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熙被這樣的審視看得尷尬,他笑笑,有些敷衍,忍的臉色一如往昔,沒有半分微笑,鶴霖本就不習(xí)慣這樣的場合,一眼看到西府人在此忙進(jìn)忙出的景致,心下不由默然,而華榛只是抿緊了嘴唇,看著親如一家人的姿態(tài),心下有微微的酸楚,為孤晴,為宋白,亦是為自己,為自己的長久離家,也為了自己現(xiàn)在莫名席卷而來的痛苦。宋白與他悄悄對視,華榛忙不自然地側(cè)過頭去。
“好了,老爹,在這兒啰嗦什么呢?大家都進(jìn)來一會兒,還不讓他們各自解散啊,莫不是想讓他們一直站在這兒,讓大家好好瞧瞧咱家的隆恩??!”宋白肆意調(diào)侃,讓大家心下也是微微吃驚。
宋景忙作勢輕打了一下她,也笑道:“又胡說!這樣沒規(guī)矩,真是讓人頭疼。只是看著這些年輕人真好,仿佛也看到了三十年前的王與我了。不由感慨時光匆匆,真是經(jīng)不起一點蹉跎,望大家一定要好生努力,積蓄力量,以圖后效??!”
“是!”五個人一起畢恭畢敬的答,同時鞠躬,雖然言辭質(zhì)樸,卻十分令人信服,在這樣一位經(jīng)歷了大風(fēng)大浪,位高權(quán)重的成功者面前,簡單的真理也容易讓人反復(fù)玩味。宋白的臉上更是一臉欽佩,她是老爸的驕傲,而父親亦是她永遠(yuǎn)的依靠。又簡單的聊了幾句,宋白帶著他們?nèi)敉獾牟萜荷?,名宸不禁低聲問道:“怎么對伯父這樣無禮,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被你玩笑的伯父,真讓人緊張?!?p> “我和你的家庭不同,雖是大家,但哪里有皇族來的嚴(yán)苛,不過是小場面而已?!彼伟渍{(diào)皮地笑,引得名宸也跟著面色輕松,華榛在他們身后,看著名宸側(cè)頭與宋白的相視而笑,心頭一緊又是一松,照這樣看來,或許名宸會放棄對孤晴的偏念,可是,剛想到這里,正撞上她回頭若無其事的一眼,心中的抽緊突然化成無邊的遺憾,在這恍若白晝的夜晚格外突兀。
不多一會兒,大家各自散開,忍與他哥哥好不容易有相聚的時間,站在一起臉色嚴(yán)肅的不知在討論些什么,名宸和澤熙一道笑著聊天,不時和同僚打招呼,鶴霖也和同來祝壽的訪璇遇到,漫不經(jīng)心的打發(fā)時間,唯有華榛倚著一棵大樹,寂寞地小口喝著手中的白水。
“怎么啦?自己一個人,這么離群?!彼伟左w諒地走到他身前,笑著問他:“怎么只喝水呢?多沒意思,給你倒杯紅酒吧,老爹珍藏?。 闭f著,裙擺一揚,就要走開。
“不必了?!比A榛急急地說,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待宋白回過頭來,又忙不好意思的松開:“我從不喝酒,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為了防止意外,我是滴酒不沾的。”
“這樣啊……”宋白若有所思:“可是怎么躲得過呢,年會的酒,集慶的酒,以你的身份未必都能逃開吧!”
“沒有想象的復(fù)雜,只說對酒過敏就行了,哪有人會細(xì)致的檢查,看你是裝的還是別的,北區(qū)的人心地都很好,從來沒有懷疑過我。”華榛淡淡地說,密密的樹葉下透過明月斑駁的影子,有些陰晴不定的捉摸不透。
“呦?這么說我是壞人了,只有我懷疑了你,并且清楚的剝離開你的心事?!彼伟追磻?yīng)很快,一句話早已不知道把他的意思歪到哪兒去了。華榛有些哭笑不得,眼里是無奈而寬和的笑:“我……真不知是我的愚蠢還是你太聰明,仿佛在你面前我總是沒什么辦法?!?p> “嘻嘻,”宋白自鳴得意:“誰也不怪的,只是看你今天好像格外嚴(yán)肅,逗你笑一笑罷了,怎么?有什么不開心的嗎?是我們宋府服侍不周嗎!”宋白加深了眼角的笑意,理解地問。這樣明亮而不必遮掩的笑容在華榛的生活里已經(jīng)很長時間都沒有出現(xiàn)過了,此刻清冷的月色下,清冷的心里,這笑容可貴的令華榛幾乎想用生命去維系它!
“我……我并沒有什么不開心。”余光瞥見名宸有些興奮的表情在一個勁兒的和澤熙說著什么,華榛的臉上不由自主的黯淡下去。
“謊話!這個時候,你還把我當(dāng)外人一樣看待嗎?。靠茨阌杂种沟哪?,有什么事不能一起商量,一起說說的呢?”宋白急切的臉上隱隱泛紅,眉頭緊鎖,特別鋒利。
華榛下意識避過這點點寒光,轉(zhuǎn)過頭去,可他還沒有明白,這樣的態(tài)度除了讓宋白的斗志更強外,根本就沒有別的作用,宋白也轉(zhuǎn)到他臉對應(yīng)的方向。冷聲道:“有什么話你說啊,何苦做這種忸怩樣子,你并不是這樣的人,怎么今天這樣的不爽利,原來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尚能保護(hù)周全,怎么今天我傾心相助的時候愁容倒是多了不少???”
“怎么會呢,你想太多了?!比A榛輕描淡寫地說,透露出的悲涼卻無處云淡風(fēng)輕。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這樣躲躲藏藏明顯懷揣心事,怎么會是我想多?”宋白一聲冷笑:“你這樣冷面冷心的人,難免不會把我看成累贅,或者,或者你只是利用我來達(dá)成保護(hù)孤晴的目的……”說到后來,宋白的神色不自覺的黯淡下去,語氣也不自覺的低了不少,最后,仿佛只是自己跟自己的說話,可即便是這樣,華榛也還是聽到了。他面色僵硬的走向宋白,兩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目光直挺挺地盯著她的眼睛,額前的細(xì)發(fā)被沒來由的風(fēng)拂過,透出他眼光中的點點光芒!
“我沒有利用你,也絕不會利用你,你也不是累贅,沒有哪個累贅會像你一樣省力,我只是擔(dān)心,擔(dān)心孤晴,也擔(dān)心你……擔(dān)心這并不如我們想象的靜默時光會將我們推到哪里!在了解你之后,這種感覺更是逐步加深,甚至有時候我會害怕,真的害怕……”越往下說,華榛的眉頭就皺得越緊,最后,他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手臂也無力的下垂,他眼中的頹敗與落寞日益清晰,而同樣清晰的還有他無力躲藏的痛苦。