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韜寵女兒,那是理直氣壯,義正嚴辭。
可舒瑞儀不這么認為。
作為一名神經(jīng)外科專家,她是嚴謹、冷靜、一絲不茍的。但作為一位母親,她卻同大多數(shù)母親一樣,恨女不成家,恨女不恨嫁。
自打顧眸過了二十五歲,晚飯席間,主要的話題便是顧眸的終身大事。至于工作,都是旁枝末節(jié),不足掛齒。
所以本來想從父母這里討教停職對策的顧眸,發(fā)現(xiàn)沒過兩輪對話,還是轉(zhuǎn)到了主話題上。
“舒醫(yī)生,麻煩您也注意一下專業(yè)素養(yǎng)!”顧眸撇撇嘴,不愛聽她亂點鴛鴦譜。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媽的鴛鴦譜永遠只譜亓慷那一曲!
可亓慷是什么人?跟她自小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p> 舒瑞儀白了女兒一眼,“我看你就是缺少戀愛,內(nèi)分泌失調(diào),才會這么偏執(zhí)?!?p> “不帶人身攻擊的呀!”顧眸轉(zhuǎn)眼看著老爸,一本正經(jīng)說道:“爸,你別老是出去挖墳,你看你老婆更年期到了,你不待家里多陪陪她,她內(nèi)分泌一失調(diào),就來找我茬?!?p> 舒瑞儀一聽,筷子就要敲過來,卻隔空敲到了顧韜伸出的一只手上。
顧眸躲也沒躲,悠然自得地夾著菜。
顧韜嘿嘿一笑,這兩個女人都是他寵出來的,干戈也只能他受著。
舒瑞儀一瞪眼,正色道:“亓慷有什么不好?你不知道在醫(yī)院有多少女醫(yī)生護士追他!”
顧韜一邊附和一邊朝顧眸使眼色,“亓慷那孩子是不錯,你可以認真考慮考慮?!?p> 言下之意,就算不考慮,也不要再跟你媽爭了。
“是非常優(yōu)秀!”舒瑞儀爭論道。
顧眸嗦著筷子,咂巴了一下嘴,思考了片刻,說道:“好是好……可他是我哥們兒呀……”
從小玩到大,看到對方就像鏡子里看自個兒一樣熟,攜手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唯獨談不了戀愛。
“什么哥們兒不哥們兒的,他是男的,你是女的!”
顧眸聯(lián)想了一下和亓慷談戀愛的場景,噗地一聲笑出來,忙擺手道:“不行不行!他哪邊屁股上有胎記我都一清二楚,我下不去嘴……”
“一個姑娘家,說的什么話?!”面對口無遮攔的女兒,舒瑞儀惱紅了臉。
亓慷是舒瑞儀多年好友的兒子,也是她的得意門生。年紀輕輕,在專業(yè)上已頗有建樹,將來肯定是醫(yī)療領域的頂尖人才。而且,大高個還長得溫潤如玉,在醫(yī)院不但是年輕女醫(yī)生護士明爭暗搶的香餑餑,排隊來看診的女病人也絡繹不絕……
舒瑞儀本也不敢肖想。自己那不著調(diào)的女兒雖然長得還行,可各方各面比起來,真配不上這么個好苗子。誰知,亓慷這孩子打小跟顧眸在一起,情竇初開的年紀就喜歡上了顧眸,這一晃過去也十來年了,恁是一個女朋友也沒談過。
若不促成這段姻緣,實在有違師長啊!
顧韜見這兩母女劍拔弩張,又做了和事佬,把話題拉回到顧眸的工作上。
“燕家那位受傷昏迷的夫人,不是你的病人嗎?”顧韜說:“小眸在調(diào)查7.18車禍案的事實,燕家夫人那邊,你可有什么渠道可以采訪?”
舒瑞儀瞪眼看著顧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你該不會也老糊涂了吧?!”
女兒不知天高地厚,做父親的還能不知道個輕重?燕家是什么人家,能隨便接受采訪?!
