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行!那我就說了!”黃小龍一咬牙,也是豁出去了?!拔沂莻€農(nóng)村娃,自然不懂蘇東坡的字,但我一看這幅字,就知道是贗品。蘇東坡死的時候,多少歲?”
“建中靖國元年,也就是公元1101年六月,蘇軾臥病在床,七月二十八日逝世,一代才子就此隕落,享年六十六歲?!瘪R館長回答道,“這和字的真?zhèn)斡嘘P(guān)系?”
“關(guān)系很大?!秉S小龍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澳銈兌颊f,這幅字是蘇東坡二十二歲的時候?qū)懙模菚r他風(fēng)華正茂吧?我呢,從小和爺爺學(xué)醫(yī),我是從醫(yī)術(shù)的角度來判定這幅字是贗品的。我會觀氣八法,一眼就看出,寫這幅字的人,當(dāng)時中氣已絕,氣數(shù)已盡,寫完這幅字,油盡燈枯,七天之內(nèi)必死無疑,藥石無醫(yī)?!?p> 要聊書法字畫,黃小龍一竅不通,但提及醫(yī)術(shù),他卻是口若懸河,言之有物?!疤K東坡六十多歲才與世長辭,而這幅‘眉陽奉侯帖’是他二十二歲時寫的,我敢斷言,寫這幅字的人,七日內(nèi)必亡,那就一定不會是蘇東坡本人寫的,也就是贗品!”
“噗——!”黃小龍話音剛落,衛(wèi)家揚便忍不住噴笑了出來,“黃小龍,你這是把我們當(dāng)成傻子吧?從一個人寫的字,可以判斷出他什么時候死?太搞笑了!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是神仙嗎?”
柳嫣然恨不得挖條地縫鉆進(jìn)去——她見黃小龍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還以為他會說出什么真知灼見,沒想到還是鬼扯。
而董大師,在聽完黃小龍的話之后,只覺得蕩魂攝魄,不能自己,他斟酌了一下,滿臉虛心的表情?!懊靼琢?,老朽明白了…俗話說字如其人,孤獨者,字與字之間的距離極小…豪放者,字體較大,筆畫舒展…謹(jǐn)慎者,字體較小,基本上不會寫潦草的字——既然,通過字體,可以看出書寫者的性格,情緒,心理,能力等方面的信息,那么,自然也能看出生死!”
“老朽受教了!”董大師誠懇道。
所有人都懵逼!
這特么是怎么回事?黃小龍給德高望重的董大師,灌了什么迷魂湯了?
“好吧,首先,我給出一個結(jié)論?!倍髱熇事曊f道,“正如小友所言,這幅‘眉陽奉侯帖’,千真萬確,就是贗品!”
轟——!
董大師的話,石破天驚!
直接來了一個超級大反轉(zhuǎn)!
方晴和柳嫣然,都是瞠目結(jié)舌。
衛(wèi)家揚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吃了屎一樣難看,“不可能!不可能的!”
“老師…這…這怎么說?”馬館長對恩師敬若神明,但以他的專業(yè)水準(zhǔn)來說,這幅字分明就是出自于蘇東坡的手筆??!他不敢質(zhì)疑恩師,但心里還是有些不服的。
董大師解釋起來?!斑@幅字,是我的老友陳現(xiàn)年臨摹的,他在寫完之后,第二天便精神萎靡,一蹶不振,病倒在床,三日后駕鶴西去。這位小友剛才說,寫字的人,七日之內(nèi)必死無疑,還真是說準(zhǔn)了,厲害,厲害啊,這等手段,我是聽都沒聽說過,嘆為觀止??!”
“已故書法大師陳現(xiàn)年老先生?”柳嫣然一愣。
“陳現(xiàn)年老先生,是國內(nèi)書法界的鬼才,最擅長臨摹王羲之,顏真卿,蘇軾,米芾等先賢的作品,可以做到以假亂真……”方晴喃喃道。
董大師看向馬館長,語氣溫和。“徒兒,陳現(xiàn)年是當(dāng)代書法大家,他臨摹的字帖,有時連我都鑒別不出來真?zhèn)?,你看走了眼,也不算丟人的事。”
“是?!瘪R館長點了點頭,然后一臉歉意的看向黃小龍?!靶』镒?,抱歉,剛才是我太莽撞了,也太盲目自信了,現(xiàn)在想來,真是慚愧?!?p> “這…這個……”衛(wèi)家揚滿頭虛汗,啞口無言,看向董大師的目光,充滿了怨毒。
眼看就要把柳嫣然忽悠瘸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得自己前功盡棄!
董大師一臉鄙視的看著衛(wèi)家揚,搖了搖頭,冷笑道。“心術(shù)不正!這幅字,你是從陳現(xiàn)年的兒子,陳子寒那里討來的吧?”
衛(wèi)家揚沒吭聲,雙拳緊握,都恨不得沖上去暴打董大師一頓了!
“為了不讓你說我是托,我這就給陳子寒打電話求證?!倍髱熤苯幽贸鍪謾C,撥打了一個號碼,并按了免提鍵。
嘟——嘟——嘟……
電話撥通。
“董叔叔您好…您找小侄有事?”
