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二三十歲的時候總能盡享歡愉,哪怕熬個通宵玩了整夜,第二天起來又會是生龍活虎的女俠和好漢。高似道曾經(jīng)認(rèn)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從生物進(jìn)化的角度來分析,人類在這個階段的超常精力,本來應(yīng)該是帶孩子用的……
批改試卷純屬機械勞動,答案對了就給分,答案錯了就沒分,不存在結(jié)果錯了但過程對了也要給幾分的說法。一門課總共才收三十幾個學(xué)生,高似道上午九點鐘到的辦公室,十點出頭就已經(jīng)全部批改完成了,而把成績錄入系統(tǒng)則是教授的事情,“老師,還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嗎?”
“怎么,就這么著急走啊,不準(zhǔn)備再蹭我一頓午飯了嗎?”張成武笑著瞥了自己的弟子一眼,他都已經(jīng)五十好幾歲了,自然也是過來人,知道所謂的“青春”就是青年人發(fā)那什么,跟貓一樣是關(guān)不住的。
“您要是非得請客一起吃午飯,我肯定不會推辭的?!弊蛱彀砣ソ瘫N膸熨I了兩張專輯外加幾本書,讓高似道本就不怎么寬裕的經(jīng)濟狀況雪上加霜,有人愿意請客吃飯當(dāng)然是大好事,不過他也知道教授是開玩笑的。
“還是算了,我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享受假期了,放假的這段時間千萬注意安全。”果不其然,請吃午飯也就是張成武隨口一說而已,完后沖弟子擠了一下眼睛,他口中的注意安全和一般意義上的注意安全不太一樣。
“我會的?!苯淌谝稽c學(xué)術(shù)上的事情都沒交代,這不能說是一件好事,但哪個想拿Ph.D.的博士不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高似道對此早就有過心理準(zhǔn)備,一本精裝版的《論持久戰(zhàn)》還在他的書架上放著呢。
因為冰箱里還有前天晚上吃剩的烤雞,以及上周末在明洞逛市場買的一些食材,做頓午飯絕對夠了,所以高似道在回去的路上經(jīng)過便利店時只買了兩盒速食米飯,以及一大桶礦泉水,就這樣回了他們合租的One Room。
“呀,你是不是這里有點問題?”看到坐在寫字臺前對著LED鏡子化妝的崔海娜,高似道忍不住又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表示自己的不理解。早上八點四十出門時這女人就在化妝,現(xiàn)在是十一點鐘,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小時了這女人還在化妝,“咱們下午是去做禮拜,不是上電視,適可而止一點好不好?!?p> “呀,不是要跟OPPA的那些小學(xué)妹一起去么,我打扮得漂亮一點也是為了給你多掙些面子?!比绻皇乔皫滋烊ツ仙接貌蜁r剛做過頭發(fā),崔海娜今天估計又要去美容室弄個夸張的發(fā)型了。
“面子有什么重要的,你打扮得這么漂亮,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备咚频篮鋈话涯樢话?,用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說道,“到時候如果她們問我,學(xué)長你應(yīng)該挺有錢的吧,我該怎么回答?”
