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來了?”
“是的。據(jù)邊境傳來的消息,他們已經翻過了何烈山,即將進入我境?!?p> “呵呵……禍害完了紅萬千,現(xiàn)在又想來插手我教柯原。我不答應……”男人一甩飄然的長發(fā),優(yōu)雅地舉起茶杯,輕輕一抿。
“玄君,您的意思是……”
“如你所想。先天狼魂代表著災難,凡其所到之處,無不有禍亂發(fā)生。西海天和紅萬千就是最好的例子?!蹦腥艘浑p桃花眼微咪,臉色漸沉?!叭绻皇撬慕瞪?,西海天那山家,怎會對風家大動干戈?如果不是他的到來,紅萬千怎么會動亂四起,最終落得全軍覆沒的結局?”
“說的是……我明白了,玄君。我這就下令,加強邊境戒備,決不允許讓先天狼魂入境?!?p> “嗯……我們的世界,必須由我們自己來捍衛(wèi),誰人都休要妄想插手!”男人站起身,雙手負于身后,緩緩行至窗前,俯瞰著繁華江山。
“我建立了教柯原,我坐擁這天下,我要證明,這世上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我追尋她的足跡,我輾轉了千百年,即使再多千百年,那又何妨?先天狼魂,你休想阻止我,誰來都不行!”
男人瀟灑轉身,一揮大袖,數(shù)個藥瓶瞬間飛出。
“接好了,孔瞿。務必把先天狼魂給我擋在境外,若有人敢闖境,不必多言,直接擊殺。事成之后,我另有寶貝賞你。”
孔瞿忙接過瓶子,受寵若驚,迫不及待地打開一個,倒出了數(shù)顆黑不溜秋的藥丸,赫然是極品深麻海??做碾p眼發(fā)光,竟一把將深麻海全部拍進嘴里,伴隨著升天一般的快感,孔瞿禁不住發(fā)出呻吟。
“哈哈哈哈……”男人對孔瞿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不再管那已經上頭的孔瞿,男人的身形飄然而起,逐漸消失。
教柯原,逃城。
與教柯原的其他城邦不同,逃城則擁有井然的秩序,處處體現(xiàn)著勃勃的生機。亭臺樓閣,繡戶珠簾;茶坊酒肆,巧笑新聲。這里是教柯原中唯一一座沒有被深麻海染指的城邦,卻有著全域最嚴格的管控,沒有人能從逃城出走。盡管如此,逃城中的人們倒也過得快活,自得其樂。
逃城一隅,一處幽遠的庭院。明水湖清澈如許,小亭臺迎風而立。陌上花開,時光清濯,午后的陽光照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出門內一位淑婉秀氣的女子。托腮良久,女子終于耐不住心,起身行至湖畔,揮手變出一葉扁舟,便劃著小槳,追趕那一路斜陽,不知不覺,撞開一簇藕花。
涼風習習,轉眼已是黃昏。當三兩白鷺啼鳴著掠過湖面,女子這才意識到已為時不早。便沿湖上棧橋,劃槳回渡。不多時,岸上楊柳依稀可見。
女子將小舟拴好,行進屋內,點起了香爐和燭光。她俯下身,從桌下拿出一罐酒釀,罐上赫然寫著“天蘇”二字。女子斟滿了酒盞,一飲而盡,俏臉頓時泛紅。思忖良久,女子鋪開書卷,揮墨題詞。
“天街云里化龍,邊海孤渡鷺鷗。漁舟不唱晚,怎知槎上閑愁。折柳,折柳,遙尋一瞥驚鴻?!?p> “開門開門!例行查房!”
門外突然出現(xiàn)了數(shù)道魂心者的氣息,大聲叫嚷著,蠻不講理,一腳踹開了女子的房門。女子則似是早已習慣,根本不加理睬,一股令人心寒的氣勢漸漸彌漫開來。來者也知道這女子不好惹,悻悻地退了出去,又乖乖地把門關好,卻止不住嘴上議論紛紛。
“這女人真是古怪。生得大家閨秀樣,居然喜歡喝酒……”
“可不是嘛。而且她還喜歡寫詞,好像她的修為都是寫詞來的似的……”
“難怪,原來是個女詞人,真是稀罕,好像挺有文化……”
正說著,幾人忽覺脊背發(fā)涼,汗毛頓時豎立。一股強大的氣息從身后掠過,卻并沒有傷害這幾人,而是從空中扔下了一句話,聲音空靈,回蕩在幾人的耳邊。
“我本就是詞人,不需加個女字?!?p> 遠郊,荒野。
一望無際,渺無人煙。沒有一點生機,目光所及,只有單調的灰色。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遠方卻有人影走來,是一位和尚,著一襲佛袍;面容生得俊俏,劍眉干練,鼻梁高挺。不同尋常的是,他的背后還背著一把古樸的巨劍,與他佛門弟子的身份有些不搭。
只見他緩緩行著,忽的頓住,伸出的掌心竟發(fā)出波紋,似是打開了什么結界。半晌,空間漸漸亮堂起來,和尚身前,竟緩緩浮現(xiàn)出一顆巨大的菩提古樹,枝繁葉茂,散發(fā)著沁人的芳香。
和尚微微俯身,雙手合十,畢恭畢敬。隨后他轉過身,背靠著菩提古樹,便緩緩坐了下來。和尚輕嘆了口氣,從佛袍中摸出一個葫蘆,打開蓋頭,酒香四溢。
“佛祖寬恕,弟子又要破戒了?!?p> 和尚舉著葫蘆,仰頭痛飲。數(shù)口美酒下肚,和尚長出一口大氣,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這酒啊,就數(shù)‘天蘇’為上佳……
“佛祖,想你也曾為人,何不與吾共飲一杯?”
語畢,和尚搖頭苦笑,也覺自己出言荒唐。古樹之下,和尚孤身一人,周圍再無聲息。他的雙眼出神,幽幽地望著遠方,沉默良久,忽又輕輕一笑,抬頭再抿一口。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p> 空中忽有鴻雁飛過,伴著兩聲蒼涼的啼鳴。和尚好奇地眺望,目送鴻雁飛遠。這死地之中,竟為數(shù)不多的掠過一抹生機,和尚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孤鴻歸巢,雷霆將至……審判,要來了么……
“歸兮,余何嘗不是那孤鴻……歸兮……”
和尚收起葫蘆,整理好佛袍,站起身來。稍加思索之后,和尚轉身從古樹上揭下一張薄薄的樹皮,頓時化作一張黃紙。和尚指尖透出念力,在紙上化成金色的字跡,洋灑寫罷,和尚將黃紙貼回樹干,所寫的字跡隨之印在了古樹之上。
和尚則不多言,只是后退一步,最后對著古樹合了一掌,轉身行向遠方。菩提古樹也隨著和尚走遠,漸漸消散在了天地之間,仿佛從未存在。
是為佛者前傳,是為浪子前塵。
……
我來自平凡,身上飽攜煙火。
我從舊時代跋涉而來,不遠萬里。
上蒼說他公平,但我未曾發(fā)現(xiàn)上蒼對這世界有任何的垂青。
我看不下去了。
我拔劍,閉上雙眼。邁步,獨自走過。身后,血流成河。
為要這紅塵,是個紅塵。
為要這人間,像個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