“子寒,你爹臨終前寫的那幅‘眉陽奉侯帖’,你給誰了?”董大師問道。
“這……”
“說實話!”董大師的聲音很嚴(yán)厲。
“好吧,我說,董叔叔,那幅字給了一位朋友,他說要拿去做舊,然后誆騙一位兒時愛慕過的女孩。他說那個女孩子醉心于書法,見了那幅字,一定會如癡如狂,對他感恩戴德,以身相許——小侄想著成人之美,便將那幅字送給了朋友?!?p> “你這個朋友叫什么名字?”董大師追問道。
“他叫‘衛(wèi)家揚’,是濱海市的人,家里開廣告公司的。”
“你這不是成人之美,而是助紂為虐!”董大師恨鐵不成鋼的斥責(zé)道,然后掛斷電話。
而此刻,柳嫣然和方晴,都張大了嘴巴,滿臉驚愕與不可思議的表情。
反轉(zhuǎn)了!
劇情出現(xiàn)了戲劇化的反轉(zhuǎn)!
之前,她們幾乎已經(jīng)肯定衛(wèi)家揚那幅字是真跡,價值一億,可現(xiàn)在,董大師親自出面求證,證實了這幅字是贗品,確鑿無疑!
衛(wèi)家揚一分錢都沒花,從朋友那里討來的!
這簡直就是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跌宕起伏啊,讓人在瞬息之間承受的情緒波動太大了。
當(dāng)然,如果事情就這樣塵埃落定,其實也沒什么,柳嫣然不但不會去責(zé)怪衛(wèi)家揚,反而會同情他,因為他是受害者,花了天價的錢,幾乎是傾家蕩產(chǎn),卻買到了假貨,太悲催了!
但是——
這一切都是衛(wèi)家揚處心積慮設(shè)計的陷阱!用來捕殺柳嫣然的陷阱!他就是個卑鄙,缺德,狡猾的獵人!
他明知道是贗品,卻包藏禍心,裝腔作勢,稱自己為了討柳嫣然歡心,不惜耗費一億買來。一想到衛(wèi)家揚先前那副大義凜然,慷慨陳詞,一擲千金的樣子,柳嫣然就感到無比惡心,反胃,想吐!
“衛(wèi)家揚,你很好!你真的很好!連我都差點被你騙過了!”方晴緩過神來,眼中盡是怒意。
“衛(wèi)家揚,你為什么會做這種沒有底線的事情?”柳嫣然心中涌起巨大的恥辱,那種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真不好受?!捌鋵嵨也⒉辉诤跄闼偷亩Y物有多貴重,我很珍視孩提時的友誼,就算你今天什么都不送給我,我依舊很開心——可你不該套路我的!你不該口蜜腹劍!從今以后,我們之間,再無半點瓜葛!”
“不是…不是這樣的…嫣然,晴姐,你們聽我解釋啊…”衛(wèi)家揚急得滿頭大汗,他如喪考妣的哀嚎辯解道,“都是虛榮心作祟…嫣然,柳家財雄勢大,我在你面前,實在是太自卑了,所以我才編織了這個美麗的,善意的謊言,是我太愛慕虛榮,是我放不下面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原諒我這一次吧!”
不得不說,衛(wèi)家揚的演技太厲害了,他聲淚俱下,感染力極強,遇到心腸軟的人,說不定真的會原諒他,但柳嫣然明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他看著衛(wèi)家揚的眼神,愈發(fā)的鄙夷與厭惡。
“哎——老朽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董大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過去將桌上的字帖收起,憤懣道?!袄嫌训倪z物,不能給你這種心懷鬼胎的人渣給玷污了!”
“徒兒,我們走!”董大師帶著馬館長離開包間。
臨走時,董大師極為主動熱情的拍了拍黃小龍的肩膀?!昂笊晌钒?!小友,你的…那個啥‘觀氣八法’,真是驚世駭俗,神乎其神——以后要多多向你請教??!”
董大師索要了黃小龍的手機號碼,珍而重之的存入電話簿,這才告辭離去。
這時,衛(wèi)家揚還在苦苦哀求著,他都差點給柳嫣然跪下了??闪倘皇浅粤顺禹辱F了心,別說原諒他了,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
“黃小龍…”柳嫣然無比愧疚的看向黃小龍,“對不起,我剛才不應(yīng)該罵你…原來你一直都是對的,是我被蒙蔽了,錯怪了你,請你不要生我的氣,原諒我這一次好嗎?我保證,以后不會再用這種惡劣的態(tài)度對待你了…”
柳嫣然很自責(zé),也很后悔,在她對黃小龍痛斥其非的時候,黃小龍沒有據(jù)理力爭,更沒有反唇相譏,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對自己發(fā)火…
這足以說明,黃小龍胸襟廣闊,極有涵養(yǎng),對柳嫣然也十分包容。
“哈哈哈…老婆,你太見外了。”黃小龍若無其事的笑道?!拔疑l的氣,也不會生你的氣啊!”
“那我就放心了。”柳嫣然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fù)。
方晴對黃小龍的印象,也是大為改觀,她用一種全新的目光重新審視著黃小龍——‘是我太極端,太武斷了,我不應(yīng)該以貌取人,這個黃小龍,并不是我想象那樣一無是處,懦弱無能,他還是有閃光點的!而且他有一些特殊才能,能通過別人寫的字,判斷出寫字的人是生是死,甚至具體到了什么時候會死…’
這時的衛(wèi)家揚,看著黃小龍與柳嫣然小兩口言歸于好的狀態(tài),他的心底怒火中燒,眼里全是怨毒與不甘,嘶吼道?!安还?!嫣然,這不公平!雖然我的做法,是有些偏激,但我好歹是挖空心思來為你準(zhǔn)備禮物,而他呢?他送過什么給你?你都嫁給他了,他卻連一枚結(jié)婚戒指都沒給你!他對你連一點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啊!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