“死樣,會說話你就多說點?!边@是換著花樣夸自己漂亮呢,崔海娜當(dāng)然聽得出來,涵國人向來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測別人,在街上看到帥哥和丑女一起走就會覺得是傍富婆,看到美女和丑男一起走就會覺得是找干爹,看到帥哥和美女一起走則會認(rèn)為是演電視劇,只有破鍋配個破鍋蓋才能讓他們心里平衡一些。
“不說了,快點來吃飯吧?!彼偈趁罪堉灰胚M(jìn)微波爐打個一分鐘就好了,烤雞和之前剩的青花魚、美式肋排也一樣熱一下就能吃,所以高似道放下包后沒幾分鐘就弄好了,他起得太遲沒吃早飯就去了辦公室,現(xiàn)在已經(jīng)餓得不行了。
“OPPA自己吃吧,我中午不吃了?!贝藓D葦[了擺手,她費勁巴拉地先抹一層凡士林潤唇膏打底,再涂湯姆·福德的口紅和圣羅蘭唇彩,又用迪奧的伊勢丹限定唇釉追加色澤,最后選擇同為迪奧彩妝必入的Lip glow收尾提亮,就為了做出這個層次感十足的咬唇妝,光是嘴上抹的東西差不多就抵一頓飯的錢了,“沒看到我這劉銀娜同款的仙女唇嗎,仙女都不吃飯的,只喝露水。”
“還露水,我看是真露才對吧?!备咚频婪藗€白眼,這女人早上不吃中午也不吃,確實快要成仙了,身上本來就沒幾兩肉,還不吃飯加狂健身,指不定走著走著就會低血糖發(fā)作來個平地摔,“待會下樓的時候記得提醒我買塊士力架放在包里,等到你變成餓貨頭發(fā)暈的時候指定用得上。”
城北中央教會,看其名字便知是屬于新教的教堂而非天主教的圣堂,這里是整個鐘巖洞最大的新教教堂,從外觀上就能看出與其他教會建筑的不同。首爾的教堂雖然多,但大多數(shù)都是藏在社區(qū)里一間房小型教堂,而這座大教堂卻非常宏偉。值得一提的是,從這里往南北走不到一百米有個城北中央病院,這個名字特別唬人實際上小的可憐的社區(qū)醫(yī)院,就是高似道之前做體檢并被診斷為癌癥的地方。
“大哥好……嫂子?”李蒂芙尼本來說好是星期六跟高似道見面的,但是為了盡早應(yīng)付完盡早脫身,她昨天晚上回去后又打電話改口說隔天就有空,所以才約在今天下午見面。提前十分鐘過來的她一直在跟朋友聊天,等看到老大哥出現(xiàn)后差點沒把眼睛瞪出來。
一起玩的小伙伴里,只有寥寥兩三個人見過崔海娜,其他人都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女人們,最聽不得人家說其他女人好看,再加上高似道從來不帶女朋友來喝酒、打牌、玩狼人殺,所以她們總在背后腹誹說大哥的女朋友未必多好看,今天總算見到了面,李蒂芙尼卻忽然明白了自慚形穢四個字怎么寫。
“你好,我是崔海娜?!贝藓D鹊乃芰掀胀ㄔ捴灰f到第三句就會露餡,但簡單打個招呼還是沒問題的,字正腔圓發(fā)音標(biāo)準(zhǔn),“初次見面,你吃了嗎,恭喜發(fā)財?!?p> “這……這不是快過新年了么,你嫂子跟你拜早年呢?!备咚频滥樕系谋砬橐鄬擂斡卸鄬擂?,都不好意思說這女人的中文是他教的。
“嫂子,我也給你拜個早年?!崩畹佘侥犭m然是在坎拿大出生的,但她父親一直堅持在家里教她漢語,說起來和母語英語也差不多了,相比之下韓語要差了不少,“李琮他們都說嫂子特別漂亮,我也沒當(dāng)回事兒,沒想到他們說的漂亮跟我理解的不太一樣啊,難怪大哥你每次到點就想著開溜,玩?zhèn)€游戲手機也不離手。Kakao一直叫?!?p> “呵呵,你也很漂亮?!贝藓D刃Φ锰貏e燦爛,眼睛里卻沒有任何笑意,惡狠狠地剜了某人一眼,因為她跟這家伙很少會在Kakao 上聊天,有事情都是晚上回去慢慢說,遇上需要聯(lián)絡(luò)的情況也都是直接打電話。跟他在Kakao上聊得歡的不管是誰,都肯定不是她,看樣子回去后有必要說說這事兒了。
“都是課題討論,都是課題討論?!备咚频勒f謊的時候,總是喜歡把一句話重復(fù)著說兩邊,他自己其實也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但每次編瞎話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這樣做。跟他在Kakao上聊得特別頻繁的,肯定不會是那些同課題組的同學(xué),而是剛認(rèn)識了不多久的努納裴敏靜。
因為不是周末,所以人比想象中的少了很多,不過外面的停車場里還是停著不少車輛,以現(xiàn)代杰恩斯和起亞歐菲萊斯為主,也有一些進(jìn)口的豪車,顯然來這里的都是有錢人,而李蒂芙尼的家庭條件也很不錯。
也許有人不能理解,反正都是去做禮拜,跟有沒有錢扯得上什么關(guān)系?事實上涵國人大多都比較習(xí)慣與人攀比,如果這個教堂里都是開著豪車穿著名牌的人來,一出手就捐個幾十萬幾百萬韓幣,久而久之那些自忖實力不夠的自然就不會再來了,因為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他們會覺得壓抑。
