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淼還是個人的時候,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就這樣的一個人,最終成了神。
事情要從一場意外說起。
那是平平無奇的一天,江淼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有孩子落水,她報警之后仗著自己水性好趕下去救人。
結(jié)果,淹死的都是會水的,這話一點不假。
江淼把孩子推到岸上后,自己沒能爬上去。
江淼被那條河困了五年,做了五年的水鬼,之后她得到大機緣,被引渡到源世,做了金水河的河神。
只是這個河神,也不是輕易就能做的。
為成神,源世的天道給她補了五百年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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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淼來到這個世界,像跨進了一幅古畫。
遠山如黛,近水含煙。
蒙蒙細雨落在河面上,也落在江淼面前那個哭泣的女子身上。
那是一個典型的古代女子,粉裙銀簪,一張清麗可愛的臉上滿是淚痕。
看的出來年紀較小。
女子哭的非常傷心,完全沒注意到水中飄出來的非人之物。
剛來就見水鬼害人,江淼感嘆,這個世界的前同行貌似不太友善。
眼見著懵白的魂魄慢悠悠裹到女子脖子上,江淼咳嗽了一聲。
魂魄一愣,恍恍惚惚的回過頭,看到江淼,立刻驚叫出來,“你是誰!”
江淼沒理會它,因為哭著的女子也回頭了,她的問題和水鬼非常同步,“你是誰?”
“一個好人?!苯底呓?。
她近一步,水鬼就抖一下,最終嚇得它縮進了水里。
“為什么蹲在這里淋雨?”江淼從身后掏出一把本不存在的油紙傘,撐開擋在了女子上方,“看姑娘的樣子,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女子又哭起來,委屈道:“別管我,跟你說了又有什么用呢?”
“或許有用呢?”江淼剛做了神,慈悲心腸多到無處安放。而且她看得出來,女子明顯有傾訴欲,不過性格傲嬌,想必她但凡要說點什么,都是這種開場白。
果然,女子很快就接著道:“我爹娘識人不清,錯把白眼狼當好人,叫我以后怎么活?”她用手帕捂著臉,蹲在河邊的石頭上縮成一團,看起來相當可憐。
“你爹娘給你選的人品行不好?”江淼補課補了五百年,對源世有一定的了解,于百姓來說,這是個相當封建的社會。于女性來說,更是不得喘息,三從四德壓在她們頭上,她們能做什么、要嫁什么人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
于是對面前的女子更加同情。
“他就是狼心狗肺!”女子氣到打嗝,“這些年我爹娘供他念書,供他一家吃穿,盼他能考中。結(jié)果他有了功名轉(zhuǎn)頭就不認我們,立刻就要跟我退親?!?p> “聽你說來,他的確不是什么好人。”江淼似乎是想到什么,將傘塞到女子手上,從袖子里掏出了五枚錢。
“這是什么?你看我可憐想給我銅板?”女子不明所以,拒絕道:“用不著,我家可不缺你這幾個錢?!?p> 江淼心說這孩子講話真不好聽,看她穿著也知道不是窮人家的孩子,她怎么會想給她錢?
再說她也沒錢。
她的五枚錢,和源世的銅板不同,造型更像她原本世界用的一元硬幣。一面上寫著‘1’,另一面逐枚寫著簡體漢字:福祿壽喜財。這是她自己煉制的法器,用來問卜。
“我給你算個命,算算這件事對你來說是福還是禍?!苯导兇馐职W,她這個法器,還從來沒算過普通人的命運。
“這樣難堪的事,難道還能是福嗎?”女子厲聲責問。不過她雖然表現(xiàn)的排斥,但眼淚卻停住了。
氣到忘記掉眼淚,氣性挺大。
江淼收回注意力,專心感應(yīng)手上的硬幣。將五枚錢握在掌心搖晃,隨即拋灑在石面上,女子又問:“你真的會算命嗎?算的準嗎?”
準是肯定準的,別人問卜或許還有假,但江淼是神啊,她對源世內(nèi)的時運有知情權(quán)。
“你怎么不說話???”女子看江淼愣在那里,內(nèi)心開始慌張,“卦象不好么?你不會想趁機騙我的錢吧!”
“怎么會呢?都說了我是好人?!苯的蛔髀暿掌疱X幣。她之所以愣著,是沒想到這人運氣如此之差。
福祿壽喜財五枚錢幣,全是文字朝上。
江淼的這個錢幣,缺什么才什么朝上呢。這人居然福祿壽喜財每樣都缺,沒干傷天害理的事還真配不起這樣的運氣。
“結(jié)果怎么樣???是好是壞?”
看吧,嘴上說著不相信,心里還是期盼有好結(jié)果。
“好事?!苯凳掌鹩矌耪f道,“你只管順其自然,要不了多久,這件事情就會過去?!?p> “真的嗎?”女子問道。
“當然。”江淼還藏著半句話沒說,很快你就會遇上更難的事,眼下的困難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了。“快回家去吧。”
女子抹掉臉上的淚痕站起來,“你不會騙我吧?你要是說錯了,我不會放過你的。”她撐著江淼給的傘往家跑去,臨走不忘威脅一波。
江淼可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盯著遠去的女子,讓一陣強風,將她手上的傘掀飛。
江淼接住風吹來的傘,她想,一個人是好是壞還真的不能看臉。
或許這女子遇見水鬼也不是偶然。
想到這里,江淼意識到,她水面下還藏著個黑戶呢。
她得去見見那位黑戶。
既然做了金水河神,那她肯定得規(guī)范化治理。河里冒黑戶肯定要管吶。
她現(xiàn)在站立的地方,是金水河邊的一塊石頭,石頭表面光滑,看的出來經(jīng)常有人在這里漿洗衣服。通常來說,水鬼不會到這種地方來。
古代人洗衣服,因為缺少清洗劑,所以常用棒槌捶打衣物逼出臟污。
棒槌殺邪,水鬼躲都躲不急。
像剛才那只傻愣愣的水鬼,拍個幾下就散了,怎么會到這里來?
想著那位,那位還自己冒頭了,水面冒出一個傻白的尖尖。
江淼踢了個石子過去,剛好砸在它頭上,“上來,別等我動手捉你?!?p> 黑戶是真的慫,讓它上來還真的上來了,絲毫沒有轉(zhuǎn)身逃跑的念頭。
“你是道士嗎?”瑟縮的白影顫抖的問,“是來抓我的嗎?”
江淼笑道:“看來你心里清楚,既然知道要被抓,為什么還要害人?”
“我……”黑戶支支吾吾不肯說。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苯祰標骸澳阋遣豢险f,我只能收了你?!?p> “別別別!”白影矮下去一截,“我不算害人。老祖說了,我把她殺了是順應(yīng)天理。只要她死了,我心結(jié)就能解開,我就能投胎去了。”
這話說的,江淼作為河神都聽的滿頭問號。
這鬼說的什么鬼話?
什么時候鬼殺人是順應(yīng)天理了?殺了人還想去投胎?恐怕只能成為負十八層常住居民。
“仔細說一說,為什么你殺了她是順應(yīng)天理?”
“她害死了我爹?!焙趹粽f到這里,白兮兮的魂魄中閃過紅影,它高聲又強調(diào)了一遍:“就是他們一家害死了我和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