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對峙了沒幾天,玉之浦家派了使者前來商討。經過一番口槍舌戰(zhàn),兩邊基本上都沒討到好處,玉之浦家承認久賀家轉為青方家臣,青方家必須承認玉之浦家為主家——哪怕僅僅是名義上的,實際上沒什么是玉之浦家插得上手的。
玉之浦納的上位在各豪族來看并不合理,因此如何壓服這些人,是玉之浦家接下來最關鍵的任務,至于青方家這邊,雖然也有心打壓,實在是無能為力。于此開始,五島又一次開啟了和平的時代——盡管這是脆弱而短暫的和平。不知道玉之浦納知不知道,反正直到青方堯正病死他都不知道大久保家次在破城前夜帶著宇久勝三歲的兒子逃出了辰之口城,擺脫了追兵乘小舟逃到了平戶的松浦家。自有一套本事,也沒有老糊涂的青方堯正,就在這陰陽差錯之下被埋下了個深深的絆子。
永正十一年(1514年)青方家嫡子萬福丸于他的十二歲生日元服,青方堯正隱居作為后見役,青方正盛正式成為青方家新當主。結果青方堯正這老東西不太爭氣,后見役當了沒兩年就蹬了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人閑下來就會死??蓱z青方正盛這個小伙子還沒完全熟悉家主的工作老子就先去了。比起他那個聰明的老爹,這個小年輕更守成一些,因此也沒跟之后的某人一樣在靈堂上撒香灰。穩(wěn)當的日子里有兩位叔叔輔佐,新當主發(fā)揮的也不錯,雖然一開始的幾年有些受到了白魚家這個有力分家的新當主白魚繼高的排擠,但慢慢地也就壓制下去,仿佛回到堯正時代一主二分的穩(wěn)定時代。
沒人想到,意外居然會在多年以后出現。
“玉之浦納公自從宇久家被消滅以后就自行統治著五島,但是他的統治并不穩(wěn)固,總是有領民蜂起反抗,這讓玉之浦納基本只能在大寶館內起居走動,正是光復我宇久家的好時機?!?p> 永正十八年(1521年)在平戶的松浦興信接見了潛伏在福江島的大久保,收到了這樣的消息,稍作考量后,派大野源五郎定久等率士卒百名,戰(zhàn)船三十艘借給宇久次郎三郎用以光復宇久家。
“我松浦黨的一揆契約豈能被一介地侍打破?我平戶松浦家定助你平復此等暴亂!”松浦興信信誓旦旦地保證道——當然前提是宇久次郎三郎要娶他的女兒為妻,宇久次郎三郎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根本來說,比起什么一揆契約,松浦興信只是想把手伸進五島而已,他有家底也有能力這樣做。
“這樣一來,就可以初步滲透進宇久家……說起來,青方家是不是也在五島?”松浦興信和家臣們商討著怎么把五島納入自己的版圖,“既然如此,就如此……”
四月一日,宇久次郎三郎以宇久家始祖平家盛之盛字與接引了他的上代松浦家主松浦弘定之定字改名為盛定,從宇久島又整合了些許舊臣的部隊,合計二百三十五騎發(fā)兵,抵達久賀島時分兵兩隊,一隊前往位于福江島北端的岐宿町西岸上岸,各地不滿玉之浦家統治的鄉(xiāng)士、舊臣等紛紛起兵加入,接著沿河務的河谷向大寶館開撥,另一隊由宇久盛定親自帶隊,通過海路直接攻向大寶館。是夜,多云,月亮蒙在云霧后面朦朧不清,兩隊趁著夜色同時攻向大寶館。
青方家自然也加入其中,青方正盛親自帶隊,率五十人助陣。雖然沒有料到差點被所有人遺忘的宇久家還能卷土重來,但青方正盛快速地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玉之浦軍借著大寶館的地形優(yōu)勢英勇抵抗,奈何人數處于劣勢,經過大半夜的廝殺,大寶館被攻破。但玉之浦納并沒有放棄,同十四名側近出逃,宇久盛定緊追其后,一路追到三井樂,乘船逃至嵯峨之島,無路可逃的玉之浦納等最終自裁了。
已經破敗的辰之口城里,宇久家重回五島的第一次會議開始了。先是論功行賞,一番槍、一番乘、一番首的恩狀和賞錢各自派下去,這次跟著干的“前朝老臣”們也各自感狀不要錢地往下發(fā)——盡管感狀這種一張紙畫個押的東西確實不要錢。剛剛收回舊領的宇久盛定窮的叮當響,那點賞錢還是從當年跑的時候帶走的家當里拿的。
該賞的賞完了,就該說真事了,各家舊臣這時候也收起笑臉等待起消息。
“……逆賊玉之浦納已授首,此番大勝蒙承諸等拳拳忠誠之心,望以后諸君誠懇忠心,御恩奉公,現由本家下發(fā)各家安堵……”宇久盛定坐在上面有模有樣地說著。
當然大家并不在乎給這個小年輕一個裝逼的機會,能撈點好處才是真,玉之浦家的地在島上也不算少了,就算分不到地也得撈點錢。
“……大久保日向守家次十數年精誠可鑒,茲授予玉之浦町二百貫之領地……”
“三井樂宗次,茲授予三井樂町原領安堵,三年年貢半消……”
一個個本地豪族安堵下來,要么給了地,本來就有地的多半減免了年貢,各家和和氣氣地表忠心,紛紛稱贊宇久家實乃明主。
而青方家放在了最后,不太聰明的青方正盛心中也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扒喾秸⒌睿瑸橄滤善贮h,本家危難時,不顧一揆契約,五島之盟,隔岸觀火,視我等武家之誓為無物,實為背叛松浦黨之意,平戶松浦家主松浦興信殿不快,命青方家削減半數本領以謝罪,否則逐出下松浦黨并發(fā)兵討之。”聽到這,青方正盛臉黑的跟鍋底一樣,趕緊跪在地上:“臣下知罪,還請宇久殿三思!”
