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樣嚴肅，蕭寶凝也跟著正色了起來。
她開口問道：“什么事？”
謝辭晏走到她身邊，先問了一個問題：“你怎么看東宮？”
東宮？太子蕭寶沖？
蕭寶凝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問住了。
她蹙眉道：“我與阿沖幼時關(guān)系很好…”
蕭寶凝幼時因母親夏縈病弱的緣故，常輾轉(zhuǎn)于元京與燮州之間。
英王位高權(quán)重，蕭寶凝自幼跋扈，蕭寶沖又貴為東宮。世家子弟皆畏懼昭陽秉性和太子身份，整個元京只有太子蕭寶沖敢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個“寶凝姐姐”地喊，也只有蕭寶凝面對他時會稍稍收斂一些自己的脾氣。
年幼的蕭寶凝帶著蕭寶沖橫行皇城內(nèi)外，尤其是宮中，作天作地?zé)o法無天卻無人敢管制兩人，是出了名的“鬼見愁”。
而姐弟情誼便也是這個時候被建立起來的。
小兒情誼，無非是下水上樹，抓魚摸蝦。但其中的快樂卻是成人做多少事情都比不來的。
春日里，蕭寶凝與蕭寶沖坐在桃花樹下，找來了宮內(nèi)所有畫師來為他們作畫。
一旦畫得不好，隨侍便會讓畫師將自己畫的畫吃下去。
說到這里，蕭寶凝有些紅了臉。
謝辭晏笑了一下：“畢竟是‘獨山一霸’，曾做過這等事也情有可原?！?p> 蕭寶凝美目含嗔地怒視著他。
謝辭晏見她瞪圓了眼睛，忙道：“夫人莫氣，你且想想，你只是讓人吃了點不太能消化的東西，而我卻殺了不少人?！?p> 蕭寶凝一想，倒也是。
不過…他倆結(jié)合，算不算黑吃黑？
想到這個詞兒，蕭寶凝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我發(fā)覺你膽子愈發(fā)大了，戶部門前聽別人喚我謝大人的時候，你抖得像只兔子。如今…”謝辭晏欺身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如今竟騎到我頭上了。”
蕭寶凝將紈扇一丟，順勢倒進他懷里。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p> 謝辭晏將她抱起來，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的肚子，嘴角一勾道：“你是美人，我卻不是英雄?！?p> 他從來不是一個好人，更不要說什么英雄。
“你的確不是英雄。”蕭寶凝開口。
謝辭晏嘴角下垂，有些不開心。
“但你是內(nèi)閣首輔，是我蕭寶凝的夫婿?！笔拰毮兆∷氖?，“名聲好壞又能怎樣？百年后大家都歸入一抔黃土，千秋萬代后別人只會記得姿容冠絕的權(quán)相謝辭晏，誰會追究你殺了多少個人？”
謝辭晏朗聲大笑：“不愧是我中意之人。”
蕭寶凝噘嘴：“哼，那時候別人提起我，不過是小閣老的糟糠妻罷了?！?p> 謝辭晏止住笑：“今日我與你商量的，正是跟這件事有關(guān)。東宮暗線傳來消息——太子病重，時日不多。”
蕭寶凝從他懷里爬了起來：“確切？”
謝辭晏的人，哪里是那么不靠譜的？
他點了點頭：“前幾日突發(fā)癲癇，不慎咬了自己舌頭，據(jù)人來報，若不是太子妃發(fā)現(xiàn)得早，已經(jīng)一命嗚呼?！?p> 蕭寶凝驚駭：“多久的事？”
謝辭晏道：“就在月初。”
蕭寶凝急道：“怎么現(xiàn)在才傳出來消息？”說著她便要下榻，想進宮去探蕭寶沖。
謝辭晏攔住了她：“這個時候不宜進宮?！?p> 被他阻攔后，蕭寶凝這才漸漸地恢復(fù)了理智。
沒錯這個時候她不能進宮。
太子病重，皇儲熱門人選此時進宮，若太子有個三長兩短，這黑水算是潑到她身上，再也洗不清。若太子無事，只怕宮中暗中埋伏的各方勢力也蠢蠢欲動，會提前動手逼死太子。
無論如何，這個時候去的人都不應(yīng)該是她蕭寶凝。
“所以我才問你，怎么看東宮。”謝辭晏低聲道，“我知你幼時與他交好，眼下他隨時有可能鶴去，你要做好心理準備?！?p> 蕭寶凝擺了擺手：“那次宴上阿沖對我不軌，已經(jīng)是讓我寒了心。幸好有你，不然我怕是想將他撕碎了。說到底我還是為了我自己罷了。”
謝辭晏不置可否：“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你本就應(yīng)該自保?！?p> 謝辭晏沉下了目光，那日的蕭寶沖著實可惡，如今人將死，倒是便宜了他。
蕭寶凝道：“我都懂得，你也小心行事?，F(xiàn)在內(nèi)閣以你為尊，不要給他們抓住了把柄。”
謝辭晏頷首，又補充道：“最近我或許會有些忙，若太子真…可能這幾天我都要在內(nèi)閣。我不放心你一人在家，已經(jīng)告知岳父，明日起你去王府住段時間。”
蕭寶凝蹙眉：“不聲不響的我又回娘家，別人怎么看？”
謝辭晏苦笑：“這就是我為何說要與你商量一件事了?！?p> 原來要商量的便是再做一場戲了。
蕭寶凝與英王父女經(jīng)常如此這般，做起戲來格外順手。
第二日她便摔碎了兩個花瓶，帶著侍女仆從浩浩蕩蕩地回了英王府。
剛沉寂下來的元京也稍微掀起了波瀾——那燮州惡婦與玉面閻羅終于繃不住，倆人仍然在郡主懷孕的時候鬧了分居。
內(nèi)閣里的謝辭晏面色陰沉，看上去心情并不好。
內(nèi)閣諸人也聽聞近日郡主與小閣老鬧了矛盾，現(xiàn)下家里空空蕩蕩，清鍋冷灶，為了維持男人的面子才來內(nèi)閣同大家一起加班。
想到這里，大家心情好了不少。雖說這位首輔相出身高貴相貌堂堂，可是在男女之事上依然和大家一樣，都是被女人拿捏的。
長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娶了郡主又有什么用？還不是得看妻子的臉色。
蕭寶凝那廂回了英王府，卻不見魏王。
英王見她回來就找小叔叔，頗有些不快：“我讓他回云州了?！?p> 蕭寶凝仔細思索一番。
的確，太子病重，魏王在京完全不合理，搞不好就是一道圣旨，輕則發(fā)配重則砍頭。就如同她不能進宮一樣，魏王也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元京。
只是可惜，小叔叔走時沒有去送送他。
英王拿了件毯子給她：“寶沖可能就這幾日，你有什么想法？”
蕭寶凝愣了一下：“我暫時沒有想法。”
英王打開了窗戶，目光放向遠方連綿界山。
“我兒，你想不想做皇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