“大哥,這位是李賢玉李牧師。”輕車熟路地帶著高似道穿過走廊進(jìn)入禮拜堂,一個年紀(jì)很大的牧師已經(jīng)在等著了。
“高博士,歡迎來到主的光輝之下?!崩钯t玉牧師一語雙關(guān)地說道。
“李牧師您好,我是第一次來城北中央教會,麻煩您帶著我參觀一下可以嗎?”高似道又不是真的要皈依基督教,他真正感興趣的是這里是否存在特異現(xiàn)象,會不會跟安巖這段時間發(fā)生的幾個事件有關(guān),所以不想聽什么長篇大論和主的榮光,只想抓緊時間把這里的各個角落給逛一遍。
李牧師頭發(fā)花白,臉上的皺紋也很深,但是一雙眼睛卻格外發(fā)亮,先從高似道的鞋子上掃過,又看了看他熨燙得筆直的褲線,接著在手腕上價格高達(dá)數(shù)億韓元的朗格復(fù)雜功能機械表上稍作停留,然后才對上了他的目光,“當(dāng)然可以,高博士請跟我來?!?p> 李蒂芙尼暗自咋舌,雖然新教的神職人員不像天主教那樣層級分明,有主教、總主教、樞機主教、教宗這樣的頭銜,但李牧師在城北中央教會就相當(dāng)于主教了。昨晚她提了一下這位學(xué)長是高麗大學(xué)商學(xué)院的博士在讀生,張副院長的得意門生之后,這位牧師就表示今天可以抽出時間來見一見,現(xiàn)在更是親自帶著人參觀教堂。
高似道并沒有任何受寵若驚的感覺,只是本能地對那種審視的目光不太喜歡,他對宗教的惡感很大程度上是這些滿身銅臭味的神職人員造成的。全世界的絕大部分宗教,神職人員都是滿口的仁義道德和神權(quán),可到了最后露出真實面目,無非伸手要錢罷了。這一點在基督教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主教坐邁巴赫區(qū)主教買私人飛機,樞機主教在棕櫚灘買地建別墅,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縮影而已。
“我們教會于1962年建成,距今已經(jīng)有……”介紹教會不先從上帝開始說起,卻說自己的教堂花了多少銀子,然后又開始細(xì)數(shù)“優(yōu)秀會員”,及哪些大企業(yè)的會長常來這里做禮拜,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不是教堂,是個鄉(xiāng)村俱樂部呢。
跟聰明人說話要講究方法,李牧師顯然也知道一時之間很難直接把一個無神論者拉進(jìn)上帝的懷抱,所以他表現(xiàn)得不疾不徐,并不講教義和經(jīng)典,只講加入教會的好處??赡苓@樣做會被認(rèn)為是對上帝的褻瀆,但很多生意人都是因為利益上的原因開始來教堂做禮拜的,至于洗……傳教的事情,可以慢慢來。
“OPPA,你是不是在這里丟了什么東西,又或者之前看到一見鐘情的小姑娘進(jìn)來做禮拜了?”一個小時的時間里高似道一直在東張西望,別人可能沒注意到這點,但崔海娜的身心都牽系在他的身上,自然能察覺到他過來根本不是為了多了解教會,完全就是找東西或者找人的架勢。
“說什么胡話呢,我一見鐘情的人不就是你么?!备咚频罁狭藫项^,他對自己的靈感有些高估了,跟著李牧師轉(zhuǎn)了一大圈什么可疑的跡象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就鼓著看墻上的畫和夸張的玻璃了。
“我也覺得大哥不太對勁?!崩畹佘侥岣钋坏馈?p> 現(xiàn)在三個人已經(jīng)出來了,站在教堂的門口,高似道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不見了的東西自然要在不見了東西的地方找,我之前從來都沒進(jìn)過這里,又怎么可能來這里找丟失的東西呢?”
“對啊,所以才說大哥你很奇怪嘛?!崩畹佘侥嵋呀?jīng)徹底熄滅了自己的被害妄想癥,可愛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她也就是個可愛的小學(xué)妹而已,跟成熟又知性的崔海娜完全不好比。性感是一種感覺而非量化的標(biāo)準(zhǔn),盡管這位歐尼身材像是搓衣板,但并不妨礙她渾身散發(fā)出性格的氛圍,有這樣的女朋友還同居了兩年多,她實在想不出大哥有什么理由對自己一個小豆芽菜下手。
“對啊,我說的太對了,不見了的東西就要去不見了東西的地方找!”高似道忽然一拍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