宇久盛定一看嚇住了青方正盛,露出了大局在握的神情,微微笑道:“雖松浦家不知,但本家明白青方殿多年來庇護本家舊臣,之所以沒有出兵不過是實力不濟,無必勝之把握,若魯莽行事,遭致大敗,則五島盡為逆賊所有,反而順遂了逆賊之心愿。屆時就算本家有松浦家引以為后援,也難抗衡逆賊。因而青方殿忍辱負重多年等待轉機,而本家舉兵之時,青方家即刻前來相助,可見青方殿忠心無二,并無松浦殿所言之背叛行為。且青方殿作戰(zhàn)勇猛,縱使有些許嫌隙,功過相抵,由在下為青方殿說情,想必松浦殿也能收回成命。只是本家根基尚淺,難以為青方殿恩賞,僅能作安堵之諾。”
青方正盛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上套了,只覺得得了便宜,頭也不敢抬,大聲道:“是!臣下謝過主家大恩!我青方家忠誠不二,定為主家效犬馬之勞!”
宇久盛定又緩緩開口:“青方殿還請起,青方家與我宇久家乃上下五島之棟梁,應合力共事才是?!鼻喾秸⑴恐胶停诌^了一會才直起身子。
看著青方正盛緩緩松了一口氣,宇久盛定終于說出了最關鍵的一步:“我聽聞青方殿還無子嗣?為了緊密兩家之力,本是要安排一場聯姻的,只是本家血脈在逆賊作亂時凋敝了無法如此,那么待安定幾年后,從本家過繼一子如何?”
青方正盛給這一波波的大起大落打的有點懵,面露難色:“可是,若是唐突地立養(yǎng)子為嫡……本家家臣應當會大為不滿!”
宇久盛定哈哈一笑:“青方殿言重了,只是過繼一子加強關系,又不是要立嫡,究竟如何,要到時候定奪才是?!?p> “還是說……青方殿不愿賞本家臉呢?”宇久盛定把臉往下一拉。
“臣下不敢!臣下謝過大人!”
“如此甚好,以后還要請青方殿與本家共同努力才是??!”
……
“宇久盛定這小兒!”已入壯年的奈留光平咚咚地錘著內間的地板,“說這么多,還不是為了直接把我青方家變成他的家臣!”
“可是……本家確實處于兩難之地,雖然不敢說平戶松浦家的責罰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如果宇久盛定在里面煽風點火也是很危險的。宇久盛定迎娶了松浦興信的女兒,他們兩家的關系怎么樣也比我們要好。”青方正盛道。
“確實,如此局面下,不管我們怎么周轉,也很難說有一個好的對策?!蹦瘟艄馄筋j坐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p> 永正十八年,五島又一次改換了姓名,換回了宇久家,宇久盛定可說是宇久家的中興之主了。再來背靠大樹好乘涼,借著平戶松浦家的威勢,五島最大的刺頭青方家也慫了,之前投在青方門下的久賀家也顛顛地回到了宇久家的懷抱。宇久家也正處于如日中天之時,接下來只要讓宇久盛定的孩子過繼到青方家并繼承青方家,五島就在宇久盛定的手里徹底變成鐵板一塊了。只是宇久盛定萬萬沒想到,他那講義氣的岳父壓根就不是為了他才插手這件事的。
至于青方正盛,他現在只希望能趕緊生個自己的兒子出來——如果自己有兒子的話,嫡子之事還有得回轉,如果自己跟老爹一樣不給力,老的不行了才抱上兒子或者壓根兒就沒有兒子,那他說不準就真得認栽把祖上的家業(yè)拱手讓出,那他就成了青方家的千古罪人了。
大永二年(1522年),為了紀念宇久再興,宇久盛定在辰之口城北福江川再造了新城江川城,此外宇久盛定正妻的第一個兒子出生,可謂是雙喜臨門。宇久家宴請了整個五島的頭臉人物吃喝三天。青方正盛則感覺脖子上的繩圈越套越緊——宇久盛定當然不會把金貴的長子送給青方家,但是沒人知道側室什么時候就有個男孩了。
大永七年(1527年),宇久盛定終于生了第四個兒子,這次同樣開了宴。青方正盛自然出席了宴會——說來倒霉,不光青方正盛祖?zhèn)髁松怀龊⒆踊蛘吆⒆羽B(yǎng)不活的毛病,宇久盛定不知為何也沾了這毛病,側室的孩子生了三個,好在都是女孩,正室第二個孩子倒是兒子,可惜沒多久死了。緊接著側室也生了個兒子,宇久盛定準備安排他做他大哥的與力,也自己留下了。終于是折騰老好幾年才有了這第四個兒子,毫無疑問,只要這個孩子能長大,就會被送來青方家。
青方正盛就比較慘了,他比宇久盛定還倒霉,不論正室還是側室,要么懷不上,要么死的早。急得他成天禮佛念經,參拜神社,就差自己也剃度出家了。這讓分家的奈留光平也很頭痛,這樣的主家顯然是沒前途的,到最后免不了成為宇久家臣下之臣,可是自己女兒都嫁給青方正盛做正室了,青方、白魚和奈留三家可謂是連體嬰兒一樣的關系,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還是多少明白些的。
時間就在青方家上下蔓延的忐忑焦躁中一天天過去,隨著乳名為四郎的孩子健康成長,青方家愈發(fā)立于危地。
狂言堂
這一卷算是簡單說了一下青方家在穿越者到來之前的爛事,主要是給老頭子開了送子觀音,咱的主角得等下一章才會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