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的陽光照進東宮,外間的鎏金香爐中只剩了沉香屑。
蕭寶凝已經(jīng)換好了常服,她仍有些困頓,便側(cè)躺在榻上。眉頭微微蹙起,不知道夢到了什么。
謝辭晏伸手輕撫著她的眉頭,另一手握著書卷,視線未曾從書上離開過。
此時外間有人疾行而至:“殿下,奚內(nèi)丞來了?!?p> 蕭寶凝睜開眼:“傳。”
清瘦挺拔的身影打在窗欞上,緩緩掠過蕭寶凝的位置。
內(nèi)侍省常侍奚小茴,昨日剛擢了太女內(nèi)丞,收拾好了包袱,前來覲見。
奚小茴身無長物,他的包袱全在心中。
他跪伏于地,禮數(shù)極周全:“臣,奚小茴,叩見殿下?!?p> 蕭寶凝沒有睜眼:“起來說話?!?p> 奚小茴聞聲叩謝,復又站起身來。有內(nèi)侍將殿門關(guān)上,容他們密談。
“你去了聽泉宮?!笔拰毮隙ǖ氐馈?p> 奚小茴微微躬身:“是。臣昨夜去了聽泉宮,果然見到陛下?!?p> 謝辭晏微微一頓,放下了手中書籍。
蕭寶凝輕輕握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處。
奚小茴嘲弄地道:“陛下被臣嚇得不輕,想來短時間內(nèi),無法掣肘殿下了?!?p> 蕭寶凝睜開眼睛:“這樣夠嗎?”
“夠或不夠,恩人都回不來了。”奚小茴緩聲道,“只是臣不明白,陛下為何會去聽泉宮?而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蕭寶凝一笑:“他去,因為他掛念,也因為他害怕?!?p> 他是真的對盧美人上了心,所以掛念他與盧美人的過去。同時他處處被打擊,所以害怕這件事有別人知曉。
“孤怎么知道的,自有孤的法子?!?p> 蕭寶凝自稱“孤”的時候,總給別人一種來自英王的血脈相承的壓迫感,也給了別人超脫常人的安全感和信任。
奚小茴退下后,謝辭晏將沉香爐移開。
“宮里的香以后少用,想要什么我去幫你弄?!彼还苁拰毮遣皇腔侍?,也不關(guān)心她的身份能給他帶來什么利益,更不想探究她對皇帝做了什么,他只知道,她將是他孩子的母親,而他要對她負責。
蕭寶凝笑得有些慘然:“可能…暫時沒有機會了…”
謝辭晏抬起了眼皮:“沒有機會?什么意思?”
他忽又眼神一凜,低聲道:“蕭寶凝,你又做了什么?!”
蕭寶凝正要開口解釋,外間卻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喧鬧聲,就要向?qū)嫷疃鴣怼?p> 不可讓外人知道謝謝辭晏在此!
蕭寶凝起身走出寢殿,而謝辭晏伸手,卻抓不住她的衣角。
姚安帶著幾名內(nèi)侍,一臉諂媚地看著蕭寶凝:“汛期將至,陛下打算在隆慶殿內(nèi)為永隨二州萬民祈福,為表天家誠意,命太女殿下陪同?!?p> 蕭寶凝冷:“孤當是什么事,竟勞煩你來。也罷,你且?guī)?。”說著便向外走。
姚安以為請她前去必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大郡主如此好商量,自己眼下省心,便小跑著跟上去了。
謝辭晏望著蕭寶凝遠去的背影,袖中雙拳捏得死緊。
他低聲喚來內(nèi)侍。
“主上有何吩咐?”內(nèi)侍恭順道。
“備兩駕輦,一輛去我府上,一輛去盧大人府上?!?p> 內(nèi)侍頓了一頓:“可是那位…”
謝辭晏點頭,內(nèi)侍瞬間明了,蝦著腰退下了。
他垂眸久久立在東宮寢殿之內(nèi)。
蕭寶凝,好一個蕭寶凝,大事小事從來都自己扛著,哪怕兩個人已經(jīng)如此親密無間,都不曾想過向他求助。
謝辭晏睜開眼,見手中握著的書籍放下。只見被他捏住的書本下半部分,少數(shù)已經(jīng)化為齏粉。
蕭寶凝踱步于宮墻之下,不幾時便下起了小雨。
元京素來干旱,夏季偶有降水,多是雷雨。像今日這等和風細雨,倒于炎夏之中揮散了人內(nèi)心的焦躁。
蕭寶凝漫步雨中,伸出雙臂。
她黑金袞冕曳地,展開的廣袖猶如角鷹之翼,在細雨中整個人倒像是要翱翔一般。
蕭寶凝深呼吸數(shù)番后,便開口道:“走罷?!?p> 有內(nèi)侍執(zhí)了華蓋來,蕭寶凝也只說“不用”,旋即大步邁入雨中。
姚安一行內(nèi)侍引著蕭寶凝入了隆慶殿。
紫微殿是帝王平素處理機要、接待重臣之所。蕭立亥既身為傀儡帝王,不過是做個樣子給人看罷了。隆慶殿是他起居之殿,只有在這里,才能看到真正的皇帝。
她也是第一次來。
蕭寶凝進了外殿,面對著太祖與先皇畫像,撩袍俯身跪拜。
太祖有魄力,亂世之中先取界山,再尚公主,殺偽天子,攻南陽,建立蕭晉不二王朝。
先皇具仁心,復科舉,親自提拔人才,為如今朝廷打下根基。
蕭晉三位帝王,這兩位她心悅誠服。
姚安的聲音想起:“殿下,陛下召您?!?p> 蕭寶凝冷聲道:“可見過太祖和先皇了?”
姚安想起她之前那句“可見過太子了?”,一句話當即斬殺八人,忙不迭滾進殿中,向著眼前兩位帝王畫像行三叩九拜大禮。
蕭寶凝冷哼一聲,這才起身入了內(nèi)殿。
內(nèi)殿之中,層層金黃紗帳之后,依稀可見蕭立亥坐在床上。
蕭寶凝跪地道:“參見陛下。”
蕭立亥并未出聲,他揮了揮手,紗帳便被撩起,自己的身形隨之顯露。
蕭寶凝行禮之后便眼觀鼻鼻觀心,未曾看他一眼。她知道,他只是個傀儡,卻并不是個傻子。
蕭立亥踱步至她跟前。
蕭寶凝看他并未著履,只穿了褻襪,身上卻是一件道袍…
蕭寶凝瞳孔一縮,心底大驚──前朝柴魏,便是因太清帝修仙問道不問政事才亡國!
她未敢出聲,而下巴卻被人捏起。
蕭立亥英俊而滿布陰鷙的臉出現(xiàn)在她跟前。
他面無表情地發(fā)問:“聽泉宮的事,你早就知道?”
眼下并不是一個撕破臉的好時機,尤其是對于蕭立亥來說。
而他此番“祈?!敝e,已經(jīng)向蕭寶凝和她背后勢力發(fā)起了挑釁──蕭寶凝在我手上。
他要么想來個魚死網(wǎng)破,要么已經(jīng)布置了一個完美的獵場。
蕭寶凝定定地看著他,朗聲道:“不光我知道,奚內(nèi)侍知道,盧美人…也知道。”
燈影長
最近因為病癥問題,突發(fā)奇想開了一篇此文衍生而出的現(xiàn)代文《她的西酞普蘭》,講寶凝和謝昶的故事。 因為吃藥后情緒思維很亂,所以寫了幾萬字后便停筆。 我想記下這段最真實的感受,用以讓別人了解我們這個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