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眸失蹤,已是五天之后。
舒瑞儀和顧韜只記得五天前的那一晚,女兒失魂落魄地走回來,一句話也不說,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從小到大,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傷心的女兒,不敢問,不敢說,甚至雙雙請了假,在家里守了三天。
第四天,顧眸突然說話了,會吃飯會上廁所,還能安安靜靜地在家里看電視,雖然面色平靜,但看起來仍像丟了魂似的。
舒瑞儀本不放心,身為醫(yī)生,她太明白創(chuàng)傷性事件對人造成的傷害了。但因醫(yī)院有一臺難度非常高的手術,醫(yī)院打電話過來,想讓她會診主刀,舒瑞儀猶豫再三,見顧韜在家看著,便回了醫(yī)院。
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期間,舒瑞儀還抽空給顧韜打了三通電話,得知顧眸在家吃好喝好,還在顧韜的勸說下跟著一塊兒出門散了兩趟步,提起的心也稍稍放了下。
第五天中午,等舒瑞儀從手術室出來,大汗淋漓地癱倒在椅子上時,卻接到了顧韜著急忙慌的電話。
顧眸中午突然說要吃顧韜做的醬油炒飯,下樓買醬油后,就沒回來了。
雖然離走出家門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但電話關機。顧韜急匆匆地在小區(qū)附近找了一通,見人就問,也沒打聽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舒瑞儀倉皇失措地從醫(yī)院回來的路上,便打電話報了警。
這一次,他們不能再等什么二十四小時再報警了,顯而易見,顧眸五天前的情緒崩潰,是因為感情問題。而現(xiàn)在的突然消失……舒瑞儀不敢往下想……
警察局每天要面對很多類似事件,即便當事人的家人再著急,對于警察來說,沒有證據(jù),也不能妄下定論,隨便浪費警力。在舒瑞儀的一再要求下,接警的人員只是答應了馬上調取小區(qū)周邊路段的監(jiān)控,一有消息,馬上聯(lián)系他們。
舒瑞儀雖然是神經(jīng)外科的大夫,但她對抑郁癥多少也有些了解,若如她所猜測,顧眸因為感情受挫,一時想不開……
她不敢再浪費一分一秒,被動地等待著警察去找女兒,而是直接撥了燕離的電話……
正午時分,視野開闊的公寓里,冬日的暖陽大面積灑進來,照得整間屋子亮堂堂的。
即便如此,伏在大班桌前的陳峰,還是哈欠一個接連一個,再刺眼的陽光也撐不起他打了架的眼皮。
從那天地下車庫的情形,他就知道,燕離一準兒跟顧眸吵架了。
可那天他明明看到顧眸滿臉帶笑地來找老大,按理說,生氣的應該不是顧眸才對啊……難道他老大那張臭臉,當天晚上沒被哄好?
陳峰怎么也想不到,老大看著性子冷淡,沒想到談起戀愛來,還能這么擰巴的?人女孩兒都拉下臉來找他了,什么事情至于生這么久的氣?
他幾次三番想開口勸,可每次還沒開口,便在燕離那張冰川臉前閉了嘴。
自己已經(jīng)被折騰了五天五夜,他就納悶了,同樣都是部隊出來的鐵血硬漢,年紀相仿,為啥老大就能不眠不休連續(xù)工作五天?!
這五天里,他每晚都陪著燕離通宵工作,在打架的眼皮下,每天估計也就挨到下午能小憩三四個小時……
可就在他實在撐不住睡著的那三四個小時里,每次醒來,都能看到桌上煙灰缸里堆積如山的煙頭……
誰他媽能抽這么多煙??!他老大怕是連他睡著的那三四個小時也不帶歇的吧……這么拼命,沒把他在睡夢中熏死,已經(jīng)不錯了。
陳峰耷拉著眼皮,思緒漸漸遲鈍起來。隨著越來越慢的開合,眼睛終于閉上,沒有再睜開……就在這時,桌上手機的鈴音,驚擾了他一腳已經(jīng)踏進去的美夢。
燕離是不會接電話的。
他這五天跟他日夜在一起,就沒見他接過電話。
陳峰就想不明白,不接電話,為何不關機,還要讓鈴音響起,來吵他睡覺?!
燕離盯著電腦的的眼,動都沒動一下。
往常,電話響過一遍,遍不再接著響了。
陳峰默念了好久,終于等到鈴音落盡,又重新把腦袋耷拉到沙發(fā)上,還沒合眼,電話又響了起來……
如此往復,響到第五遍,陳峰終于受不了,抬眼看了一下燕離,只見他的神色也跟著僵硬了一下。
燕離沒有朋友,公司的事,基本是打陳峰這位助理的電話。這幾天,除了舅舅那邊來了一通電話,后來讓陳峰回了個電話過去,就是一兩通騷擾電話。
這般契而不舍的打他手機,讓他升起了一絲擔憂和希望。
那天晚上顧眸下車后,他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
雖然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最后說的那句話,會讓她松開了手??赡莻€表情,他記得清清楚楚。
以他對顧眸的了解,她不會再主動找他了。
他曾一度因這個認知而絕望,所以才拼了命地工作……這些天,唯有沒日沒夜的工作,才能麻痹自己不去找她的沖動。
而終究,她的電話沒有打過來。
他猜對了。
此時此刻,桌上不斷響起的鈴音,給他絕望的心,蒙上了一線希望。
他想去看那手機來電的號碼,又不敢去看。
早前他還曾想過讓那丫頭專門給他錄一段來電提醒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就……
若是能通過聲音就判斷出來來電的是不是她,該多好!
燕離在心里糾結著,陳峰卻沉不住氣了,這通電話已經(jīng)契而不舍地響了八遍!
陳峰氣急敗壞地從沙發(fā)上騰起身子,一個踉蹌,頭暈差點沒站穩(wěn),一手扶在了桌角,撞的手生疼,一個激靈,人清醒了不少。
他見燕離沒阻止,遍伸手去夠被覆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上跳動的號碼,赫然寫著“舒醫(yī)生”……
陳峰神色有一絲緊張,難不成他老大跟人閨女吵架,人母親大人都出動了?!
見陳峰把手機握在手里,一副僵持的樣子,燕離終于沒忍住,開了口:“怎么?”
陳峰咽了口唾沫,默默在心里為老大默哀了幾秒鐘,結結巴巴說道:“是……舒……舒醫(yī)生……”
人家媽都找上門來了,老大這氣,還能賭下去嗎?
燕離一怔,舒醫(yī)生找他做什么?難道是她有什么事……
來不及多想,燕離一把奪過手機,迅速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心急如焚地在派出所大門口踱來踱去的舒瑞儀,聽見電話接通,突然帶著一股哭腔喊了一聲:“崇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