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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府相公

第六十章 閻文應(yīng)

兩府相公 皓月蒹葭 2210 2021-02-24 10:00:00

  天邊一彎斜月如鉤,灑下清冷的輝光,呂府大院內(nèi)好似鋪上了一層薄霜。榔廡之間幾縷冷風(fēng)颯颯吹拂,葉子落盡的樹干發(fā)出夜梟鳴叫一般的聲音,唯有幾顆虬枝老桿的羅漢松隨風(fēng)搖曳著。

  花木深處,燈盞呈星星之勢。草堂幾扇紗窗映著二三人影。屋內(nèi)明燭高懸,恍若白晝。呂夷簡頭戴逍遙巾,身穿黑色羅裘直裰,腳踩錦履,滿臉笑容,眉目好似堆疊一起,與一人小聲長談。那花枝招展的愛妾也打橫著,陪侍在側(cè)。

  一張雞翅木圓桌邊上,擺著三五繡蹲。呂夷簡與一滿臉無須的男子面對面而坐。那人說是男子,但滿臉并無胡須,皺紋布滿眼角,偏偏像個年老的婦人一般。只是他頭戴金冠,插著玉簪,身穿天藍色絲綢長衫,一副男子裝扮而已。

  此人乃是內(nèi)副都知閻文應(yīng)是也!此人每日在大宋天子身邊聽用,又管著皇城司的勾當(dāng)。可謂威風(fēng)八面,自然少有閑暇。今日那天子趙禎早早的歇在了鸞鳳閣中。先是那臉上燦若桃花的尚美人盡心侍奉,俄而又宣來了那粉面含春,腮若白玉的楊美人。

  不一會兒便將一應(yīng)內(nèi)官與宮女使喚了出來,只留貼心的小宮女在內(nèi)。少時又有教坊司的一班優(yōu)伶前來低吟淺唱。雖是初冬時節(jié),鸞鳳閣中暖風(fēng)融融,脂粉之氣遠遠可聞,倒另有一番春光。

  閻文應(yīng)每日伺候在天子身邊,深知大宋官家有著寡人之疾?;实酆蒙?,并非一日。早年間,先是王美人雨露獨占,被章獻明肅太后所惡,只好讓郭氏做了中宮之主。

  自四月之際,太后大行之后。天子留戀宮苑一發(fā)不可收拾,先不說教坊司中那些罪官之女,日日歌舞升平。僅僅這一楊一尚二位美人便妖媚惑主,以至于年輕的皇帝,每每頭暈眼花,腰間無力,已然是病容滿臉。

  今日鸞鳳閣中,大有“倡優(yōu)戲于前廳,夫人朋淫于后”之情景。閻文應(yīng)便偷得浮生半日閑,難得閑暇,所幸出宮而來。先是過馬行街往南而去,又沿著十字街往西而來。過御街之時,又逢皇城司辦差的兵士,興致所起,奪了一匹快馬,輾轉(zhuǎn)著來到了呂夷簡的府上。

  呂夷簡久在中樞,與閻文應(yīng)暗通曲款已非一日。還是丁謂做東府昭文相的時候,二人便里外勾結(jié),互為依仗。就這般“互通有無”,信息共享了幾載,呂夷簡便成為朝堂重臣,而閻文應(yīng)也就掌握禁中。

  章獻明肅太后大行之后。八大王趙元儼揭開多年迷霧,少年天子得知太后并非親母,而生身之母李氏竟然早已故去,其身份不過大行太后身邊一小小宮女而已!

  官家深信皇叔之言。心中厭惡于章獻太后,又經(jīng)閻文應(yīng)與呂夷簡挑唆,于是朝廷風(fēng)起云涌。章獻太后所用重臣被一一罷黜,而昔日反對太后稱制,意欲行那武周之舉的一般忠直之士,如范仲淹等人便重歸朝堂。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后駕鶴而去。少年天子終于成為真真的人臣之主,朝臣更替,吐故納新,原本是題中應(yīng)有之意。但此事奇就奇怪在,始作俑者,慫恿官家盡罷章獻太后視為肱股之臣、兩府相公的呂夷簡也落了個權(quán)知澶州!

