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則明主,鳥棲良木。
今時今日,是三生有幸才得遇見陸建國,是條有血性的漢子,誰不愿追隨他,誰不愿為他赴湯蹈火!
“倘若你們當(dāng)真要回去,我不留你們?!彼H鏘有力地接著道:“但我會跟你們一步一步地走回去,直到你們反悔。我不想看到你們回去以后被人嘲笑的樣子,我不想有人在我背后說我半個不字!”
“陸大哥!”二人異口同聲地道了一聲,緊接著便跪倒在地。
“我丁小斐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我便只跪您一人!”
賀銘亦道:“我也是!我賀銘平日雖嬉笑不拘于時,但我也是條有血性的漢子,我今生今世只追隨大哥您一人,雖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陸建國平日從不讓人跪他。
但今日!
他終于知道,人為什么要跪!
為了一個“義”字。
他二人在下跪的時候,就把性命許在了自己的手上。
所以他們跪的不僅僅是陸建國,是自己的這條命,是自己的一生。
是對生命的敬畏,是對人生的尊重,所以下跪。
古代人行走江湖,刀光血影,隨時都有拼命的準(zhǔn)備,豈非是現(xiàn)代社會。
只要你不想死,你就永遠(yuǎn)都不用死,除非是生老病死。
可古人不同,侍一人便要從一人而終,跪下的時候便意味著他已經(jīng)做好賭上性命的覺悟。
因?yàn)楫?dāng)他死的時候,他一定再也沒有機(jī)會跪了!
所以他一瞬間,陸建國終于領(lǐng)悟了。他的肩膀上沉甸甸的,那是責(zé)任,多一條性命,他的肩膀上就要多撐起一分責(zé)任。
他看著蒼天,云翻云卷。
他看著大地,波瀾壯闊。
他立在人世間,便要撐得起一方天地。
“好兄弟!”他不禁潸然淚下,“我陸建國此生若負(fù)了你們,誓不為人!”
女人和兄弟,如果需要面臨抉擇的時候,該怎么選,他心中了然。
我若不娶你,便能永不負(fù)你。
但是兄弟,自從他決定追隨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能負(fù)他!
結(jié)婚是一場許諾,男人對女人的許諾。
可是男人對男人,卻沒有這樣的許諾,有的只是信任和默契。但這樣的信任和默契,是脆弱的,所以一絲一毫都不能含糊。
我闖蕩天下,開辟一番事業(yè),誰為我身先士卒,是兄弟!
我若負(fù)了一個兄弟,便是寒了所有兄弟的心。
我若負(fù)了一個女人,便也僅僅只是一個女人。
孰輕孰重,根本就不用掂量。
所以士愿為知己者死,是英雄好漢、是真豪杰。
但女人呢,她只能為悅己者容,僅此而已。因?yàn)橐粋€男人,是不可能讓一個女人為他去死的。
項(xiàng)羽自刎烏江,是因?yàn)樗粠Я艘粋€虞姬,他負(fù)了他的兄弟。
聽說,項(xiàng)羽把官印揣在手里棱角磨圓了都舍不得給部下。
堂堂一方霸主,一天到晚只顧得打磨官印,他還有什么時間做大事。
而連一個官印都不舍得給他的兄弟,那他的兄弟又憑什么對他赤膽忠心。
這樣的人,他當(dāng)真成的了霸業(yè)嗎?
所以最后,他連他的女人都保不住。
陸建國闊步走到馬車前,一字一句道:“今日你如若要跟我回去,便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上,如果不然,便一切隨你的便。”
馬車上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發(fā)出。
陸建國是一路牽著馬車走回去的,丁小斐同賀銘一直跟著他左右。
原來,倘若一個女人真的愛一個男人,無論你怎樣,她都會服服帖帖。
就算她是郡主。
不過……
不過那天晚上,陸建國卻在小郡主的房門前躊躇了半晌。
他不敢貿(mào)然進(jìn)去,因?yàn)樗粫缘迷撛鯓雍逅?p> 他只能哄她。
因?yàn)樗恢涝撛鯓雍退v道理。
她定會很傷心吧,我白天的時候那樣講她。
他深吸一口氣。
也不知道她的氣消了沒有。
一個女孩子,放著王府大院不住,偏偏跟著自己逃了出來,還要受欺負(fù)。
他將后背抵在墻上,胡亂的尋思著。
他平時是個聰明的人,偏偏這種時候卻一點(diǎn)辦法都想不出來。
“罷了?!彼麌@了一聲。
想什么辦法呢,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坦誠相待么。男人和男人之間是這樣,男人和女人之間應(yīng)當(dāng)也是這樣。
她應(yīng)該會理解我的。
陸建國想到這兒,便起身將右手伸向門上。
起初那是握著那只拳頭的,但在伸出去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將手掌松開了,在觸及到門板的一瞬間,他的拳頭又不由地握緊了。
最終,他只是用指背在門板上輕輕敲了下去,一共只敲了三下。
沒有回應(yīng)。
他道:“我進(jìn)來了?!?p> 然后便推門走了進(jìn)去。
房間里沒有點(diǎn)燈,幽暗的環(huán)境中,小郡主獨(dú)自坐在床上的角落中。
她兩手抱著雙腿,將臉埋在膝蓋里,似乎從回來以后她就保持著這個坐姿,一直都沒有變過。
陸建國拿出一柱白色的蠟燭,立在桌子上。
“咔噠?!?p> 他用打火機(jī)去點(diǎn)那根蠟燭。
一簇火苗在暗光中升騰起來,點(diǎn)燃了燭心,變成兩只火苗。
然后一只火苗熄滅,一只火苗留了下來。
“我是來勸你的?!标懡▏谧雷忧?,望向那根火苗,“我白天那樣兇你,我想你一定很難過。”
小郡主沒有說話,她還將臉埋在膝蓋上。
一陣風(fēng)吹過,那根火苗搖曳了一下,墻壁上映出的瘦長的人影也跟著搖曳了一下。
陸建國繼續(xù)道:“這世上最令人傷心的事,不是被人兇,而是被人當(dāng)著面趕走?!?p> “我曾經(jīng)就是這樣,被一個人當(dāng)面趕走,那件事情直到現(xiàn)在,我都忘不了?!?p> “那年我十四歲,在少年宮的美術(shù)館里學(xué)畫畫,我們的老師組織我們?nèi)ナ〕菂⒓右粋€畫畫比賽?!?p> “被選中的學(xué)生一共有十個人,我是其中之一?!?p> “我記得那是早上六點(diǎn),天還沒完全亮,雪很大,風(fēng)也很冷?!?p> “我想踏上那輛大巴車的時候,被人給攔住了,他不叫我上車,他說車上已經(jīng)沒有座位了,要我回家。”
小郡主這個時候才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人是誰?”
“美術(shù)館的管理員。”
“他為什么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