顧韜見老婆如此反應,趕緊閉了嘴。
舒瑞儀睨了顧眸一眼,“老胡做的沒錯!你就活該停職?!?p> ……
討論無疾而終。
顧眸哪里閑得下來,之前就打算去探訪燕家那位昏迷在醫(yī)院的前夫人,不過她早跟亓慷打聽過了,說是醫(yī)院病房守衛(wèi)森嚴,外人根本進不去。這會兒停職有的是時間,不如再去摸索摸索。
說干就干,是顧眸的性格。
去醫(yī)院,她沒跟舒瑞儀說,而是聯(lián)系了她的好哥們亓慷。
得知母親大人正在手術(shù)室忙活,她瞅準了時機,佯裝找媽未果,讓亓慷領了在舒瑞儀辦公室等。
值班的小護士見亓慷領了個年輕女孩過來,個個眼珠子瞪得通紅。顧眸借機揶揄,宣稱以后自己有個病痛還得仰仗著醫(yī)院這幫姐們兒,不想被醫(yī)院列為黑名單,把亓慷打發(fā)回了自己辦公室。
亓慷一走,她就行動起來了。
翻箱倒柜套了件舒瑞儀的白大褂,從兜里掏出平光眼鏡帶上,別著支帶攝像頭的筆,雙手插兜就溜出了辦公室。
燕家那位夫人住的是VIP病房,人本來就少,走廊里更是沒有家屬來來往往,一目了然,一眼看穿。
顧眸雖然做慣了這種事,但面對病房門口守著的兩名彪悍的保鏢,還是有些怯場。
她深呼了口氣,插兜的手攥緊了白大褂,緊張地推了下眼鏡,說道:“舒醫(yī)生還在手術(shù)室,讓我過來查看病人情況?!?p> 兩名保鏢對視一眼,點點頭,其中一人推門進去,跟病房里一位杵著的中年男人說了幾句。那男人背過手,往陽臺踱去。
這間VIP病房很大,里面還有一個小套間,足足的三室兩廳,百十來平,是北康醫(yī)院最高級別的病房。
保鏢示意她進去時,她還愣了一秒。
雖然身為北康醫(yī)院臺柱子的家屬,但這病房她以前還真沒見識過。進門便是一面大理石屏風,繞過去,才是病床。那病床足足有兩米寬,周圍包抄的軟墊像個太空艙,床頭一拍按鈕,連接著各式各樣的儀器設備。床的兩側(cè),有自動懸浮式裝置。
病床所在的房間很大,連著后面的,是一個小陽臺,陽臺兩側(cè)各有一間房,可供病人家屬休息。
顧眸進去時,陽臺上背對著一個身材削瘦的中年男人。
她迅速回過神來,裝作醫(yī)生查房的樣子,拿起病人床頭插袋里的記錄單,認真地查看起來。
幸好她是臺柱子的家屬,平時沒少耳濡目染一些醫(yī)學專用術(shù)語,在外行面前?;幼舆€是可以的。
裝模作樣地核對完病人的各項指標,又查了查用藥情況,這才敢湊近去看看床上躺著的女人。
那女人半張臉側(cè)著,雖然看著有些年紀,又面色蒼白,毫無生氣,但能看出來是一個十足的美人兒。
顧眸心里感嘆,據(jù)她所知,燕家那老頭子已年過八十,這床上躺著的女人最多五十出頭,也不知老頭子抽了哪股雄風,竟然放著這么個嬌妻不要?!
“醫(yī)生?有什么問題嗎?”保鏢問道。
陽臺上站著的男人脊背一僵,回過半張臉來。
顧眸差點露餡,趕緊別過頭去,握著筆在本子上胡亂畫了幾個醫(yī)生專用潦草體,說道:“沒事,病人情況挺好的,后續(xù)配合舒醫(yī)生的治療方案即可?!?p> 說著,轉(zhuǎn)頭往外走。
虛驚一場。
顧眸小心把筆別在口袋里,出了病房,心跳得像擂鼓。幸好一切順利!她小心摸了摸筆帽的攝像頭,剛才病人的情況應該也拍得一清二楚了。
而病房那邊,剛送走了一位代舒醫(yī)生來查房的醫(yī)生,又迎來了一位護士長。
“舒主任還在手術(shù)室,吩咐我過來查看病人情況。”
這護士長姓徐,是配合舒醫(yī)生給這位燕夫人治療的護士,保鏢自然認識。
聽徐護士長這么一說,保鏢面面相覷,一秒的功夫,只聽見病房里傳出一道冷戾的男聲:“還不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