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想扯
所有人在聽到這對夫婦的故事后，都微微有些動容。
一些原本對于王侍郎怕老婆這一污點而略有不屑的同僚，都開始對他肅然起敬，能夠像王允贊一樣做到如此地步，非重情重義之人無法做到。
畢竟，人家可是用自己的一生去報恩了啊。
包括翟永光和陳岱林也對此人印象略有改觀，雖然各自存在政治立場的天然不和，但這并不妨礙他們?nèi)バ蕾p這么一個懂得知恩圖報的對手。
最終，在所有人驚嘆了好一會后，云尚書緩緩開口道:
“王侍郎，現(xiàn)如今你既承認意圖刺殺世子殿下一事，那么我們便先將你暫且收押，待得我等將此案結(jié)果上報給陛下，再由他來定罪了。”
“理當如此?！蓖踉寿澤裆蠓剑麑χ鴰兹吮f道:“不過我希望能夠見陛下一面，還望三位大人能夠上報于陛下?！?p> “你要見陛下？”
三位長官和陳岱林他們聞言有些驚訝，都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希望我能為這大燕，給陛下做出最后的建議吧?！?p> 王允贊看了世子殿下一眼，抱拳說道。
“如此便……可以吧，我這就草擬奏折，一同上報于陛下?！?p> 御史中丞張尋點了點頭，他們幾人已經(jīng)有所猜測，都知道對方要去做什么了。
皇宮，御書房內(nèi)。
王允贊緩緩走在這皇帝平時與幾位機要大臣商量重要事情的地方，步伐沉重。
上一次來他還身穿緋服，是個堂堂正正的正三品官員，大燕的戶部侍郎。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什么都不是，只是個意圖刺殺世子失敗，晚節(jié)不保的階下囚罷了。
燕皇坐在首位，神色復(fù)雜地看向這個原先的戶部侍郎。
王允贊行跪拜之禮，朗聲道:“草民王允贊，叩見陛下！”
燕皇搖了搖頭，有點痛心地說道:“王卿，朕沒想到，你會做出如此極端的事情。”
王允贊沉默，片刻后他才緩緩拱手:“讓陛下失望了?！?p> “但是……”王允贊的語氣堅定:“我所做的一切，仍然是為了大燕！”
燕皇有些無奈:“你還是認為晉王世子未來會成為我大燕的毒瘤？會生出異心危害我燕國社稷？”
“陛下！這并非是我一個人的猜測，而是未來必然發(fā)生的事??！陛下！”
王允贊的語氣悲壯:“您與晉王陳飛武早年曾有過一段香火情，后來更是在我燕國保家衛(wèi)國，開疆拓土的戰(zhàn)爭建立下超越君臣間的友誼。
您可以拍著胸脯跟我們保證，有您在的一天，并州陳家永遠都不會有任何異心，永遠都會為我大燕鎮(zhèn)守國門。
但請恕草民斗膽問一句，若陛下百年過后，未來的燕國天子，仍然能夠讓晉王永遠不生異心嗎？！
草民也可以相信晉王，可以相信他和陛下的香火情，永生永世都不會反。
但燕國的江山社稷，可以相信那位能夠世襲罔替的晉王世子陳岱林嗎？”
燕皇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你就這么對我大燕的未來天子如此沒有信心？況且，陳岱林此子如何心性你都不知，怎么就能斷定他未來會生反骨？”
“陛下！非是草民不愿意相信我燕國未來天子，而是江山社稷，不容兒戲啊！”
王允贊神色激動，“晉王世子陳岱林如何心性，我不知道。
但在其位便要謀其政，當他坐上那個手掌實權(quán)的王侯位置后，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或事，都會給他一個暗示，讓他更進一步的暗示！
這些都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陛下您……怎么就如此執(zhí)迷不悟呢？！”
燕皇皺著眉聽完他的話語，淡淡說道:“王卿，你過了。”
王允贊俯首到底，“草民有罪?！?p> “但草民所說所述，俱是為我大燕江山社稷著想，為我大燕子民能永不受戰(zhàn)火紛爭著想！”
燕皇搖了搖頭，“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大燕子民，但朕要問問你，難道陳飛武和他的子嗣，都不是我大燕子民了嗎？”
王允贊一怔，隨即他苦笑道:“陛下，這兩件事怎么可以混為一談……這”
燕皇擺了擺手，“行行行，朕就不跟你扯這些繞來繞去的話題?！?p>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朕就且問你，自朕登基以來，這江山社稷，還算打理的如何？”
王允贊連忙說道:“陛下日夜勤政，自是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p> “嗯，當然也不能把功勞全都歸功于朕的日夜勤政上，還有愛卿等的出謀劃策，輔粥治國，以及陳飛武鎮(zhèn)守邊疆，不讓金帳王庭有南下的機會，你說是不是??？”
燕皇笑瞇瞇地看向王允贊，而王允贊也不知這位天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也就訥訥說道:“是?！?p> 他可以認為晉王世子會生反心，但卻不能否認晉王陳飛武的輝煌戰(zhàn)績，他是大燕所有百姓都認可的戍邊藩王。
“好！哪朕且問你，晉王陳飛武如此功勞，朕若是拿他的子嗣開刀，你說這天下所有百姓會不會寒心？
所有想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的游學(xué)士子，會不會對這所謂的朝廷感到失望？”
王允贊怔了又怔，他支支吾吾道:“不是希望陛下拿晉王世子開刀，只是希望陛下能收回世襲罔替的成令，讓他降下爵位，或者說將他的兵權(quán)慢慢削減……”
燕皇攤了攤手，“哪這不就是拿他開刀？
陳飛武做到如今這個位置，無疑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不知有多少人對他心生怨恨，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呢。
你到并州去看下就知道了，那些想潛入他府里的刺客死士，可都是排著隊來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說給他的兒子削減兵權(quán)？豈不是讓他往火坑里跳？那樣他只會反得更快！”
王允贊其實有點無語，剛剛陛下還在說不扯這些能饒來饒去的話題，現(xiàn)在自個就說上了。
燕皇說的這些后果，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要以這個為由不動晉王的兵權(quán)，哪他始終都接受不了，在他看來，你不能明著削，也可以暗著削，但卻不能一點都不削。
像他們這種老一派的文官，有個一致的觀點，沒有兵權(quán)的藩王，才是一個好藩王。
王允贊正想繼續(xù)辯解幾句，卻被燕皇給制止了，“罷了，王卿，這種話題朕實在不想多說，就到此為止吧?！?p> 王允贊苦笑了聲，隨后拱了拱手，“多謝陛下給草民一個進言的機會。”
燕皇閉上了眼睛，他沉聲道:“念你也曾為我大燕江山社稷出力，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賜你白綾而死吧。
你的妻子將去教坊司當個收拾家什的仆役，你的兒子便去采石場那里服個幾年徭役吧?！?p> 上面這些都是很重的責罰，沒死也得脫層皮，但終究是還留有一條命。
王允贊再次叩首，“草民叩謝陛下天恩?！?p> 燕皇擺了擺手，王允贊才慢慢退去。
走下臺階，他想起燕皇剛剛說的不扯這些繞來繞去的話題，有點苦笑，其實哪些話題不是繞來繞去？真的有誰能無懈可擊？
不過是陛下在用頗有點江湖味道的語氣跟他說道:“朕的拳頭比你大，所以你們的一切都得按照朕的想法來。”這個意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