  呂夷簡依稀記得當(dāng)日情景,官家制書在垂拱殿宣讀。就在閻文應(yīng)尖厲的聲音之中,兩府重臣臉色一個個的變得黑了下來。自己暗暗慶幸之際,也許臉上早已經(jīng)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意,卻聽到了自己被貶謫為澶州知州的旨意!

  如此結(jié)果,呂夷簡聽聽在耳中,好比晴天霹靂。事后百思不得其解,深深落寞的回到府中,對著滿院家丁、丫鬟、婆子破口大罵,亂發(fā)脾氣之際,便有一個小黃門應(yīng)閻文應(yīng)所差譴,如此這般的一番相告。呂夷簡這才明白,其中之緣由,真是莫名其妙。

  此刻官家決定讓呂夷簡重歸朝廷,這廝又是一番如沐春風(fēng)的模樣,貶謫之時的心酸也就拋在了九霄云外??粗矍罢勑︼L(fēng)生的閻文應(yīng),想著自己復(fù)相之事大約成為定局,自然與這老太監(jiān)不無關(guān)系。

  呂夷簡滿是感激的,笑著說道:“都知高義,恩同再造。想起數(shù)月之前,垂拱殿的情景歷歷在目,令人好不感慨系之!”

  閻文應(yīng)聞聽此言,甚是得意,滿臉喜色而言道:“想那郭皇后自視甚高。往日依仗大行太后的恩榮,也就沒了忌諱。一番閑言碎語,便使得相公遠赴澶州一趟。也算是好事多磨而已?!?p>  “此事還是仰仗都知,才得事成。想那中宮娘娘,與夷簡并無嫌隙。貴人一言,夷簡一路風(fēng)塵。想來好不憤慨!”呂夷簡說著眼目之中,露出陰鷙一般的恨意,那滿是老年斑的雙手,也情不自禁的作握拳狀?!?p>  閻文應(yīng)聽后微微點頭。從旁邊打橫而坐的如花似玉的婦人手中接過葡萄一枚,放入嘴中,笑著說道:“官家畢竟年輕。此事乃中樞大事,朝廷秘聞。圣旨還未發(fā)出,欣喜之下,便對枕邊人輕言而出。

  也賴娘娘孩童一般的性子,絲毫不懂得忌諱一二,口吐干政之言云:兩府多趨炎附勢太后之臣,那呂夷簡又豈獨非此輩?于是官家大怒,這才有了相公遠赴澶州之事。

  此刻想來,中宮娘娘心直口快。我等行事總要慎之又慎,以防落入圣人耳中,致使澶州之事復(fù)現(xiàn)哩?!?p>  “公公所言不虛。圣人或是惱某家久矣,此事讓人好不氣惱。好在那尚美人恩寵日盛,或許官家有讓他入主中宮之意,也未可知。”

  閻文應(yīng)聽后連連搖頭,而言道:“以相公之能,不覺得那尚氏之跋扈,比圣人更甚,而其城府之深,又豈能是圣人那般簡單?再兼得尚氏狐媚官家,而尚氏子弟橫行京中,所某之大,又豈能是圣人那番不求其他,惟愿官家憐惜的心境所能比擬?”

  呂夷簡聽后良久不語,那陪侍在側(cè)的夫人言道:“方才管家來報,說是那姓梁的中貴人又來造訪。今日聽閻都知此言,方知尚娘子的行事之風(fēng)哩!”

  呂夷簡聞聽此言,好似想起了什么,連連點頭,言道:“都知世事洞明,某不如也!”

  “相公博學(xué)多才。咱家何德何能,當(dāng)不起這般稱贊的?!遍愇膽?yīng)謙虛一番,又不無自信地說道:“只是咱家入宮數(shù)十年,見得多了。對那些宮中娘子還是了解一二的,彼輩或有恩寵之日,不過多是曇花一現(xiàn),像章獻太后之流,古今能有幾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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