩下最后一人。
此時的他已有近一丈高，粗壯的雙腿支撐著全身，略顯纖細(xì)的手臂靈活迅捷，粗壯有力的尾巴幾與身高等長，猙獰的骨刺從尾尖向上一直延伸到后腦，一張大口早已脫離了人的特征，反而更像是鱷龍——只是沒那么長，一顆顆鋒利的牙齒參差交錯地排列在那張猙獰巨口中，他的模樣已很難再說是個人了。
最后這位是一個少年，看著面前的“怪物”他的臉上沒有害怕，他撲閃著一雙大眼睛，伸手摸摸它的爪子，“怪物”跪伏在地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
少年張口吐出了一個古怪音節(jié)，紀(jì)蘇從沒聽過，卻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哥哥。
嗷！嗷！
“怪物”的雙眼中倒映著少年的模樣，口中發(fā)出低低的哀嚎聲，少年撫摸著他的腦袋，已是淚流滿面，口中又說了些什么，只是紀(jì)蘇再也聽不清楚了。
時間在這一幕后突然加快，他隱約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再次恢復(fù)正常時已不見那少年的身影，龐大的“怪物”仰天長吼！久久沒有停下。
跪伏著的人群陸續(xù)站起，看著眼前這一幕靜靜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怪物”終于平靜下來，緩緩地走向火堆邊緣，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身體逐漸縮小，腰身恢復(fù)挺拔，甚至面孔也已基本恢復(fù)了人貌。
只是他的膚色略顯怪異，尾巴依然存在，雙手也沒能恢復(fù)，強(qiáng)壯的后腿仍是向后扭曲變形，但倘若將這些通通忽略，眼前的這位也算是個怪“人”了。
木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響起，獨(dú)眼老者從角落的陰影中緩步走來，他拖著長長的尾巴，扭曲變形的雙腿艱難地挪動著，枯槁的爪子間夾著那根血紅色的木杖，這是紀(jì)蘇在夢中第一次看到黑白以外的顏色。
木杖下細(xì)上粗，頂端赫然插著一顆潔白的骷髏頭骨，老者摘下骷髏頭抱在懷里，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將權(quán)杖交給了面前的繼任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什么都沒說。
他一瘸一拐的走向那堆即將燃盡的篝火，沒有猶豫，沒有回頭，沒有向下方的人群再看一眼，就這么直直的撲了上去。
轟！
火焰瞬間躥起，明白耀眼的火光中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響，老者的身形逐漸消失，“怪人”默立良久，張口吐出一顆潔白頭骨，安放在手中的權(quán)杖頂端。
他面向人群，高舉著手中的白骨權(quán)杖，左右展示，接受人群的歡呼跪拜。
“嗚！哈！啦！”
“嗚！哈！啦！”
“嗚！哈！啦！”
……
無論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又不時地起身揮舞著雙臂，臉上洋溢著狂喜之色，仿佛這個晚上經(jīng)歷的一切不過是場噩夢。
現(xiàn)在，天將明，一切又會充滿希望。
狂歡已與紀(jì)蘇無關(guān)，他只感到身形飄蕩，越飛越高，篝火變成了點(diǎn)點(diǎn)星光，部落聚居的屋舍成了一個個黑點(diǎn)。
他飛過山巔，穿過云霧，終于在某一高度停下，俯身看向下方遼闊蒼茫的大地。
夜色正是最為深沉的時候，他的視線穿過重重云霧，望向這黑暗大地上散落的無數(shù)微光，他看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